错位爱情(69)

　　看着违约条款里的描述，明明只是薄薄几张纸，他却似乎没有力气翻到下一页。
　　如果程云括察觉到他的心思会怎么样，明宇不是没想过。他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嘲笑，被骂不自量力；但那天他才明白，还有更伤人的，那就是不在意。
　　而现在，明宇简直无法相信，在知道自己的心意后，程云括不是不在意，只是他在意的，是如此残忍的预想。
　　“你觉得……你觉得，我会拿这件事威胁？”
　　“这种协议，当然会说明所有的可能性。”程云括把装着银行卡的信封推到明宇面前，“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所以签了它，对你只有好处。”
　　程云括明明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要什么“好处”。
　　明宇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信封碰到手指，程云括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就还当是我借给你，应急用。等你之后工作，再还给我就行。上面也写得很清楚，之后你的工作，你弟弟的事，你家里的事，有需要的，我都会帮你。我有必须要考虑的事，明宇，这个协议，你别想太多。”
　　最终明宇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仔细想想，他和程云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只能接受，并没有拒绝的余地；是那些好让他短暂地忘记了这一点，为了所谓的自尊而僵持没有意义，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可怜。
　　下课铃声拽回了明宇的思绪，前排的同学兴高采烈地收着东西，和朋友讨论一会儿出去玩的事情。他们起身离开时，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明宇身上。
　　明宇权当没看到。
　　匿名的传言的确没有再发酵，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这种刻意的眼光却无法避免，他们大多也没有恶意，明宇只能适应，尽可能避开人群就好了。
　　等到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走了，明宇才开始收自己的书。
　　“明宇？”
　　贺辛的声音从后门传来：“你怎么这么磨蹭。”
　　“怎么了？”明宇站起来，他记得贺辛没选这节课，“你找我有事吗？”
　　“我们家里面今天聚会，正好顺路，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啊。”明宇朝贺辛笑了笑，“我准备去图书馆，你先走吧。”
　　贺辛想了想，摇摇头：“你这几天好像总去图书馆啊，离考试还远着呢，忽然这么用功？”
　　“嗯。”
　　明宇一副不肯多说的样子，贺辛转身横在明宇面前，挡住他的路：“你是不想回去吧。”
　　明宇看了贺辛一眼，绕开他继续朝前走去。
　　“哎，跟我讲讲呗……”贺辛八卦地追上来，“别走这么快嘛，明宇——”
　　明宇不知道该怎么讲。
　　这些天，程云括待在衡枫苑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回来也总是很晚。明宇不怎么能看到他，却开始闻到陌生Omega的气味。
　　不止一个。
　　白天在学校，明宇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晚上回到衡枫苑，一个人蜷缩在客房的床上时，他总是忍不住默默地哭。
　　明宇骗自己，程云括是为了让他快点死心才故意这样的，然而实际上，这不过就是程云括从前一直在做的事而已，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标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保密协议。
　　那份把他们之间所有联系都切断，让明宇认清现实的协议。
　　程云括回到自己的生活了，这是他的家，他做什么都是正常的，自己只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错误。
　　明宇也想赶快接受这一点，他不能一直沉浸在伤心和失落里面。本来以为能自己慢慢地消化、放下，没想到就连这一点，也要被迫加速。
　　前天放学回来，明宇毫无预兆地和小何打了照面。
　　明宇背着书包，而小何正从客房出来，手里拿着脏衣篓。明宇当即连话都说不出来，红着脸抢过脏衣篓，小何却泰然自若，笑眯眯地捏明宇的脸：“害羞什么呀，明宇，好久不见，更可爱了嘛。”
　　小何越自然，明宇就越尴尬，放下书包后，他在房间里坐立难安，以买东西为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明宇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一直坐到天黑。以后小何还会来，章冉会来，那些陌生的、被程云括喜欢的Omega没准也会来。
　　这栋曾经让明宇觉得温暖安全的房子，如今也在无声地赶他走了。
　　小何姐人真的很好，她看出自己窘迫，于是今天下午提前说了她会来；但明宇知道，躲在学校也只是权宜之计，他还是得尽早搬出去。
　　贺辛看着明宇，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因为那个姓程的。
　　明宇虽然不肯细说，但两人无论是背景、性别还是年龄，在这种事上，明宇天然属于弱势。不用知道具体发生什么，只要解决问题，还是很好提建议的，于是贺辛随口道：“你不想回去的话，申请住校不就好了。”
　　“住校？”
　　“是啊，入学的事项你都没了解过吧。”贺辛挑挑眉，“校内网你自己的账户就能申请，宿舍想住就住，又没人查寝。不用担心钱，实在没有，我也可以先借你啊。”
　　贺辛自觉想得很周到，等着明宇的回答。
　　“不是钱的事。”明宇脸上终于见了一丝笑意，他放慢脚步，轻轻撞了贺辛一下，“谢了啊。”
　　“谢什么，应该的。”贺辛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走吧，陪你去图书馆。”
　　“你家里不是要聚餐吗？”
　　“七点才开始呢，还早。”
　　“哦。”
　　“对了，下下周市区有个峰会活动，德隆酒店，你去过吗。招志愿者呢，人不够，我已经被拉去充数了，你要不要去玩玩？”
　　“我？有什么要求吗？”
　　“志愿者能有什么要求啊，就是……”
　　音响都盖不住秦杉连声的叫，程云括懒洋洋地看着舞台表演，瞟了眼腻在他怀里的人：“再大点声，小心青衡出来扯你头发。”
　　秦杉不以为然：“我给了他市中心一套公寓，他哪还用得着继续在笙夜卖笑啊。”
　　正搂着的Omega甜腻地撒娇，抱怨秦杉提别人，秦杉赶紧自罚三杯，忙不迭地哄。
　　程云括看在眼里，虽然觉得好笑，但这才是他熟悉的朋友和生活。
　　小小的打岔没有让秦杉忘记八卦：“你跟那个——”
　　秦杉轻轻抬下巴，眼里带着笑：“这回是真的断了？”
　　“哪回是假的。”程云括往酒杯里加了几块冰，一饮而尽。
　　“看你这几天是人在魂不在的，还以为你不回去是躲着他呢。”
　　“谁躲谁啊……”程云括嗤笑，“再说现在他也不住我那里，住校了。”
　　“住校，搬走了？你让的还是他主动提的？”
　　“问这么仔细想干吗？”程云括眯了眯眼，“你少打他的主意，抽你啊。”
　　“靠，你想象力真他妈丰富。别说兄弟不关心你——”
　　秦杉指了指程云括，然后拍了拍怀里的Omega：“你昨天给我看的那个照片，拿出来。”
　　“什么照片。”
　　那Omega坐直，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语气兴奋起来，一边翻手机一边说：“我们学校那个是吧。我跟你们说，真能装，看起来可低调了，在学校里谁都不理，多看他两眼感觉都能当场哭出来，结果，这几天就跟一个Alpha形影不离了。”
　　“是这张吧。”Omega被秦杉带出来见朋友，心里本来就高兴，难得秦杉还记着自己随口说的琐事，这会儿更是绘声绘色。
　　Omega看秦杉点头确认，这才把手机递给程云括：“前段时间传得可凶了。”
　　秦杉看程云括微微皱起眉，凑近他：“你之前说送去成大了，没错吧，这校友。你说巧不巧，那明宇模样不错，我记得他的脸，一看照片我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