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释官的爱情追缉令(78)
秋焰自然记得这个齐修,那是他第一次大半夜去派出所捞人,看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温遇河。
他问:“查到什么?”
“豹哥说,他最近新招了个厨子,是山东柳城人,闲聊时说起,凡是柳城来澄江打工的男的,几乎都要去拜码头,他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去拜这个码头,豹哥问他拜谁,他说沈原,一个大老板,也是柳城人。”
秋焰周身一震,扭头瞪着温遇河,温遇河看他一眼:“你别瞪我,我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样,我刚听说时也是你这幅表情。”
齐修是柳城人,那个认了利宁凶杀案的绑匪也是柳城人,而沈原,是所有混“道上”的柳城人的码头大哥。
事情的指向越来越清晰了,而所有过往被掩盖的一切,都渐渐浮出水面,再也遮盖不住。
温遇河讲完他的事情,问秋焰:“你要跟我说什么?”
秋焰以一种尽量寻常的声音跟他说:“利宁的案子,今天已经确定重查、重审了。”
这样的一句话,湮没在人声鼎沸的夜市中,湮没在点菜与催促上菜的嘈杂中,而秋焰分明见到温遇河的眼角红了。
第68章 命运的轮回
随着利宁案重查重审的消息公布,利江澎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他被警方带走的画面上了各家媒体的头条,热搜上挂足了三天三夜。
连星回案的网上讨论原本就未消停,连带着利宁案的重审,又掀起了舆论高潮,许多人认定利江澎就是显而易见的凶手,并谴责警方迟迟找不到可以将他定罪的证据。
秋焰跑了几趟公安局,周斐和秦海双最近的压力都无比大,两人眼圈乌黑,但都表示这是件好事,警方一定全力以赴,并且给秋焰传递了一个好消息,因为此次重审的案子因为舆论的缘故,因为社会影响的缘故,被诸多领导重点关注,利江澎作为首要嫌疑人不允许取保候审。
这段时间秋焰一心两用,一边忙着所里的日常工作,一边跟进利宁案的进展。
春夏之交,一年一度的澄江大潮来临,司法所作为基层普法单位,肩负起了一年一度的防汛安全教育工作,与公安消防等兄弟单位联手,在市内多个观潮点执行安全防汛活动。
不管怎么宣传,每年都有不信邪的人被浪潮吞噬,皆因澄江潮浪涌的时候异常迅速凶猛,往往上一秒还风平浪静,下一秒就能“平地起高楼”。
司法所人手有限,每年这个时节都会让全体社矫人员一起参与防汛宣传活动,槐金巷司法所提前给所有社矫对象发布了活动通知,按照以往公益活动的惯例,分成小组制,各个小组由社矫官带队,盛淮南统一调度。
槐金巷司法所被安排在澄江一桥,老一桥建成年代最久远,又在澄江最狭窄的地方,因此形成了最汹涌的澄江潮,每年这里都是最佳的观潮点,观潮的看客人山人海,要警车来回巡视不断疏通才能确保安全,甚至到了潮水最汹涌的时段,还要限流限行。
除了普通看客,全国各地的摄影师都会扎堆往这里跑,为抢一个最佳的拍摄点位,常常夜里就来占位蹲点,还时常有争执打斗的情况发生,为此几乎24小时都要有人值守。
就在这种情况下,槐金巷的安全防溺小组拆分成了两队人马,秋焰组里的人相对较少,便被安排到夜里的巡视工作。
他带着一共六个组员,在老一桥的桥头见到了李书君,他正好被派出所派来执行夜间的巡防任务,秋焰他们主要做李书君的配合。
也算是熟人,李书君见到秋焰和温遇河,他也知道利宁案重审的事情,有些感慨,对待温遇河的态度也跟前一次截然不同,他问两人:“如果利宁案真的翻案成功,真凶落网,那小温犯的那个事儿有没有可能也连带撤销?”
他指的是温遇河偷尸毁尸案,这件事秋焰早有考虑过,但很可惜,结论是不行,他看了眼温遇河,解释说:“虽说这个案子是因为利宁案而起,但是审案是独立的,而且做过的事情是个事实,恐怕不能笼统地算到一个案子里去。”
李书君点点头,安慰温遇河:“也没事,假释期也没几个月了,很快就能彻底恢复自由。”
“对,”秋焰笑了笑,夜里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他看向温遇河半明半暗的脸,说:“就快了。”
夜里的澄江潮也不间断,差不多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汹涌浪起,大半夜的桥上已经挤了不少人,一眼望过去尽是长枪短跑各种昂贵红圈镜头,本市人常常调侃每年这个时刻全国的老法师都会聚集到这座桥上一争高下。
秋焰把六个组员疏散开,每隔一段距离设置一个人员,防止民众冲突,提醒安全事项,他自己灵活机动,哪里需要去哪里。
温遇河站在大桥中间段,眼前一排老法师的后背,他有些困倦,今天算是“执行公务”的第一天,白天他还在学校听课,做实验,晚上还去夜市开完工才赶过来,力气几乎都用光了,站在桥上,被昏暗的灯光一照,河水的奔流声入耳,只令人昏昏欲睡。
他不知道跟前的几个老法师是怎么吵起来的,有个大块头的突然就动了手,温遇河喊了几声“别动手”,根本没人理他,他左右看了下,派出所的巡视车还在桥头没动,秋焰估计跟李书君一块在那车里,他只好上前阻拦,都一把年纪的中老年人,为拍个照片至于浑身激动么。
结果,他的手刚搭上其中一人的肩就被人反锁住了,温遇河困顿的精神骤然惊醒,那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就是带头闹事的人,而温遇河定睛半秒便认出,这人竟然是齐修。
不止,四周那几个看起来像“闹事”的人,都操着和齐修一样的口音,温遇河即便听不懂也明白,这是柳城话,他们根本有备而来。
温遇河喘着气,却冷笑连连:“齐修,为沈原和利江澎卖命的滋味好吗?”
齐修朝他面门揍过来一拳,温遇河的胳膊被四五个人拉着,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温遇河啐出一口血沫:“你主子都被拘押了,你还在垂死挣扎个什么劲?想一起陪葬吗?”
齐修不吭声,像在旅馆寻衅那晚一样,机器人般挥拳向人,温遇河爆吼一声,奋力挣脱其他人的束缚,跟齐修厮打在一块。
四周终于有人开始尖叫:“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温遇河似乎听见张一枝的尖叫声,程朗的呼喝声,程朗也冲进了乱斗中,警车的声音远远地拉出警报。
只有温遇河知道,齐修是奔着杀他的目的来的,他的手中藏着短刃匕首,险险划过他的脸,这是个莽夫,温遇河被他用匕首压着喉咙靠在桥栏上,背后突然一阵轰鸣,正是新一轮的澄江潮涌起,他大喊一声,拼劲全力死死揪着齐修的后颈和衣领,顺势彻底向后仰过去,带着齐修一起跌入滚滚潮中。
耳畔最后的声音是秋焰惊慌失措地狂奔向他,“温遇河!!!”
他再也听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潮涌如猛兽,彻底吞噬了他。
他也看不到,秋焰在他身后义无反顾地也跳下了桥。
李书君怎么也料不到,这一夜变故陡生。
他紧急呼叫增援,并通报了市公安局,此刻他所带的人手只够将桥上剩余挑衅斗殴的人都抓起来先行拘押,而落水的那三人,李书君望着黑沉沉又汹涌的江面,心中焦灼万分。
市局的增援人手很快赶到,周斐和秦海双一听到落水的是秋焰和温遇河,且很可能跟他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立马第一时间冲了过来,还特意调派了水警,但因为正值潮汛期,且是夜间,搜救工作难度不小。
直至落水,温遇河死死抓着齐修的衣领,而齐修完全没料到这么鱼死网破的局面,一时慌神,手中一松,匕首不见了踪影。
水面的冲击力几乎砸穿人的五脏六腑,两人在水中垂直坠落,温遇河那段被水淹没的陈旧的记忆开始苏醒。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像10岁那一年,他没入水中,清楚地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然而他动弹不得,但他没有恐惧,死亡将至,10岁的他没有,此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