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释官的爱情追缉令(77)
而所谓离职,也许是他意识到了危险想主动脱身,也许是受人胁迫逼不得已,但无论如何,一定是走投无路了。
一个视权利前途比命还重要的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呢?秋焰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吃饭的时候杨雁和秋鸿信又短暂地谈论了下这件事,两人同时观察秋焰的反应,秋焰却表现得很平静,察觉到父母的眼光,秋焰只说了句:“其实早就有些迹象吧。”
他也不愿说太多,只因这个人实在不值得过多谈论。
杨雁跟着说:“他的工作有问题,或者人品有问题,这些被议论被猜测都是正常的,但现在连他的性取向也被拿出来议论,这点我觉得不合适。”
秋焰怔住,对面秋鸿信也愣住,问:“什么性取向?”
杨雁看了眼老公儿子,说:“有人说他其实是同性恋,被他同单位的女朋友发现了,他离职估计跟这也有关。”
秋鸿信皱眉:“同性恋?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还看了看自己儿子:“你跟小陆走这么近,你看出来了吗?”
秋焰顿时语塞。
杨雁“啧”一声:“小焰儿能看出什么啊。”
秋焰记起陆辞曾经威胁他要告诉他父母关于他喜欢男人的事,此时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突然问父母:“妈,你刚为什么说他的性取向被人讨论不好?”
杨雁说:“这是一个人的私事啊,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管他同性恋异性恋,他要是劈腿,搞小三,还值得被批判下,单单一个同性恋,这有什么好拿来被说道的?”
秋焰笑了笑,果然跟他所料大差不差,他又问:“所以妈你觉得同性恋跟异性恋没什么不同?”
杨雁点头:“你妈我好歹也是大学教授,不是什么老古董。”她顿了顿:“我现在的学生中就有,我不会去约束这个,但会适当的,委婉地提醒他们要保护好自己,毕竟这个社会还没有开化到那一步。”
秋焰十分欣慰,他没打算在这时刻提及自己,但觉得一切已然不是问题。
知道陆辞离职的消息后,秋焰又去提交了一次利宁案的翻案申诉。
开年以来,他跟温遇河的联系寥寥,普法课温遇河难得出席,秋焰给他的特赦绿色通道仍然有效,两人又回到犹如两条平行轨道上,明面上一个管着另一个,然而秋焰觉得,自己才是被一条无形的链子锁住的一方。
他自知自己失了分寸,袒露了那么令人难堪的心思,还得到了那么可笑的一个下场,他对自己生气,也气温遇河,可又觉得没有立场来气他,他喜欢利宁,心中只有利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春天来了,柳枝抽芽,桃花盛开,秋焰渴望恋爱的心从没这么难以平息过。
他27岁,马上28了,血气方刚,大好年华,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就这么白白蹉跎呢?
这个春天他把工作之外的时间大都奉献给了运动,健身房,户外跑步,打篮球,骑单车,仿佛无穷无尽的精力需要发泄,夜里跑完十公里,很想去夜市吃一叠炒粉,可他赫然发现,连这点无关痛痒的接触,现在竟也令他心虚。
他的小组里又新增了三个矫正对象,三个人第一次在司法所办手续、做宣介会的时候,秋焰难免想到温遇河,所有监外执行的犯罪人员,刚刚进入这个程序都诚惶诚恐,唯有温遇河,他那么平静,那么游离在外,他坦然于自己的罪犯身份,却又从心底对这个身份根本不认同。
秋焰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他也想,自己对温遇河的迷恋是不是因为阅历太浅?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什么人都见过,也许自然就能免疫了。
可是万一千帆过尽,还是只记得那一个复杂却又纯粹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翻案材料递交后过了几天,秋焰接到了受理并通过审核的通知,也就是,利宁案即将会宣布正式重查重审。
他在工位上忍不住内心激动,过了会,决定去看守所找江小杭。
连星回案子的凶手还未找到,江小杭除了教唆杀人的罪名外,还担着连星回案嫌犯的身份,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不得取保候审,估计要在看守所待上许久。
距离秋焰上回见到他,江小杭看起来糙多了。
看到秋焰,江小杭没什么表情,两人隔桌落座,秋焰说:“我给检察院递交了一些材料,已经通过了,利宁的案子会重审,到时候希望你配合,当证人,说出你知道的,你做过的。”
江小杭的眼睛闪了闪,光芒一瞬而过,他说:“好。”
秋焰今天过来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确保江小杭不要发疯,不要反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并不欲久留。
刚刚起身,江小杭突然来了句:“你跟利宁很不一样。”
秋焰一怔:“什么意思?”
江小杭很淡地扯了扯嘴角:“利宁清冷,安静,从不跟人产生争执,像水一样温柔。”
秋焰听着这些形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固执、啰嗦、管东管西,跟这些美如天仙的词一个都对不上。
江小杭说:“他不会喜欢你的,其实你跟我一样,都得不到我们想要的。”
秋焰心跳加速,瞪着对面瞬间想矢口否认,然而江小杭仿若洞悉一切,靠在木椅上,仰头看着他:“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什么都不会得到,值得吗?”
秋焰眯了眯眼睛,说出他一直想说的话:“你为利宁也做了很多,可惜没有一件做对了,如果你能出庭作证,大概是你为他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而我跟你不一样,我只做温遇河需要的,你大概不会懂这其中的分别,因为你所谓的喜欢,实在是太狭隘了。”
出了警局,秋焰坐在车里发了好一阵呆,江小杭那句反问回荡在他脑海里,什么都得不到,会后悔吗?
他有许多缠成一团乱麻的问题,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喜欢上了温遇河吗?秋焰觉得不是的,即便没有这个因素,他知道温遇河背后的故事也会选择帮他,那么,因此而一无所获……不,秋焰觉得不是的,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他得到了一份相互的信任,以及,他知道了好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这比许多看得见的东西更珍贵。
大概就是从这一刻起,缠缠绵绵了两个多月的,因为自己的感情失控而产生的难堪感消失了,温遇河这样的人,即便知晓了他的这份感情,是永远也不会嘲笑他的,他自己之所以难堪,是因为被拒绝而产生的羞耻,但是,他又何必囿于一个此时此刻注定的结果呢,只要这人值得,即便被拒绝,也并不是多么糟糕的经历。
于是,这个春夜秋焰跑完十公里后,回家洗了个澡,然后带着一颗平静的心去了渌林夜市。
一切仿佛还是老样子,天气回暖,夜市人丁兴旺,温遇河忙得不可开交。
秋焰到的时候,看到好运来那个叫小君的女孩子在帮温遇河摆摊招呼客人,见到秋焰,爽朗地大叫:“呀帅哥,好久不见!”
温遇河握着长勺的手顿了顿,隔空与秋焰短暂对视,神色仍然与以前无恙,不见更欣喜,也绝不会更讨厌。
倒是让秋焰的心里安稳多了,他也如平常一样跟豹哥和小君打了招呼,然后站到推车后,开口点了个单:“刚跑完步,有点饿,鸡汤面还有吗?”
“有,你坐吧,马上给你做。”温遇河说。
秋焰瞧了瞧都坐满了,还有人在等位的五张小桌,说:“没事,先让别的客人先吃。”
又问:“小君今儿怎么过来了?”
温遇河说:“豹哥刚带她过来,聊了点事儿先走了,她看我这儿太忙就留下来帮会忙。”
又说:“正好那事儿我也想讲给你听。”
“噢,”秋焰点头,说:“我也有点事跟你说。”
“什么事?”
秋焰说:“你先说豹哥找你什么事儿吧?”
温遇河说:“你还记得旅馆我跟人打架那次吗,那个大块头,叫齐修的,山东柳城来的,那会我就让豹哥帮我在道上问问,有没有这么一号人,什么来路,他一开始在本市查这个人,没有消息,今儿来跟我说,他查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