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柏(39)
方紫霞:“兰驰也在。正柏,怎么回事?”
蒋正柏的左手已经处理过了,垂放在胸口,显得落拓,不过他好像无所谓,“帆船装置出故障,侧翻了。我没留神,被砸到左手,片子出来了,没伤到骨头。”
兰驰瞪他:“你怎么不说你脑袋撞到桅杆了?”
方紫霞还没回过味儿来:“什么!还撞到脑袋了?晕不晕?没脑震荡吧?”
蒋正柏看着孟兰驰,浓黑的眉毛无奈地挑了挑,怪他嘴多,“没事,只是做个例行检查而已。”
方紫霞反复确认蒋正柏确实没有大碍,又说吃哪儿补哪儿,回家给他炖骨头汤喝,顺便把方宁榆留在这儿了。
方宁榆凑在大哥身边,看看神情淡淡的二哥,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古怪,好像自己打断了他们两个人说悄悄话似的。
孟兰驰问:“吃个苹果?”
蒋正柏还挑上了:“我不吃皮。”
孟兰驰唇角勾了勾,抓起桌上那把水果刀开始削皮。
半分钟后,蒋正柏看着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估计就剩个能啃两口的核了,“算了,别削了,一会儿削到手。小榆,你去洗俩桃。”
小榆诶一声,听话地兜着几个桃子去了卫生间。
小孩儿不在,他们又说上话。孟兰驰还惊魂未定,心里正后怕,不那么温柔地把那个不成样子的苹果核塞蒋正柏嘴里,蒋正柏笑着咬住,就着兰驰的手啃了两口残余果肉,咔嚓咔嚓地吃起来,吃完又说:“别气了,这不是没事儿吗?你做不了寡夫。”
孟兰驰抿着嘴,鼻梁瘦削,显得静美孤峭,“才搞了两次,想让我做寡夫?做梦。”
蒋正柏凑近他的脸,认真观察他的表情,又在他微微发烫的太阳穴上亲了一口,惹得孟兰驰抵着他肩膀推开,做贼心虚地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孟兰驰收回视线,对上蒋正柏的眼睛,心里余悸犹存,温温柔柔地看着他,简直是可怜了,“疼不疼啊?”
蒋正柏笑着说:“不疼。”又逗他,“我手上有点没知觉,麻麻的,你牵着我的手。”
孟兰驰紧张地握住他的左手,两个人的手藏在薄薄的医院被褥下,不见天日地亲密着。他轻轻捏了一下蒋正柏的手指,眨动眼睛:“有感觉吗?”
“......你换根手指试试。”蒋正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孟兰驰被蛊惑诱骗着捏遍了蒋正柏的每根手指,每捏一根,蒋正柏都哄骗他捏一捏下一根,孟兰驰心烦脸红,“不听你哄了,滚。”
蒋正柏轻笑着握住孟兰驰的手。他没骗人,缝了两针,麻药劲儿没过,整条小臂的知觉都很迟钝,一点点知觉,全都用来感受孟兰驰指尖施加的力度和自带的体温了。
孟兰驰顾及着他的伤,不能挣开,其实也不想挣开,安安静静让他拉着,“这两天我来照顾你。”
“你照顾我什么?”蒋正柏笑,“给我削苹果啊?”
孟兰驰颧骨染上淡淡一层红,别扭:“你就说要不要吧。”
“要,怎么不要。”
蒋正柏正要近近欣赏兰驰表情,就听到方宁榆咋咋呼呼的声音:“我洗好了!”
方宁榆有洁癖,洗水果得洗好几遍,难怪洗了那么久。
兰驰赶紧把手抽出来,正襟危坐,看着小榆,伸手接过一个,“今晚不上夜自习?”
方宁榆笑:“不去,我照顾大哥。”
蒋正柏嗤笑:“你可别拿我当幌子啊。上次,跟小女朋友出去约会,说参加我婚礼。再有下次,是不是得说参加你哥我孩子的满月酒了?”
方宁榆灵光一闪:“我怎么没想到呢?”又笑嘻嘻,“哥,你快给我找个嫂子呀,我好跟班主任实话实说。”
蒋正柏揶揄地看了故作淡定的孟兰驰一眼:“你让你二哥找,不是也一样?”
矛头指向孟兰驰,孟兰驰镇定自若:“我对象不太能见人。”
方宁榆震惊:“哥你有对象了?怎么就见不了人了?”
孟兰驰信口雌黄:“长得有点吓人。”
方宁榆梗住,不死心:“不至于吧。哥哥,你用你的长相去衡量别人,几个长得不吓人啊?”
蒋正柏吊着个胳膊附和:“小榆说得对。”
孟兰驰唇角勾了勾,又把那颗粉桃递到蒋正柏唇边,让蒋正柏就着他的手咬了两口,汁水顺着白皙指根倏忽淌到掌心。他的手有男人特有的性感线条,汁水淋漓的模样,很容易让心怀不轨的人联想到一些涩情画面。他自己倒是恍若未觉,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
方宁榆心里警铃大作,太怪了,二哥喂大哥吃桃,像女朋友喂自己吃饼干似的,怎么越看越黏糊?他试探:“大哥,你右手还好吧?”
蒋正柏看他一眼:“托你的福,没伤没残,干嘛?”
方宁榆只能又说:“哥,我来喂大哥吃吧。”
蒋正柏眉头一拧:“谁要你喂?你今天腻歪个什么劲儿?”
方宁榆抓狂,你可别双标了!这话怎么不对二哥说!
孟兰驰左看看,又看看,作壁上观地看了会儿热闹,也懒得管谁喂谁了,索性把蒋正柏吃剩的半只桃两三口咬干净了。
蒋正柏:“......”
小榆讷讷:“你俩分桃。”
方宁榆最近在女友的监督下狂补中文知识,成功摆脱了可爱又可笑的译制腔说话模式,肚子里甚至有了点墨水。
一男的,跟另一个男的,分桃子,这意味着什么?
孟兰驰震惊地看着他,纤长眼睫微动,情绪敛合,说话间带着笑:“我和你不也吃过一个甜筒吗?”
方宁榆哦一声,马上被带偏了,耳边大哥声音又冷冷响起:“你什么时候跟他吃一个甜筒?”
好不容易把方宁榆绕过去,方紫霞正好来送饭。坚强地蒋正柏自己吃完了饭喝完了汤,甚至还自力更生地收拾了碗筷。
方紫霞整理饭盒,说:“正柏,什么时候出院?”
蒋正柏说:“住一晚,再观察一下,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出院。妈,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能回去。”
方紫霞又说:“稳妥点,还是我来接你。”
孟兰驰正喝着汤,放下调羹:“那还是我来吧。我送他回去。”
蒋正柏坚持一点小伤,根本不需要人陪床,把人都打发走,又让孟兰驰从茶水间偷渡回来,“上来。”
孟兰驰看了眼紧闭的门,离护士查房还有点时间,他脱了鞋,挤在狭窄的病床上,像只伸展不开的漂亮大猫,轻手轻脚地在他敞开的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又安全的位置,头靠着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都是软软的。
“没压到你吧?”孟兰驰小声。
“再上来点。”
孟兰驰听话地往上挪了挪,一时不察,被蒋正柏偷袭,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孟兰驰也不敢推他,微微仰着头,任由蒋正柏的吻不容忽视地向下游移,落在他的鼻尖,最后是他的嘴唇。
孟兰驰的呼吸略微变得急促,又很快被蒋正柏粗沉的呼吸节奏吞没。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躺在蔚蓝海滨边的贝壳,潮汐一阵一阵随着月球引力上涌,浸润他的身体,给他断断续续又无穷无尽的缺氧感。
可是,世界上没有哪种缺氧会让他有这样的安全感。
蒋正柏吻得凶狠而动情,在舌头攫取他口腔里所有仅存的空气后,微微错乱而交缠的呼吸中,他的左手被牵住,十指慢慢相扣。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时刻,原来真的能听到对方身体里血液流淌的声音,耳膜轻微鼓胀,发出花苞绽裂般的音响。
“真的没事,兰驰。”蒋正柏止住,淡淡喘息着。
孟兰驰却不依不饶地拉住他的手,像刚才那样,一根根手指揉捏过,一根根确认他的感知,一边揉一边问:“有感觉了吗?”
“有了。”
孟兰驰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