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正义(57)
寻逸听了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邱三桥也不禁皱起了眉。出于涵养,他们谁也没与里面的人争执,只是快速地结束了对话。
寻逸坚持要等到飞机起飞前一小时再离开,邱三桥倒是一点儿反对的话都没有,陪着男生等到了最后一刻。期间二人时不时交谈几句,寻逸偶尔会提到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邱三桥则倚在窗边静静地聆听。
快到六点的时候,邱三桥提醒了句:“小寻,我们该走了。”
“嗯,他们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寻逸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落。
“你别着急,回去以后我尽量帮你查一下他们的信息,咱们下次再过来。”邱三桥说完,就见男生轻轻地点了点头。
上了飞机,寻逸掏出便签本,翻开写了几笔。坐在男生左手边的邱三桥刚好可以看见本子左边那页的文字,记录的是上次他们在大兴区的调查结果——
C救生艇:
事故幸存者——秦怀,47岁(事发时32岁),男,江浙人,曾经是‘波越丸’上的海员,现于大兴黄村经营一家丧葬用品店。
对事故起因和发生过程的描述——‘波越丸’的沉没原因是海上风浪过大而引起的触礁。其肯定了操恪和秦怀的说辞:‘波越丸’遇上了暴风雨。
事发时救生艇上可能存在的其他人——两男三女,除了一名女子外都是南方人,有一个肤色很白的女孩一直在哭,有一对爷爷和孙女。
有无疑点——有。救生艇的最大承载人数。
备注或特别说明——救生艇上的六个人均生还。救生艇的额定人数是六人,最多可乘七人【存疑】。
寻逸发觉邱三桥正盯着自己手里的便签本看,低声说了句:“目前我们已经调查了三个幸存者,之前我不是十分相信冯术说的话,而现在我不相信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描述得越真实,我越觉得可疑。可惜事发的时候,他们刚好在三艘不同的救生艇上,没人能够证明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如果能再多调查几个人,案情应该会更明朗一些。”
“小寻,你放心,我会陪你把剩下的幸存者全部找到。”邱三桥努力地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儿。
“我们……老师,你四年以后不是就不在法大教书了么,如果那时候还没找全……”
邱三桥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动了动喉结:“小寻,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会陪你找到最后一个人。”
“谢谢。”寻逸侧过头,透过金丝边儿眼镜打量着身旁的男人。他根本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松就答应了,而且还是在这种半试探半询问的情况下。
邱三桥被自己的学生看得心烦意乱,立刻扭过头避过了对方的目光,又将左手边儿小窗户上的遮光罩推了上去,装作在看机舱外的夜景。
寻逸似乎习惯了男人的逃避,连眉毛都没挑一下,便低下头去往本子上写了几行字。
其实窗外什么景色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团黑,像雾似的。邱三桥盯着外面那片虚无看了一会儿,直到他觉得寻逸已经收回了目光,才把头转了回去。
本来十五年前的沉船事故就已经让他很心乱了,再加上寻逸时不时对他做出一些逾越的事,他简直要崩溃。他可以对那孩子无限的好,甚至满足对方的一切要求,但是对于情爱,他真的无能为力,因为……因为他不可能爱上寻辉的孩子。
他承受不了那种扭曲、悖德的爱。
邱三桥把头枕在座椅的靠背上,来来回回地想着寻逸之前给他的种种暗示,觉得自己的思绪拐进一个又一个死胡同。直到听见后座有人谈起白内障和黄斑变性,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主动开口说:“小寻,走之前忘了让你帮我母亲看看眼睛了。”说完半天不见寻逸回答,他以为男生又生气了,侧过头才发现对方竟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邱三桥含笑着摇了摇头,本想拿起小毯子盖在寻逸身上,结果这个时候对男生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的未读信息。男人在心里念叨一句寻逸这孩子竟然忘了关手机,无意间瞥了一眼对方手机的屏幕,整个人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大脑直接断了片儿。让他窘迫的不是短信发件人栏里显示的一串号码,而是男生手机的屏保图片——准确的说是一张照片,照的是他在模拟法庭启动仪式上讲话时的样子。
寻逸竟然偷拍他!
寻逸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根本不是那孩子的风格……
为什么,为什么对方那么执着……
虽然一下秒手机的屏保切换成了一组自然风光的图片,邱三桥还是没能缓过劲儿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邱三桥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事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在飞机上,如果四周没有人的话,他真的想放声大喊——
谁来救救寻逸那孩子,谁来救救他自己?!
火葬场之前有一大段寻邱的温馨生活和车车,灰常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欲抑先扬【胡言乱语】),希望大家不要被火葬场吓到,虽然火葬场真的有点可怕_(:τ」∠)_当然,火葬场里也有车,不过不是传统的车。
第100章
飞机落地的时候寻逸才醒过来,他本想拿出手机看看几点了,可按下屏幕后却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他明明记得飞机起飞后自己为了看时间又把手机打开了,那时候电量还有百分之八十,按理来说现在不可能没电。
寻逸揉了一下太阳穴,刚想坐直身子,身上盖着的小毯子就滑落下来——这条毯子在他睡着前还搭在邱三桥的腿上。他突然明白过来是谁关了自己的手机,八成是自己的老师。如此说来,男人很可能看见他的手机屏保了,就算对方再藏着掖着,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可能再视而不见,不可能再不闻不问。
谁知邱三桥还是没有表态,从机场到学校,一路上男人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微笑着提醒自己的学生今晚要在官网上提交一下模拟法庭比赛的相关文书。唯一有点儿变化的是,坐出租车回学校的时候,邱三桥主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留着一头短发的中年女人,年纪比邱三桥还要大上两三岁。她调了调车上的播放器,切换了好几首歌,最终停在了一首流行乐上,一位男歌手用悠扬而空阔的嗓音唱着——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鸟儿都飞翔
当夏天过去后/还有鲜花未曾开放
我害怕看到你/独自一人绝望
更害怕看不到你/不能和你一起迷惘
邱三桥越听越觉得熟悉,越听越觉得亲切,忍不住开口问:“小寻,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歌手的音色与音域和咱们上次在学校里听到的很像?”
坐在后排的寻逸通过中央后视镜和自己老师对视了一眼,然后立刻把视线转向了窗外,没再说一句话。
邱三桥知道男生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说破,而是把头侧向司机那边儿,问了句:“师傅,您知道这首歌是谁唱的吗?”
“李健。”司机顿了顿,补了句,“就是唱《传奇》的那个。”
“原来是他。”邱三桥微微一笑,一下子明白过来熟悉感之外的亲切感究竟由何而生。他还记得自己上大一的时候曾经跑到隔壁学校听李健唱歌,当时他觉得这个学长才华出众、佼佼不群,便很想去结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对方依然在唱歌,而且声音成熟了很多,也更有味道了。邱三桥索性闭上眼睛,枕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细细地品歌中传递出的情感。
然而寻逸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就算是天籁在他耳畔响起,他也没有听的心思,因为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邱三桥的影子。他的心情复杂极了,因为抛出去的感情迟迟得不到回应。他想过放弃,其实他一直徘徊在放弃的边缘,但他特别不甘心眼睁睁地看这段感情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