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90)

　　游逍提起他衣服上的帽子给扣上。
　　小雨臊眉搭眼的，看看周围没什么人，悄声说：“我以为游弋跟人……打架, 让我表哥过来帮帮忙，但我们外地人在这里……打工，不敢惹事, 我就让他在……胡同口等，如果打起来需要人, 我再……叫他进来。”
　　游逍感动的鼻子发酸，小雨胆子小, 很小年龄就出来打工, 做任何事都是谨小慎微, 能有这个举动他必定是鼓足了勇气，等待的几个小时里他一定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可他却没有退缩，依然选择帮忙。
　　“谢谢你，小雨。”游逍搂住他半边肩膀，快速的抱了一下。
　　把小雨弄的不好意思了，“你别说谢，我都没敢让他……出现，只想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帮忙。”
　　“我知道，你做的很对，今晚如果真要打架，你们也不能轻易参与，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小雨整张脸都红了，乖乖的点头。
　　杨伊伊没夸张，小雨表哥确实挺帅，个子比游逍还高一些，他不是传统的那种，五官长得如何精致好看的帅，因为当过兵，工作又一直在外面风吹日晒，身形挺拔，皮肤黝黑，眼睛黑亮有神，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精悍可靠。
　　却又性格内敛，话不多，笑起来反而有种成年人少有的纯真。
　　见了游逍他主动问好，“你好，我是沈路。”
　　“你好，我是游逍。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沈路穿的单薄，寒夜里只穿了件冲锋衣式的外套，却没有畏畏缩缩，像是感觉到不到冷，他看了看小雨，说：“谢谢你们一直照顾他。”
　　游逍忙摆手，“不不，小雨帮了我很大的忙，他工作很认真，不是我们照顾他，都是他自己努力工作应得的。”
　　沈路也不客气，点点头认下了这个夸赞。
　　小雨站在他表哥身边像个小孩，不好意思的傻笑。
　　游逍也被他逗笑，“太晚了了，你们早点回去吧，下次去家里吃饭，小雨明天休息不用过来了。”
　　“我要来。”小雨认真道，“我给游弋准备的礼物……还没送给他。”
　　“等后天吧。”游逍建议道。
　　“那太晚了，没关系，我明天刚好……要来这边看房。”
　　“那也行。”
　　游逍要给他们打车，沈路不让，自己打了车，小雨坐在车里开心的跟他摆手。
　　游逍回去的路上才想到，沈路姓沈，小雨也姓沈，他怎么跟表哥一个姓呢？这也太巧了吧？
　　快12点时，霍拓和游弋还没回来，游逍一直控制自己别打电话，给游弋足够自由的空间和时间，也要完全相信霍拓。
　　可到这个时间点还没一点动静，他坐立不安，在院子里外转来转去。
　　板凳跟在他后面转了几圈后，冻的受不了，躲进屋里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游逍看它狗头转来转去，像个智障，真想让霍医生把它的狗头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脑子。
　　他想起来上次板凳丈母娘说要给它绝育，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看来该问问小雨了，商量一下何时给这货切了。
　　他们1点多才回来，游逍一直没睡，听到院门外停车的声音，忙迎出去。
　　游弋先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哥，对不起。”
　　游逍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抱了他一下，轻声说：“18岁第一天，恭喜你成年了。”
　　他们家的人，从来不吝啬于感情的表达，不像其他兄弟姐妹，长大后有了矜持，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亲热。游喜明是个有些孩子气的父亲，王欣丽是个大大咧咧的母亲，他们的家庭氛围一直是自由热情的。
　　游弋抱住他，“对不起哥，你还爱我吗？”
　　“永远爱你。”游逍在他背上拍了拍。
　　跟在后面进来的霍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发游弋进去洗澡，游逍看着眼前的霍拓突然有些胆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即便是性格淡然的游逍也有些急躁不安。因为有霍拓在身边，帮他安排处理，让他终于也体会到，原来有人相依相靠是如此安心温暖。
　　因为有你，我变得更勇敢。
　　可他又觉得难堪，他和霍拓还没开始，自己生活里的种种“麻烦”就已经暴露出来，虽然霍拓总说他不在乎，他考虑好了，他做好了准备，可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心里实在不好受。
　　两人隔着三四步远的距离，静静的站了一分钟，霍拓笑了笑，轻轻张开双臂，游逍也跟着笑，走过去也给他一个拥抱。
　　“谢谢你。”游逍趴在他肩膀说。
　　霍拓在他后脑勺捋了捋，像是给小猫小狗顺毛，“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霍拓，你现在还想问我那个问题吗？”
　　霍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双臂紧了紧，说道：“我每天都想问你一遍，有没有考虑好，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但就是现在不能问，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问了，你一定会答应。游小逍，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感谢和感动才答应。”
　　寒冷的深夜，游逍却像是身在春日的阳光里，温暖又热烈。
　　霍拓凑近他耳边，继续说道：“我明天来问你，好不好？”
　　游逍笑着答应，“好。”
　　霍医生简单的一句话，却弄得游逍几乎一夜没睡。一会儿梦见他突然说不想问了，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等了一整天他也没来。半睡半醒间，脑子也没闲着，计划着该怎么回答霍拓，才能既浪漫真诚又有意义，以后无论过去多久，都能记得这个时刻。
　　天不亮他就醒了，再也睡不着，拿出手机搜经典的爱情表白语句，临时抱佛脚的学了好几个。
　　游弋难得在唯一的休息日没睡懒觉，七点多就起床了，戳在厨房门口看他哥做早餐。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的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主动拿出扣分本来给他哥扣。
　　游逍到现在还不到底怎么回事，昨晚只顾着跟霍拓谈情说爱，连他怎么跟游弋谈的，都没来得及问。
　　“这个月扣完。”游逍拿过分数本，毫不留情的说。
　　游弋低头不说话。
　　“去洗漱，等下吃完饭我给你擦药。”
　　游弋站着不走，屋里暖气很热，他穿着短袖短裤，像个大衣柜一样把厨房门堵的严严实实。
　　“还站着干嘛？”
　　游弋踢了踢拖鞋，再次道歉，“哥，对不起。”
　　“你还要说多少次？行了，我知道了，不用一直道歉。”
　　“那你还生气吗？”
　　游逍把泡好的豆子放进破壁机，打开开关，厨房里响起机器工作的嗡鸣声。
　　在间隔的安静时间里问，他问道：“我可以不生气，那你能告诉我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吗？”
　　游弋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几分钟才说，“好。”
　　游弋在班上人缘好，他过生日又是十八岁生日，同学和老师们都知道，这一天里，谁见到他都会笑着祝福一声生日快乐。
　　他自己也很开心，十八岁一直是他盼望的日子，这一天，他成人了，不再是需要哥哥保护的小孩子了，以后换他来照顾哥哥。
　　这一天是结束也是开始。
　　他根本没想过要去找王欣丽，连她提前送到家里的礼物都没有看一眼，可有时候很多事故的发生，都是因为一念之间的错误决定。
　　英语老师是位女老师，刚生完小孩没多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游弋虽然英语成绩不算很好，但她挺喜欢他。她因为休产假回来后才教的游弋班，所以对他的家庭情况不了解。游弋去办公室拿批改的练习册时，她就顺便提了一句，说孩子的生日是妈妈的受难日，妈妈生下孩子是如何的辛苦，都是一命换一命的博弈，叮嘱他一定要在这一天感谢母亲。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竟然被游弋听进了心里，放学后，突然就想着要去看王欣丽一眼。
　　他打算远远看一眼就行，只要想着十八年前的今天，王欣丽躺在医院的产房里，拼尽全力的生下自己，心里就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