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温柔(12)
郁清灼在床边坐了一会,又把扔开的手机拿回来了。
他天性如此,骨子里就是很傲的一个人,不喜欢开口求助,但他知道自己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再不能错过任何机会。下一次梁松庭喝醉的时候,他希望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
郁清灼打开通讯录,把页面往下滑,字母排序走到中段,他的手指在显示“祁嘉”那个名字边停住了。
自从上次在德仕的VIP酒会上见过一面以后,祁嘉后来又联系过他一次,也是为了佛经的事,广州那边的一个拍卖行也有一本类似的手抄佛经,祁嘉向他请教藏品的真伪。
郁清灼想了想,他要是去问那些自己与梁松庭共同的朋友,人家未必会给他这个消息。只有祁嘉,不算是梁松庭那个圈子里的老友,或许愿意透露一点吧。
这么想来,他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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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松庭知道这件事是在几天后。路白菲叫他去家里坐坐,说赵觅和几个朋友都在自己这儿。周末的晚上,梁松庭正好也有空,放下电话就去了。
祁嘉当晚不在家,人在外地出差。梁松庭到的时候,路白菲家里已经聚齐了人,气氛很热闹。他们这几个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喝酒,聊天,看球赛,时不时就会约上一回。
梁松庭在这里面不是年纪最长的一个,也不像路白菲那么让人如沐春风的性格,他话虽不多,但行事可靠,朋友都很信任他。这些年随着事业扩展,交际圈越来越大了,但老友没有相忘于江湖,见面一聊起来都很舒适自在。
梁松庭这晚自己开车来的,没喝酒,也没谁着意劝他。众人聚在一起看了会儿球赛,中场休息插播广告时路白菲把他叫到一边,说,那什么,梁总,我和你说个事。
梁松庭听完一笑,路白菲叫他梁总,虽然是玩笑的口吻,但这不是一般的事。
他和路白菲站在半封闭的阳台上,他摸出根烟,说,你说吧,我听听什么程度的。
路白菲也跟着笑了,一五一十地说,“这件事祁嘉是先斩后奏的,我昨天才知道。他把你家地址给郁清灼了。”
“怪我,都怪我。”——没把老婆管好。路白菲一脸诚恳状。
“祁嘉?”梁松庭有点错愕。祁嘉和郁清灼怎么认识的?
路白菲给他解释了因为拍卖会的VIP酒会遇见郁清灼的前因后果。佛经是郁清灼经手修补的,祁嘉向他请教专业问题,就这么联系上了。
祁嘉是个人才。梁松庭和他交道不深,但知道他的厉害。路白菲这种妥妥的高岭之花,能为祁嘉戴婚戒,能被祁嘉两度搞到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路白菲见梁松庭咬着烟不说话,以为事情的程度在他那里不轻,也敛了敛神,说,“我跟祁嘉说了,以后绝对不能......”
孰料梁松庭摆了摆手,“没事,一个地址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郁清灼也是个人物。梁松庭想起几天前的早上,清灼发信息来问,庭哥你考虑好了吗?我还有没有机会。
梁松庭回了他两个字:没有。
结果才一转眼就打听出自己家的地址了。
很好。梁松庭在缭绕的烟雾里眯了眯眼。他倒想看看,郁清灼到底要做什么。
第13章 哪怕明早就会消逝
郁清灼虽然要到了地址,但却很沉得住气,没有冒然就去找梁松庭。
主动上门这种事,他觉得自己仅有一次机会,必须用在合适的时候。再二再三就不好了,显得不识趣,也不会再有效果。
房子装修的事他这边也压住了,没往前推进。说到底无非是花钱而已,郁清灼虽然每个月在古籍研究所领工资,偶尔赚点拍卖行的外快,但他不靠这个过活。“造诣”那边不收他的预付款,那是梁松庭给他的人情,他不想欠这个。所以徐工的团队一把设计方案拿出来,他就把钱打过去了,同时又说让对方缓缓,自己还有些对于卧室与书房的想法,捋一捋再沟通,这一拖就又过了一星期。
梁松庭自然知道这件事,花了钱却不催工期的甲方,郁清灼是头一份。
梁松庭懒得琢磨这里面在筹谋什么,仍是照常的上班加班、画图评图,开车去井庄镇实地看施工现场,一直忙到周末都没闲着。
过去的忙碌和这一周的忙碌其实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梁松庭不会愿意掰碎了想。
郁清灼打来电话的时候是周六晚上。梁松庭刚结束了应酬坐在出租车里,他的工作手机号响了,是郁清灼。
梁松庭靠在后排座,垂眼看着那个沉寂了近两周的号码。他接起来以后,郁清灼打招呼的语气还是挺正常的,仿佛上次梁松庭在短信里回绝他的那条信息对他并无什么影响。
他客气地向梁松庭询问关于微水泥墙面的问题,这是一款近来很流行的昂贵涂层,材料是欧洲进口的,能给空间设计营造出一种冷淡素净的高级感,很像是郁清灼偏好的那种风格。
梁松庭听着他的提问,也简扼地给他回答,解释这种微水泥涂层的优劣所在。
两人聊了那么几句,在话题接近尾声时,郁清灼忽然说,“庭哥你喝酒了。”
不是疑问,而是一种语气温和的陈述句。
梁松庭姿态懒散地坐着,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拿手机,“怎么?”
郁清灼接得很自然,说,“没事,听你声音好像有点疲倦。”
梁松庭不说话了。
从前的郁清灼是不懂关心人的,梁松庭读研究生那会儿肝论文、熬夜画图纸,郁清灼都不怎么多问一句。七年后却能在电话里听他说出“听你声音有点疲倦”这样的话,梁松庭的感觉很陌生,有种悬浮感,好像回到了墓园重逢那一次,又隐伏着一丝他自己说不上来的暴躁。
“那你早点休息吧庭哥。”郁清灼又道,停顿了几秒,继而以较为短促的语速说,“晚安。”
梁松庭皱了皱眉,没回晚安,只是“嗯”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他觉得这事儿没完,郁清灼打电话来当然不是为了询问装修涂料的,这个来电的时间选得很好,应该就是想碰碰运气看梁松庭目前在哪儿。
梁松庭到家后过了差不多一刻钟,门铃响了。梁松庭从书房出来,先去看了眼安保系统的监控视频,门外楼道里的情形在屏幕上一览无遗,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摄像头下方。
自从在祁嘉那里要到住址以后,过了这么些天,郁清灼却选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了。
梁松庭盯着那块巴掌大的视频,郁清灼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画质不算多清晰,但屏幕上那抹身影的仪态很好,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外,没有张望,没有来回踱步,也没有再摁第二次门铃。
片刻后,梁松庭把门打开了。
郁清灼穿着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他的衣品一贯值得称道,简约款的衣服都颇有设计感,搭配在一起看着很舒服。瞧不出是二十八岁的人,说他刚进大学,不会有人怀疑。
梁松庭挑了下眉,现在快十一点了,郁清灼主动送上门来,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清灼见到他,笑了笑,说,“我家附近有间韩国餐厅,卖的醒酒汤很受欢迎。我选了两款,你可以试试。”说着,把一个外卖的袋子递到了梁松庭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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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成年人了,实在不必搞这些弯弯绕绕的过程。
梁松庭沉眸盯着他,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接过他送的醒酒汤,让他进了门。
这是第几次了,梁松庭心说。他给过郁清灼不下三次机会了吧,拒绝他,让他离开,甚至当郁清灼提出要弥补从前的事,梁松庭仍然在和他划清界限。
郁清灼换了鞋,走进敞亮的客厅。梁松庭说“坐吧”,他就在沙发一侧乖乖坐下了。
“喝水吗?”梁松庭问。
“不用,不渴。”郁清灼仰起头看他。
顶灯投映在郁清灼的眼瞳里。那双眼睛很亮,他的肤色在柔光下也显得格外白,整个人有种无辜感。
半个月前在造诣的会议室里,他们之间隔着两个座位,现在已经什么都不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