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法医在上(6)
方知有读书的时候在学校就是名人,高颜值学霸男神没有人不喜欢,硕士毕业留校做助教就已经够得师妹们美了,更何况是代课,所以这阶梯教室乌泱泱的学生,有至少一半都是馋他的身子。而面对一整个阶梯教室的学生,方知有一点也不怯场,举止优雅,谈吐大方,娓娓道来,赏心悦目。
俞安雨和齐一慈从后门进了教室,只有最后两排有空位,两人刚好就在最后一排靠近门边的座位坐下了,前排的女生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转了回去,和旁边的女生咬耳朵说了几句,两个小姑娘又鬼鬼祟祟回过头来偷看。
阶梯教室的特点就是越后排视野越好,两个小姑娘看完又低下头在桌下狂按手机,不一会儿教室各处都有人转过头来看向他们的方向,这些都被两个人看在眼里,齐一慈忍不住一哂,压低声音挖苦道:“我们俞队果然无论哪个年龄都通杀啊。”
天地良心,两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往阶梯教室后排一坐,很难不被人关注,虽然俞安雨知道自己长得很帅这件事,但齐一慈也绝不是可以随便忽视的路人长相,他的眉眼很温柔,毫无攻击性,常年担任审讯中唱红脸的角色,这些小姑娘看谁还不一定呢。
俞安雨扫视了一圈正在偷看他们的小姑娘,视线和他对上,个个都害羞地将头转回去,俞安雨心如止水,撇清关系:“谁知道是看你还是看我,敢在陆主任面前乱说我就把你头扭下来。”
齐一慈笑着摇了摇头,这妻管严是没救了,抬起右手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望着讲台上的方知有,他说的明明是汉语,PPT上也都是汉字,组合起来宛如在听天书,果然隔行如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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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响起,方知有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先休息吧,我们下节课接着讲。”
方知有放下话筒,端起讲桌上的咖啡,朝着第一排角落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走去,他抿了一口咖啡,和老太太交流起来,时不时点头示意,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坐在前排的两个女生按捺不住转过身来,脸已经红到耳根,看起来是鼓足了勇气,其中一个开口问俞安雨:“学长是第一次来听方老师的课么,学长们是哪个专业的?”
齐一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得,刚还在狡辩她们看谁还不一定,这么快就求锤得锤了,不过把他们认成学长确实是把早就离开校园的齐队给美坏了。
俞安雨丝毫不在意齐一慈的嘲笑,亮出警察证,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们是警察,刚好想要打扰两位几分钟,不会耽误你们上课。”
身后的帅学长突变警察,两个小姑娘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紧张来自于对帅哥的羞怯还是对人民警察的敬畏,唯唯诺诺应道:“好……要不,您问方老师吧?”
俞安雨收起警察证,打开手机录音功能,随口说:“之后会问你们方老师的,在此之前,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方老师平时是个怎样的人?”
听完俞安雨的提问,两个女生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俞安雨嘴角勾起一个笑来:“没关系,你们想到什么说什么。”
看到俞安雨的笑容,气氛有了缓和,但女生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了半天才说:“我也不是很了解,方老师是学霸,之前是我们的学长,研究生毕业了就留校了,是我们康老师的学生,康老师去年做了个手术,声带受损不能讲太久的课,这学期就是方老师来给我们上课了……方、方老师怎么了吗?”
俞安雨轻轻摇头,给她了一颗定心丸:“你们方老师是一个重要的目击证人。”
女生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开口道:“方老师很温柔,讲课也很有条理,深入浅出,只要顺着方老师的思路,就能够很轻松地理解课程,他一定可以帮到你们的。”
俞安雨点头,赞同道:“嗯,刚才听了几分钟,我一个门外汉好像也有一知半解了。”
女生见俞安雨认同了自己的观点,语气也更轻快了:“对吧!听方老师的课完全是享受,方老师真的超有思想,偶尔会跟我们聊对时政的一些看法,每次听他说了之后都觉得好有道理!”
俞安雨也配合地笑了出来,附和她:“看来你很崇拜方老师嘛。”
俞安雨笑起来很好看,像阳光健气的大哥哥,和刚才坐在后面的冰山帅哥初印象不同,外加人民警察这重身份加持,女生对俞安雨的信任感直线飙升,虽然害羞,但还是承认了:“大家都很崇拜方老师,能抢到这节课的都是幸运儿了,而且因为旁听的同学太多了,教学秘书才把教室换成现在这个阶梯教室的,当……当然不只是因为方老师很帅!”女生突然强调,“方老师专业知识也完全过关的!他读研的时候做的那个心理学实验写的论文还登上了期刊,之前康老师讲课的时候不止一次夸他呢!”
“是个什么实验?”俞安雨直视着女生的双眼,循循善诱。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说通过改变变量干预心智,使行为产生偏差,先于大脑判断,有点像现代版的……操控人心?”女生认真描述,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我也表达不清,总之,方老师就是超厉害!”
旁边的女生也赞成地点头,上课铃声适时响起,两个女生还有些意犹未尽,俞安雨耸肩:“谢谢你们,先聊到这里吧。”
关掉手机录音,俞安雨的脸色沉了下来,齐一慈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望向讲台上重新拿起了话筒的方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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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课间和康教授交流了一下,聊到一个有趣的话题,虽然和这堂课无关,但还是想要分享给大家。”方知有走下讲台,靠在讲桌边,是随意交谈的姿态,大家也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弗洛伊德认为,人类的本能是很容易得到满足的,满足会带来愉快,但它与其他的目标和要求都是不相容的,于是便导致有时愉快有时不愉快,而这为压抑制造了条件,避开本能,会产生变化,比如转向反面或曲解自我。”
方知有谈笑风生,明明是专业知识的话题探讨,但俞安雨却觉得分外刺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方知有,方知有环顾教室,视线和俞安雨对上了,眼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嘲讽,他的声音轻快:“关于本能向其对立面的转化,弗洛伊德举了一个例子,就是施虐狂向受虐狂的转化。说之前先问一下,大家觉得这合理吗?”
教室里大家都抽了一口气,显然是觉得不合理,方知有笑着说:“大家不妨可以这样想,这其实是本能向主体自身的转化,比如一个施虐狂变成受虐狂,实际上是施虐狂对自我的转化,他在分享着对自我攻击的快乐,这个过程实质是‘对象’的改变,而目的则原封不动,虐待的欲望变成了自我虐待和自我惩罚,而不是这个人真正变成了受虐狂。”
见大家还有些云里雾里,方知有又继续说:“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戒同所的教官,为了治疗那些同性恋,使用电击、鞭打、辱骂等方式虐待那些同性恋,让他们承认自己不是同性恋,让他们厌恶同性恋……”听到方知有的描述,教室里的女生们都对他口中的这个“戒同所教官”产生了极大的敌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抗拒的音节,再加上昨天热搜上的戒同所教官被杀案件,掀起了一波戒同所相关的科普,大家对戒同所就更抵触了。
“有一天这位教官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可这又是他的工作,他想要回避,却无法回避,于是,大家觉得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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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
“变成受虐狂!”
“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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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同学们配合度很高,七嘴八舌喊出答案,方知有也不急着打断,笑眯眯听大家说完了,才开口继续说:“大家说的情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这也是心理学的魅力所在,我们探究人类的行为,却从不规定它的答案。顺着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个思路,他可能会变成一个受虐狂,让一个同性恋对自己进行电击、鞭打、辱骂来虐待自己,而他是真的受虐狂吗?此刻,虐待于他而言是自我虐待和自我惩罚,他只是将虐待对象换成了自己,本质上,还是个施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