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男校(54)
铁艺门开着一条细小的缝隙,简迟没有走进去,隔着镂空花纹望向里面。
夜空下的花园仿佛童话书中误入的幻境,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延伸进园内深处,隐约瞥见木屋的一角。两边种植着一丛接着一丛叫不上名字但仍然在冬日里盛开的花,它的主人想必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人,偌大的花丛中看不见一根多余的枝叶,草地上更是连一簇杂草的影子都找不出来,整洁得令人发指。
简迟在心中感叹了一阵,猛地,脑海中划过一道碎片,来不及确认内容,身后就传来一声掺杂冷怒的呵斥。
“你在做什么?”
不远处,沈抒庭的脸色几乎沉得滴墨,一改平日里气定神闲的稳重优雅,径直朝简迟的方向走去。简迟被这一声喝令和越来越近的沈抒庭震得往后退了一步,铁艺门‘吱呀’朝里打开,背部骤然失去支撑力,还没有站稳的简迟踉跄了几步,猝不及防地跌进了花园里。
第50章 赔偿
简迟下意识反手撑住地面,勉强没有摔得太惨,眩晕散去后,尽管夜色中看不清楚,他也知道手上和衣服一定压到了泥土和石子。
想到先前说好要归还给季怀斯,简迟提起一颗心,忍着疼爬起来检查衣服有没有被划破。沈抒庭不顾继续维持苛刻的距离,走过来粗暴地将他拽向一旁,沉沉望着地上被折断的几根花枝。
摔倒的那一刻,简迟下意识想要扯住些什么,根本没有想到会折下旁边的花。他看着沈抒庭深谙莫测的脸色,低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抒庭没有看他,嗓音与月色一样飘渺着冷意,一字一句响起:“这丛卡尔达玫瑰是我从柏洛斯空运过来,养了三年,你知道被你折断的这两支值多少钱吗?”
简迟心底一阵凉飕飕,完全不想知道,可无声的低气压让他难以喘息,硬着头皮问道:“多少钱?”
“这一丛是两百万柏洛斯币,折合下来一千七百万华币,”沈抒庭说,“你折断了两支,一共五百万。”
简迟这辈子不要说见,听都没有听到过这样大的数额,心像被重重一击,冒出冷汗与浓浓的懊恼。如果不是因为好奇心,他绝对不会隔门望进去,如果刚才他和白希羽走回宿舍,一定不会在这里碰上沈抒庭,被这件倒霉事砸到头上。
白希羽……
霎时,听见沈抒庭喝止之前划过脑海的碎片再度浮现,阵阵催速着心跳起伏。
原书里,白希羽也曾闯入过一个花园,走进去时不小心踏坏了花草,被花园里的沈抒庭发现。
那时的白希羽因为邵航成为了白书昀和全校的眼中钉,他被污蔑后情绪低落,校园中乱走迷路,谁知道误入了沈抒庭的花园弄坏了花。白希羽歉意之下提出帮沈抒庭打理花园作为赔罪,沈抒庭当然拒绝了他,但白希羽第二天不请自来,之后每天都是如此。沈抒庭从一开始的冷脸排斥,到后来默许了这一切发生。
按理说,这段剧情发生在舞会之前,尽管简迟有印象,他也以为这已经消失在了脱轨的剧情中,更想不到,剧情不仅推迟发生,还再次落到了他的头上。
简迟回想起刚才坐在喷泉旁边的白希羽,如果他没有出来散心,没有让心情低落的白希羽回宿舍休息,白希羽是不是会继续往前走,闯入这个花园?剧情也将会发生在正确的人身上?
这个想法让简迟的心往下沉了沉,像是从云上一脚踏空,失重迷惘。直到沈抒庭的声音再度响起,毫不留情:“赔偿的方式想好了吗?”
“我……”简迟感觉肩上压上一道沉沉的债务,哑口无言,“我没有那么多钱。”
其实他更想问沈抒庭为什么要把这么名贵的花种在露天花园里。校园到处人来人往,他难道丝毫不担心发生刚才那样的意外吗?
不过,邵航都能把价值半套房的模型毫不手软地摔掉,同为BC的沈抒庭只是在学校里建起一个私人花园,听起来似乎也没有多么夸张。
简迟生出一丝绝望,他的思维好像都快被圣斯顿慢慢同化了。
“没有钱,就拿出一件和五百万等值的东西。”
沈抒庭后退几步,取出干净的手帕擦拭拽过简迟的手指,神情疏冷清淡,丝毫看不出刚才蔓延上的一丝戾气,说出五百万时就像说出五块那样简单。简迟清楚地意识到沈抒庭在乎的根本不是钱,他只想要羞辱,想看他为难。
这一瞬间,简迟想起了白希羽,他竟然可以让沈抒庭这样丧失七情六欲的人最后落入情网,不管是不是主角光环的原因,这份胆量和持之以恒的劲头就足以让简迟佩服。
“沈会长,我想你误会了一些事情。”
简迟看着沈抒庭的眼睛,说出了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
“我和季怀斯是朋友,闻川也是一样,朋友之间会互相帮忙,当然也会走得比普通同学更近,你仅仅因为这个就误会我心怀不轨,无非是认为特招生不配和你这样的BC走在一起,不然我每天都和张扬呆在一起,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你先入为主地产生误解,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简迟停顿了几秒,“那天我去邵航宿舍是被他威胁,会从闻川的宿舍出来是因为他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和张扬过去看望,后来快要上课,张扬提前走了,我过了一会才离开。你看到的只是片面的事情,建立在猜想之上,这样果断的给我定罪,我认为不够公平。”
如果面对邵航,简迟绝对不会有解释的耐心,但沈抒庭是季怀斯的朋友,他更愿意相信沈抒庭没有恶劣到邵航那种无可救药的地步。更重要的一点,沈抒庭是学生会的会长,他一点也不想未来一年都被沈抒庭这样针对。
话音缓缓落下,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空中,沈抒庭的脸上才有了变化,浸在暗色中难以辨别,半晌,冷声开口:“你不能否认,邵航和闻川的争执斗殴全都和你有关系。”
这个罪名让简迟按了下眉心,涌上疲惫,“我没有参与过争吵,也没有打架,这样也可以算作是过错方吗?”
“我认识季怀斯很多年,”沈抒庭沉声打断,混血的双眸凝视着简迟,“他从来不会对一个普通人这么上心,你到底有什么特殊?”
“沈会长,你也是普通人。”
这三个字让简迟生出一丝不愉快,放下手臂,冷静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所有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别人说你像冷冰冰的机器,但这句玩笑不会让你长生不老,拥有再多的一千万也不可能做到,你也只是你口中‘普通人’里的一员。家世和出身是优势,但不应该成为你贬低别人的武器。这些道理,沈会长应该比我这个特招生更加明白。”
最后一句掺杂些反讽,沉静良久,沈抒庭眼底的暗色有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起伏,唇角抽动一下,像是笑又像是讽刺,刚才那股凌人的气势收回了几分,走过简迟身边时,依然透着处于高位的冷傲,薄唇轻启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我和你不一样。”
简迟转过身,沈抒庭的背影已经渐渐融入夜色当中,消失在视野里。
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个五百万。
“简迟。”
简迟将头抬起,跟随礼堂的光源走出了迷宫一般的校园,闻川的身影穿过模糊的夜色走到面前,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很快被掩盖而去,确认简迟安然无恙,松开一路紧拧的眉心。
“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刚才去后面走了一圈,吹吹风,”简迟说,“舞会差不多要结束了吧?”
“嗯。”
闻川墨一般浓稠的眸色里流转过不明的暗光,似乎藏着许多想要说的话,沉默过后,低声开口:“邵航的话,是真的吗?”
简迟听到这句询问谈不上意外,带着倦意撇开视线,有些含糊:“他乱说的。”
从闻川的表情中看不出相信与否,他顿了几秒,难以听出话语中的异样:“邵航刚才喝了酒,砸完瓶子又骂了几个侍者,半个小时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