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8)
“嗯。我和徐唱向张主任争取了一下,他答应我们班和十三班男生可以不限项目数量。”
“真假?你什么时候去说的?”
“周五。”
“那开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啊。”
“张主任说要周一请示领导才能确认,我升旗之前去问了,校长同意了。”
边上的李铭轩马上领会了精神:“哦,那这样,咱们田赛能多报几项了啊,三级跳和铁饼也能报了!”
“对,咱们径赛相对弱一点,能放的就放,接力争一个4×400,辛苦徐唱和秦笛田赛多参加几项,争点分。团体成绩,我们给女生少拖些后腿。”
秦笛和徐唱都拍胸脯表示绝对没问题,王初冉乐得当场开始蹦迪,被困成狗的“睡神”史雨铮强行按住,拖回教室。
周五汇操表演,周六运动会开赛,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黎帅特批每天下午都给一节自习课让他们练习。操场上有不少班级在,秋日的阳光猛烈地炙烤在每个人脸上,后背晒不到的地方却被风扫得阴冷,可方阵里一句抱怨也听不到。
祁松言作为体委,站在六路方阵的基准角,负责施令和控制行进速度。当方阵经过主席台时,他需要用一句气吞山河的“向右看”来开启班级的口号。长这么大,他几乎没大声说过一句话,更别说在这么多人面前气吞山河了,气吞韭菜盒都难。
可满操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关注着他们这个男生只勉强占满一排的小队伍,祁松言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喊了一句“向右看!”喊完他站在队伍前低声问:“还行吗?”
女生们都疯狂点头,偷偷给他竖大拇指。他吐出一口气,看了看手心。
“口号是——高二十二,气贯长虹。长剑在手,敢缚苍龙。”口号是秦笛午饭时候想的,嚼着糖醋里脊,转了转眼珠子,就脱口而出,还顺便帮童晨星把十三班的也编了。李铭轩还吐槽他龙啊虎啊的太硬气,但秦笛说就要这种奶音好汉歌、张飞嘤嘤嘤的反差萌。
“咱们练一次,向右看!”
“高二十二,气贯长虹!长剑在手,敢缚苍龙!”女孩们青嫩的喊声刚抛入半空就弥散在风里,隔壁几个理科班发出爆笑,十二班的姑娘都皱起眉头挂上了委屈脸。
祁松言连眼色都没给一个,温声鼓励:“挺好的,再齐一点更好。”
王初冉站在队伍里呸了一嘴,“不用理他们,咱们练自己的!”
几个女孩儿随声附和到:“对,嫉妒咱们男帅女美呢!不理他们!”
李铭轩咧嘴乐,“我就爱听你们聊这个,特别符合客观事实。”
秦笛抹了一把鬓角的汗,扬声道:“我就爱听你们声音,因为十二班女生——”
“最甜啦!!”几个男生像排练过许多次一样异口同声吼出来,勾出一片悦耳的笑声。
祁松言偏头露出酒窝,挺直腰背,再次衔起哨子。
一节课练得太努力,全员都被凶悍的烈日制得没了脾气,徐唱招呼了人从超市抬了两箱冰镇的玻璃瓶汽水回来。
“班费买的?”祁松言把汽水启了放在秦笛桌上。
秦笛拿起来先冰了冰被晒得发红的脸颊,“嗯哼,贯彻女孩儿富养政策。想问哪来的钱财让我们如此挥霍是吧?”
“嗯。”
“后面那个纸箱里攒的塑料瓶和废纸本,半个月卖一次。其他就找点项目创收。不知道你发没发现,咱们班窗帘不需要手扯来扯去,那是因为我们安了滑轮和拉绳,不怕拽掉了再爬高去夹。靠这门手艺,谁来了都拉窗边展示一下,没两天各班班长就来下订单了。早自习之前每个班走一圈,收了钱打进班费,供全班吃了一夏天雪糕,还有剩。”
“佩服。”祁松言竖起大拇指。
秦笛得意地扬了下眉毛,喝了两口汽水,眼皮逐渐挑不开。自顾自咕哝了句“睡会儿”,把长袖校服外套往身上一披,就睏倒在桌上。女生们结伴洗脸回来,把头发梳好,也大多精力不济,陆续抱着靠枕或书包趴在桌上小憩。
人语渐落,半梦半醒间,秦笛依稀听到黎帅的皮鞋声,脚步轻悄地走进来转了一圈,合了窗又关了门,走了出去。然后有一只手轻轻把他披着的外套往上拉了拉,温热的手指擦过他的耳尖。
他不自觉地蹙起眉,祁松言便收回手,等他逐渐舒展眉心,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手中握着的冰凉的玻璃瓶抽出来。秦笛的手指微微蜷缩,祁松言顺着他被冰得通红的指肚瞧见了他手腕内那一粒小血点,无端绽在光洁的皮肤上。
祁松言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覆上去,可血色却并没因此消失。原来,那是一颗红色的小痣,长在暗暗跳动的脉搏上。秦笛的手指没再动弹,仿佛被触到了什么安抚开关。祁松言又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才收回手,也趴在桌上,凝视着那颗红痣,渐渐合上双眼。
在他看不见的臂弯里,浓黑的眼睫簌簌颤抖,仿若初生的小蝴蝶第一次扇动了翅膀。
第7章 运动会(一)
又练三天,秦笛觉得自己脸和后脖颈都晒肿了。没少爷的命,却长了身少爷的娇嫩肉皮儿。到后来只能打湿手帕搭着遮一遮。女生们虽然也没怎么叫过苦,但难熬都是一样的。祁松言和童晨星为了抢操场那几块阴凉,没少跟别班体委相互瞪眼。但他俩身高肩宽,看起来都不太好惹,倒也被默认了先到先得,互相照顾着挺到了周五。
全班齐整地穿了校服,女生们统一梳起了高马尾,看起来精气神十足,连史雨铮万年犯困的脸都多了几分神采。上场之前互相检查仪容,秦笛把几个男生的领子都理了一遍,回头熟练地给祁松言扣上一粒衣扣。祁松言越过他头顶一个劲儿望远方,几乎和主席台上坐着的黎帅对上眼。
队列吃的亏,体操和韵律操都能补得回来,女孩在动作上的整齐标准和动感美观更胜一筹,更别说六个男生也拿出了舍我其谁的劲儿,舞得虎虎生风。徐唱剧烈颠动的小肚子惹笑了主席台的领导,秦笛趁转体运动时在祁松言身后小声说了句:“这波稳了。”
确实稳,稳到全年级16个班,十二班和十三班分列第三和第五。黎帅也万万没想到,祁松言捧着奖状回队伍,黎帅高兴得直接破了音:“同学们辛…咳,苦了啊!意外之喜,却在情理之中,啊。努力加上不认输,就是百分百的胜利!明天,咱们再接再厉!”
朱瑞高高举起班牌,大家在万里晴空下放声齐呼:“十二班,加油!”
周六,天气大好。
一中不大的操场,天刚蒙蒙亮就有学生出来“摆摊”,今年学校作安全考量禁用气球拱门,各班级大多选择用彩带或鲜花装饰,徐唱跟祁松言商量过,在网上买了一批瑕疵处理的假花,租了架子自己布置。女生们分发了搞气氛的彩虹沙锤,互相帮忙把布制号码牌缝起来。黎帅托大学室友借了足量的田径服,天水蓝的背心和短裤,里面垫一件白T恤,看上去相当亮眼。
李铭轩睏得几乎冒鼻涕泡,蹭着眼角的眼泪冲爬高绑花的秦笛嘟囔:“咱们不用开幕式表演,还弃了男子100米,里外里多了一个多小时能发呆,为啥天不亮就得来…我现在感觉,脚底像踩棉花糖。”
秦笛接过他递来的花束,毫不留情地笑话他:“虚就承认,别赖早起。”
“哼,我还在长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
王初冉在一旁正给打牌的朱瑞化妆,听了他的话立马撇嘴:“你可得了,我记得你从高一之后就没怎么长过。”
“我是战略性成长,长一长歇会儿,再长!”
“我看你是幻觉性生长,把花递我。
“你别踮脚啊,小心点儿。”
秦笛迎着朝阳,用软铁丝一点点把花缠在架子上,逐渐就有点晃得眼花,脚下一偏,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稳稳地将他扶住了。秦笛攀着花柱,逆光看见祁松言仰头正望着他,微皱着眉头,仿佛为他的不小心而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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