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7)
“放心吧,拜拜。”
司君遥站起来胡噜了一把他湿淋淋的头发,随他进了书房。
“作业拿给我,我先看着,你把早饭吃了。”
祁松言把练习册翻好递过去,转身端了早饭进来。
“老师,一起吃点儿吗?阿姨做了挺多。”
司君遥瞥了一眼,低头继续圈圈点点,“我早上也吃的三明治。怎么样,这礼拜在新班级,适应得还不错?”
“还可以。地理比较有意思,政治我是真的听不懂。”
“听不懂的也不止政治吧,这翻译,我是吃了早饭挺住了。你语文老师抗得住吗?”
祁松言把心虚的眼神埋进牛奶杯,从旁边拖过笔记本,翻开了给司君遥看,“我已经锁定了语文课代表,吸点儿灵气。”
“字写得不错,记得也细致。女孩儿吗?”
“男的。”
“那倒是挺难得,你把人家傍住了,没准还真有点用。”
“肯定有用,他特别优秀,还很有文采。”
“第一次听祁妙小朋友夸人啊,拿人笔记嘴软?”
祁松言把唇边的牛奶沫舔了,从兜里摸出折好的歌词放到司君遥眼前。
司君遥展开纸页细细看了递还给他,“他写的?”
“嗯。我们班歌的歌词。原创。”
“赤子之心,少年意气。”
“就是‘好’的意思?”
“对,很好。”
祁松言盯着纸上隽秀的字迹,颊边蹦出了酒窝。
司君遥心领神会地顺水推了舟:“那今天先不讲计划的内容了,我用他笔记给你复习一下前面的课。”
两个小时像踩着滑板一样飞过去,司君遥收拾包的时候甚至觉得他的学生竟然有点意犹未尽,搞得他想把笔记拿去印了给别人试试,到底哪来这么神奇的功效。
祁松言把司君遥送到小区门口,刚想和他说再见,就发现他脚步停滞了。马路对面,一个高个儿男孩双手插袋,好像在等谁。祁松言看司君遥似乎有些意外却很开心的样子,刚想问一句,就看那人迈着长腿走过来。
有事吗?阴天戴墨镜,把他家小区门口当T台?但祁松言没吱声。
“下课了?这你学生?长挺帅啊!”
“谢谢,你也挺帅。”
祁松言明显感觉这人涌上来一股想揍人的气势,却被司君遥拉了一把手肘就软下来。
“行啦,走吧。祁妙好好复习,傍好你的课代表。”
“嗯。”
那人还想说什么,司君遥把包递过去,他顺手接了,边走边低头嘟囔:“这么重你早给我啊。”
“现在拎不也一样。”
“不是,等一下。”
祁松言转身往回走,却听见他在背后大声问:“奇怪!你有对象吗?”
祁松言一脸莫名,扭脸道:“我叫祁妙。”
“行,奇啥都行,有没有对象!”
祁松言心说都不认识,问这个干嘛,但司君遥冲他猛点头。
他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答:“有。”
“那行,拜拜!”突如其来欢快的告别,司君遥在背后给祁松言竖了个大拇指。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祁松言趿拉着拖鞋慢慢走回去。小区里的元宝枫已经染上了一抹秋色,伸着柔荑,随风微动。好好学习,傍住秦笛……人生目标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明确。楼门口两棵并排的山楂树牵着枝桠,立得理直气壮,祁松言停在那,忽然想起,十二班的座位是单排轮换,周一他和秦笛就是同桌了!
第6章 红痣
对祁松言来说,上一次起这么早可以追溯到小学三年级去北京旅游被爸妈强行从床上拖走去看升旗仪式。甚至学校主楼正门都还没开,他只能穿过桃李林,绕进操场。
晨光中的树林有叶片与露水亲吻的味道,像雨滴,却没那么冷冽,温柔而宁谧地飘过来栖在发梢。小楼里静悄悄,他踮脚从门框上摘下胶带贴住的钥匙,开了门。
他和秦笛的书桌亲密地挨在一起,毫无缝隙。他坐过去,看秦笛桌洞里码着整齐的笔记和试卷,于是戴上耳机,也把书桌里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认真分起类。
秦笛从楼梯上来,发现班级门开着,有些惊讶。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比他更早到校。他习惯在整个城市都睡眼朦胧的时刻就收拾妥当、乘上公交,坐在只有他一人的车厢里,听四、五首歌,然后抵达学校。他可以躲在桃李林的角落看一早上历史书,也可以跑两圈步就回来把黑板擦得一丝白痕也无。窗台的花叶络石一直受他照拂,一片绿意从根部泛上来,在末端露出白皙,又缀上一两叶胭脂粉,只要按时浇水和剪枝,永远都娇滴滴地漂亮着。秦笛的一天,通常是在这样的时光里开始,难得的自在安宁。
所以当他倚着门饶有兴味地观看祁松言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把书本翻得哗啦啦响,他突然觉得,这个早晨似乎变得不太一样。
祁松言抬头瞥见秦笛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也吓了一跳,但马上稳住了差点崩坏的表情。摘下耳机,把漫到他桌上的卷纸拢回自己的领地。
“这么早啊。”秦笛走过去,坐下来。
椅子摆得太近,他们的衣袖明确地擦到一起,臂膀也几乎相贴,两个人都愣了一瞬,但谁也没挪动。
“整理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笔记还你,都抄完了,谢谢。”
“我觉得风琴夹不好用。”
“嗯?”
“卷子在里面还是散的,你每科都分成知识点、平常练习和大考试卷,按时间用不同颜色长尾夹夹起来,比较容易翻找和阅览。像这样。”秦笛说着,从成堆的纸张里挑出几篇,铺平对齐,摸出一个长尾夹在一角固定,依折痕合了递给他。
祁松言对他笑,秦笛一挑眉毛,祁松言马上说:“不是装的。”
“所以来这么早肯定也不是为了收拾书桌的对吧?大作曲家,赶紧给我听听你活儿好不好。”
这个活儿,大约是指班歌的曲子。可祁松言瞳孔瞬间放大,赶紧递了一只耳机给他,按下播放键。
周日一整天,祁松言都没从琴凳上下来过,指尖磨得几乎丧失知觉。当初爸妈强迫他学钢琴和带他出入各种饭局其实都是一回事儿,他们想让他成为自己希望的那种人,但祁松言偏偏不要。可他最尖锐的叛逆也不过是偶尔的阳奉阴违,该学的也都还是学了的。
这是他第一次用音符去赋予,第一次自愿烘托某篇创作。秦笛的文字是破晓的金亮,他想竭尽全力用旋律幻化磅礴的云,托出这片曙光。
他们并肩在空荡的教室里听完一首歌,花叶络石滴下半颗水珠,于万籁俱静中敲出细微的声响。祁松言紧张地看向秦笛,他柔和的侧脸起初没什么表情,当察觉了祁松言的注视,才转过脸,明灿地笑起来,细碎的暖光漾在眼底,荡皱了祁松言的心波。
他还是保持谦逊的语气问:“还行吗?”
“怎么说呢,你做好歌传出去之后每天收一抽屉情书的准备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夸张手法。”
“不要小看自己的魅力嘛,大作曲家。”
“所以你已经准备好收情书了?”
“收过太多了,毕竟高低算个校草。”
“…有心动的吗?”
“没有。”
“为什么?”
秦笛举高双臂向后仰,伸了个懒腰,露出粉色校服下一小截雪白的腰:“写得再好还能比过我?”
祁松言也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收了mp3,摇头笑笑。
一首歌,暗度陈仓了整个升旗仪式,传遍全班。回班级的路上几乎每个女生都在窃窃哼唱,还不时回头望向排尾的祁松言。
祁松言躲在秦笛身后,全当看不见。
王初冉缓了脚步,落在后面照他后腰就是一掌:“行啊你!给我听激动了都!今天就号召大家学起来。对,你别忘了预报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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