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81)
何越颌首,没有挽留,而门昶楠没有进入宴会厅等待,而是走去了别的地方。何越看了看时间,准备去休息室关心关心何母的进度。
他走在走廊上,前面是个T字形的死路,向左拐不远就是何母所在的休息室。何越走到尽头,脚下转弯,却不想从身后猛地窜出一个人影,钳着他的身体,将他拖进右侧的走廊里。
何越被人怼在墙上,奇怪的是他并不挣扎。
“突击检查。”一个明显故意降了音调的声音顶在他身后,恶狠狠地说道。
“查什么?”何越配合万分。
“你身上的味道。”说着就将鼻子贴在何越脖子上嗅起来。
何越最受不了王承弋这样蹭他,不禁挣脱开:“别闹。”
“换香水了?”王承弋问。
何越转过来,背靠墙面,降王承弋推开了些:“这你都能闻出来。”
他在蛋糕店待了好几天,整个人都快被腌入味了,今天特意喷了款味道辛辣的香水,好遮掩甜味。
“我不仅能闻出来香水,我还闻到了,你又跟那个姓门的说话了。”王承弋阴阳怪气。
王承弋肯定不是靠鼻子闻出来的,这点何越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刚才他跟门昶楠说几句话的时间,被王承弋撞上了。
何越沉吟一会,故意说道:“我说了,你能怎么办?”
王承弋先是撅着嘴,不悦溢于言表,见何越不为所动,他也憋不下去了,露出本来面目:“我其实也不是什么爱吃醋的人,前提是你能给我一点点好处……”
何越抬手:“给你个脑瓜崩要不要?”
王承弋反射性地闭起眼睛,紧绷了面部的肌肉,可他等了许久,何越的那个脑瓜崩也没落在他头上。王承弋睁开一只眼,眯缝着,却发现何越只是抬着手,仅此而已。
王承弋剜了一脸促狭的何越一眼,手上的动作倒是与他的神情截然不同,他温柔地握住何越的那只手腕,拉到唇边,轻吻一下。
“真好看,我的品味可真好。”王承弋抬眼望着何越说道。
何越借着这姿势,屈起手指,用关节蹭了蹭王承弋的脸颊:“你说的是袖扣,还是我?”
“你,且永远只有你。”王承弋深情说道。
何越甩开王承弋,目不斜视地往左边的休息室走去:“油嘴滑舌,我都说不出来你这么不要脸的话。”
“你不信?”王承弋两步追上。
“不信。”
“你信一次嘛。”王承弋撒娇道。
“不信。”
休息室内,何母站在一人半高的蛋糕旁边,将一颗小小的装饰珍珠摆正位置,同时与一旁的王磊聊着天。
“我听我们老何说了,你连国内的公司都注册好了,是彻底准备在国内扎根了啊。”何母说道。
王磊直言:“也是为了承弋,我看他挺想在国内生活的。”
何母心领神会:“是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说,嘴巴严实得很。”王磊无奈,话音未落,王承弋便推门而入。
“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啊?”王承弋一进来就狐疑问道。
王磊拉下脸:“没礼貌。”
何母却是笑开了花,她现在见了王承弋简直比见了自己亲儿子都亲:“没关系的,快过来坐一会儿。”
何越后一步进门,看着何母与王承弋其乐融融的样子,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气。
有王承弋在,何母的话题就总爱往他身上扯,先是请教王磊怎么把孩子培养得如此全能,连做蛋糕都不在话下,后来扯着扯着就跑到了王承弋的小“女朋友”身上去了,何母旁敲侧击王承弋,结果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何越听得坐如针毡。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何母问何越:“越,你爸怎么还不到啊。”
何越说:“应该快了。”何鑫成出发前给何越发了信息,按理来说,现在差不多该到了。
“你去催一下,他那个性格就是磨叽。”何母不客气道。
何越应承下来这差事,起身走出休息室,可他没有直接联系何鑫成,而是直接来到大堂。他跟酒店经理要了根烟,在正门外吞云吐雾,透了会儿气。
夏日炎炎,何越一身西装礼服,其闷热程度堪比套了件棉衣,他吸了两口烟就站不住了,掏出手机要给何鑫成打个电话时,路口那边传骤然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
何越一顿,朝那方向眺望两眼,继续拨打出电话,但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本来燥热不已的何越在门口抽完了一整根烟,隔了三分钟,又再一次打给何鑫成。
还是无人接听。
何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
“那些人赶着去看什么啊?”何母远远地看着人行道上,好些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走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好奇地问。
何鑫成图方便,找了自家名下一家可以俯瞰江景的酒店,楼下就是J市最繁华的路段之一,就算是三伏天,行人也不见少,而现在不少人都被车祸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何越一愣,答道:“那边撞车了吧。”
“哎呦,那可得堵车了啊,你爸可别被堵在路上。”何母忧心,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我得告诉他一声,让他绕路走。”
鬼使神差地,何越按下何母的手:“我跟他说。”
何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先回去把蛋糕弄好,我在门口等我爸。”何越勾起嘴角,只是弧度稍有僵硬:“回去吧,外面多热啊。”
“也是,这天了太热了,我还穿了条长裙,都是你爸非让我穿这身。”何母嗔怪道。
“回去吧。”何越没说别的,坚持地看着何母走回大堂,渐渐远去,他才收起笑容,转身离开酒店。
何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出要去看一看的执念,可微小的不安发出难以忽视的声音,叫他去那边看看。
其实离得很远就能看到那冒着白烟的大货车,即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再多的人,也挡不住飘散的焦糊味和汽油味。
何越一层层拨开人群,往里面走去,直至他的视线越过最后一人的头顶,事故的全貌展现在何越眼前,令他眼前一黑。
人们与事故现场中间还有一层中空地带,没人敢越这“雷池”半步。
可何越没有犹豫,径直踩了进去。
满地是深色的、黏稠的的液体,不知是汽油还是血液,总归是刺鼻的。他离得近了,发现被压在下面的是一辆轿车,驾驶室部位面目全非,能准确分辨出的只有车的颜色。其余的特征,如品牌型号之类的,全被重型货车囫囵碾在轮下,成了一张铁饼。
这种情况下,司机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何越的心脏仿佛踩空了似的,有种从高处落下的感觉,他一只手不觉地摸上心口,镇定了几秒,而后,他抬脚走向货车车头。
货车挡风玻璃上有一大块血污,玻璃自血污向四周龟裂,挡住了车厢内的景象。
何越接着走,绕过了货车车头,来到另一侧。轿车的后半段相较于前部要好上许多,起码没有那么夸张,但那严重陷下的车顶,断裂的底盘,半点不减触目惊心的凉意。
何越在这一侧找到了轿车丢失的前车牌,正倒扣在他面前的地上,他用鞋尖挑起变了形的车牌一角,轻轻一抬,翻了过来。
蓦地,他按在胸口的手攥紧,何越颤抖的眼神不敢置信地望向那满目疮痍。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低下身,在扭曲的窗框中,他看见何鑫成被压在逼仄的空间内,紧闭双目,不省人事。
“爸!”何越的世界地动山摇,面色惨白,他扑在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车上,向里面仓皇张望。还连在车上的碎玻璃阻碍了他的视线,他便徒手敲掉,不管是否会将自己划伤。
车里的何鑫成依然一动不动。
何越拉动门把,显然不会有任何效果,然后他开始暴力拉扯着这块顽固的铁皮,然而就算使尽浑身力气,车门仍旧纹丝不动。他又将手顺着变形的车窗框伸进去,扣动门内的把手,然而车门被变形的车厢卡住,已经不是解开门锁就能解决的事了,何越的力量无异于蚍蜉撼树,动摇不了这扇车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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