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12)
“操!”
何越的拳头懊恼地砸向水面,水花四溅。
斜前方卡座里的那个男人贼头贼脑,频繁往王承弋这偷瞄,看得王承弋头皮发麻,只好趁那人再次伸出头时,抓了个现行。王承弋朝他做了个手势,对方见被逮到了,便放开了大摇大摆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卡座的另一端。
台上男声伴着轻柔节奏,娓娓唱着民谣,更衬得王承弋这一块的空气僵硬而尴尬。
“你是?”王承弋问。
“我叫苏启明,听过吗?”
王承弋审视着对面打扮花哨的苏启明,断定这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暴发户,没什么品味,还喜欢装逼那种。
巧了,这跟苏启明对他的印象一模一样。
“没听过。”王承弋的表情鄙夷:“你不会是变态吧。”
“你咋说话呢?”苏启明火冒三丈。
“我记得你,有一次在酒吧,你就一直盯着我,给我恶心够呛。”王承弋忆起那次,几乎跟刚才的情形角度别无二致。
“你他妈放屁,盯你老子还不如盯条狗!”
清吧不像夜店那样吵闹,多是人们聚在一堆低声聊天,苏启明这一嗓子可引来不少人侧目。
反观被骂的王承弋还比较淡定,他思前想后,忽然茅塞顿开。王承弋拉起紧挨着自己的人的手,放在膝盖上,揉了揉。
“你不会是在盯着他吧。”王承弋朝旁边撇撇下巴。
“我……”被点破的苏启明无话可说。
王承弋兴味盎然:“你这人挺有意思,总盯着别人的人不放。”
苏启明更恼火,指责起王承弋贼喊捉贼:“是你先抢人的好吧,我盯他很久了。”
“我抢了吗?”王承弋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我酒都送过去了,这人我就预定了懂吗?”
看苏启明的手指朝下,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刑法呢。王承弋纳闷:“有这规矩?你定的?”
苏启明嗤之以鼻:“先来后到总懂吧。”
“我只知道你动作慢了。”王承弋说着,挑衅地搂紧身边的人。
“你还别激我,我不吃这套,我就想跟你掰扯掰扯,你怎么就这么能装逼呢?”
苏启明怒形于色,王承弋没那么夸张但也临近发火的边缘,剑拔弩张之时,王承弋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屏幕,在幽暗的环境中很是刺眼。
王承弋定睛去看信息提示,忽地“咦”了一声,也不顾对面的苏启明了,兀自摆弄起来,他的手指飞速点划屏幕,嘴边的笑意也越来越大。
手机举到嘴边,王承弋甚至还有心情发语音:“我上次说那个学校的事,得请你帮着操作一下……”
苏启明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不成想就这样被对面晾在一边,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窝了满腔的火,苏启明刚要拍桌子,就见王承弋将胳膊从那人肩膀上拿下来,倏地扬起头,脸上的笑容无半点虚假。
“Lucky you,人归你了。”王承弋像与苏启明达成了什么合作协议似的,那口气完全是在跟乙方谈生意,并且连卖带送:“还有台上那个弹吉他的。”
“啊?”苏启明的思路脱节了。
王承弋扬长而去,留下了这场冲突的“导火索”跟苏启明大眼瞪小眼。
苏启明看对方像被丢垃圾一样被王承弋丢在这里,窘态藏都藏不住,他也觉得不怎么好受,便问:“你……你叫什么来着?”
“陈陌。”
苏启明白白得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第一时间想起了何越,毕竟自己本来就是要给他这兄弟拉皮条,现在不是正好么?
“分手?”苏启明拿着刚从酒柜里取出的红酒,摆在何越面前。
“第二天就跟我说他保研了,不在J市待着了。”何越摆弄着左腕上手表的卡扣。
苏启明笑得大声:“你看着可跟丧偶了似的。”
“看着有那么明显?”
“不是明显,是在我眼里很明显。”苏启明不禁诧异:“这是什么样的人啊,能让我们何大少失魂落魄。”
何越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问题不在他身上,是我。”
“您没事儿吧?”苏启明仿佛见了鬼一样,目光中充斥着难以置信,差点上手扒了何越的裤子检查他是否还健全了。
何越难以承受这种质疑,骂了苏启明一句,苏启明才笑嘻嘻地求饶:“我开玩笑的。”
说罢又转身跑去厨房拎了俩杯子回来,苏启明大有促膝长谈之势:“来让知心哥哥帮你解惑吧。”
何越自动忽略那些奇怪的字眼:“我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就说你最苦恼的地方呗。”
何越捋了捋思绪,接过苏启明递来的高脚杯:“我看上了一个我不能碰的人,因为如此,我就想找个固定对象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我这个对象好像是为了那个人找的一样,甚至我选择他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的某点特质跟那个人一样。”
苏启明被绕得云里雾里,他迷糊地问:“这故事里面有几个人啊?”
何越以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苏启明,摇摇头,不想再说。
苏启明皱着脸,将这段故事叨咕了两遍,勉强抓住了重点:“你看上谁了啊?连你都碰不得?”
“我爸朋友的儿子。”
苏启明了然,他可是何越那段惨痛黑历史的见证者,当时他没少接济何越。自那以后何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也连带着给他阴了一块一米见方的地。
“他如果不在我旁边晃悠还好,他每次一靠近……”那唯一一次接吻闪过何越脑海,他抿了抿嘴,说不下去了。
“其实……”苏启明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他都那么主动了,试试也可以啊,反正是你情我愿的。”
“分开的时候谁讲究你情我愿啊。”何越说得很委婉,因为看起来他虽然对每个情人都十分体贴,但是本质都属于玩完就扔的关系。就像这次的唐樊,表面上是和平分手,实际上他给唐樊的伤害有多大他心知肚明,俩人差不多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了。
几句话间,何越已经几口将红酒喝完,如同牛饮,实在糟蹋东西。苏启明看着一阵肉疼,后悔没拿些便宜的出来。
看何越还有伸向酒瓶的趋势,苏启明连忙按住他的手,试图转移何越的注意力:“哥儿们给你出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怎么样?”
“你说。”
“上次那个长得像齐斯的……”苏启明忙不迭把那个捡来的陈陌推销出去。
“我说了我不需要替代品。”何越想都没想便拒绝。
“可是你找那个情人不就是因为他某个地方像你爸朋友的儿子吗?”不能理解的苏启明连个标点都没顿,一口气说完憋得脸都红了。
何越想了想:“不一样,我对他是单纯的欲'望,是可替代的。”
“欲'望,还单纯……”苏启明“嘁”了一声,满是不屑。他对何越一清二楚,何越弄不到手的东西会惦念许久,往往过一段时间没了热情,或者又有了新的目标也就算了,这回有些不同寻常,苏启明对这个能让何越朝思暮想的人生出几分佩服。
苏启明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何越心里也没闲着,忽然他手中的高脚杯往玻璃茶几上一放,那声音听得苏启明牙根往外冒酸意。
“不过你说的对,以毒攻毒。”何越豁然开朗。
苏启明坐过去,抓起高脚杯左看看右看看,检查是否被何越磕出裂纹,一边问:“你想到什么了?”
“同学聚会。”
“你还会去那种东西?”苏启明随口一说,又瞬间恍然大悟:“哦,你是想见齐斯。”
苏启明拖长了音,阴阳怪气的:“厉害啊,比我那以毒攻毒还要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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