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55)
不论什么方面。
短短几秒内何越考量再三,决定装作没听见,他对王承弋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迷茫,然后不等王承弋作出反应,何越回身,冲下雪道。
只得了个模棱两可的动作的王承弋云里雾里,不过望着何越极速掠走的身影,他恍然大悟,追赶上去。
固然,他悟错了意。
第48章
速度渐快,微小的雪花冰晶迎面撞来,砸在护目镜片上,发出连绵不断地敲击声。何越的视线放深放远,集中在面前的雪道上,便慢慢地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干扰,道两侧的深色树干也化成了两道残影,只有蜿蜒曲折的雪道被如白昼一般的灯光打亮,反射在何越镜片上、眼睛里,并不断变换着角度和形状。
在何越压下重心,掠过第一个弯道时,他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那道急速靠近的人影,忽地就出现在空无一物的雪道上,一秒也不给何越反应,直接超过他,滑出去好远。
何越稍稍分了神,他在这短暂的几个眨眼之间已经落出王承弋几十米的距离。他想道,既然他没答应王承弋的比赛,自然没必要在意谁快谁慢,放平心态就好。
如此想着的何越却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不一,不知什么时候暗暗发了力,加快了速度。
王承弋的身后拖出一条雾蒙蒙的白色尾迹,何越便卯着劲盯着那条尾迹追赶,直到他看得越来越清楚,也就意味着他离王承弋越来越近了。
接着是一段直道,何越放开些控制,身体前压,即便是猛然增大的风阻也拉不住他的风驰电掣,刹那间反超,甚至算得上是易如反掌。
何越面罩下的表情轻松一瞬,却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会不会有点太轻松了?
很快,他便知道了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超过王承弋,而是王承弋故意放慢了速度,在等他。
从他身后再次冲到前面的身影,又一次的以那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吊着他,或者说是在挑衅他。何越简直被对方这种轻蔑的行为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把自己的单板水平抛在脑后,今天还非得跟王承弋较上劲了。
肾上腺素在不断增加的速度中累积,在身体承受极限的边缘试探,这种紧张和刺激却让大脑无比兴奋,近乎上瘾似的,一直往上增加极限快*感的筹码。两个人已经滑过路程的一半,始终处于难舍难分的状态,王承弋也认真了起来,步步紧逼着何越。
被安排在中途的安全员只感到眼前一花,等他再转头追看过去,那两人只留下两辙印迹,安全员上前几步向坡下张望,随后他拿起对讲机,对下面的同事说:“他们经过二号点了,安全……吧。”
雪板跃出,片刻的腾空和随之袭来的失重感令人微微战栗,仿佛把心脏绑在了过山车上,反复体味从至高处俯冲直下。然而此时此刻,何越早就不上什么心跳了,他甚至连本该鼓动耳膜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他只是一味地做出条件反射的动作,应对着忽高忽低的坡度,和莫测的弯道,以及与王承弋的一次次拉近、超越,远离。
何越不禁回头瞥了一眼王承弋,对方好像有些追不上来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拉大,何越炫耀一样地冲王承弋扬了扬头,不论王承弋是否能看得清,他总归是痛快的。
可在何越转回脑袋时,脚下的触感却有一点不对。
他的板子似乎卡到了什么东西,冰块抑或是什么,雪板猝然间滑向别的方向,而不是听他的指令。这一卡让他直接偏离雪道,何越极力控制全身的肌肉,试图将雪板矫正回正确的轨道,然而收效甚微。
何越的动作逐渐歪扭,如果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滑手,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可惜他不过是偶尔滑一次的业余玩家,远没有那么天赋异禀。
王承弋看出了何越的异常,何越不受控的雪板向着雪道之外冲去,很快便会撞上防护网。
雪道两侧设有防护网,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冲出雪道或者给予缓冲。
只不过,何越的速度好像太快了。
电光石火间,何越反射性地闭起眼,双手将要抬起护住脆弱的颈部,就在这时,他的手臂一紧,一股力量将他拉住,但很快的,这微不足道的拉力被另一股巨大的冲击所湮灭。何越感到身体如同被车撞过去一样,直直把他撞歪到另一个方向,内脏仿佛都被移了位。他来不及想这力量从何而来,接踵而来的便是防护网的拦截,何越梗着脖子,恍惚间却被一只手覆住。
不是他自己的手,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
然后天旋地转。
身下是未被压雪机压过的蓬松雪堆,何越喘着粗气,在确认自己还活着之后,他动了动手指和脚趾,然后缓缓地睁开眼。
他身上压了个人,何越屏息,感受到了另一股气息的存在,才松了一口气。
周围很是安静,只有积雪从树梢上扑簌落下之声。
原地躺了一会,劫后余生的庆幸褪去,随即涌上来的便是一波愠怒。何越挪动酸痛的手臂,僵硬着手指解开下巴上的卡扣,摘掉头盔和护目镜,甩到一边。
王承弋微微支起身体,问道:“你没事吧?”
“是你没事吧。”何越嘴里的火药味毫不掩饰:“你冲上来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撞人是件多危险的事吗?想要找死直说。”
王承弋沉默了一下,闷声说道:“你没事就好。”然后,王承弋撑起胳膊,准备从何越身上爬起来,但不知怎么的,他就跟支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又倒了回去。
恰好何越也屈起臂肘,微微抬头,王承弋这一下砸了他个猝不及防,对方没有脱掉的护目镜更是敲在他的鼻梁上,瞬间酸意从鼻腔蹿上脑门。
但比这更令人在意的,是他们的若有似无的贴着嘴唇,冬日夜晚的风从唇间的缝隙流过,被双方的体温熨烫。
一时间无人惊动这暂时的宁静。
郊区的星月格外明亮,挂在漆黑的树冠上,但何越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那熟悉的呼吸萦绕耳畔。
直到发动机的轰鸣打破了这份宁静。
在三号点等候的安全员迟迟没见两个人路过,便寻了过来,一路上一直四下寻找,并喊着:“何先生!王先生!”
王承弋的脸一动,离开了何越,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道:“我们在这!”
驾驶着雪地摩托的安全员闻声赶了过来,他来时只看见两个人坐在雪中。
“还可以站起来吗?有没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安全员连声问道。
何越摇摇头,对安全员说:“没什么事。”
“那我先带你们下去。”
那雪地摩托上只够坐两个人,何越没等王承弋说话,边说道:“先带他走。”
“好的,我已经叫其他人过来了,很快就到。”安全员给何越喂了颗定心丸,便走过去要搀起王承弋,可王承弋没有扶上安全员的手,而是自己撑着一条胳膊费力地站起。
何越没注意到王承弋的另一只手正不自然地垂着,天太黑了,照明灯分给雪道外地光线有限。随后,王承弋和安全员离开,只留何越独自在这里,他身体一仰,又躺回了雪堆上。
这次,他能看见星星了。
第49章
何越被而后赶来的安全员接起,在坐上雪地摩托时,他回望了一眼,发现他们刚躺过的地方时一片较为空旷的雪地,不同于别地的树木茂密。一路上,何越总是控制不住地回想那一段混乱的遭遇,他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冲出雪道,迎接他的将会是数棵粗壮而糙劣的树干。
如果没有王承弋那一撞……
尽管不想承认,王承弋救了他却是事实,但他刚才还对王承弋说出的那些重话,实在有些……不知好歹。
何越纠结万分地回到酒店,双脚站到地毯上时还有些不稳,跟踩在团棉花上似的。他低着头专顾脚下的路,心想着不如一会去给王承弋道个歉,图个心安,却被等候在门口的何母扑了个满怀。
“你可吓死我了,没事大晚上的去滑什么雪啊,有没有受伤啊?”何母蹙着眉,满眼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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