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压着一个抱枕，电视声音被他开得有点大。正当他举着遥控器换到第三遍台的时候，手边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X：“你的剧本收在小方桌上。”]
　　[X：“旁边有一些标注，看看能不能用。”]
　　许琛放下手机，走到藤椅前一看，方桌上果然放着那本古装剧的剧本。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如今的剧本上多了很多黄色的便签标记纸，层层叠叠地露在最右侧。
　　旁边还压着一盒解酒药。
　　原来他早上醒来竟然是在做这个......
　　许琛抿了抿嘴，拿起剧本窝进藤椅，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昨晚刚开始，他和季斐对这个人物的成长经历、性格形成以及行为动机讨论了非常多，而这些都被对方很好地整理记录下来，甚至包括两人有分歧的地方，都被细心地做上了记号。
　　到后期酒劲上来了，剧本上开始出现歪歪扭扭地连笔草字和看不懂的记号。不过这些之后被人尽数用横线划掉，每句话每句话都重新再写了一遍。
　　纸面上甚至还残留着笔尖微顿时留下的墨迹，许琛想象了一下季斐乍一看到自己“醉酒证据”时的画面，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50多页后就再没有季斐的字迹和批注了，许琛合上剧本，沉下心从前往后又读了一遍，李渊璟这个人物在他心中的样子越来越明朗，越来越立体。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笔，也埋头开始记录自己新的理解和灵感。
　　都还没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
　　季斐坐进宾利后座，副驾驶的于文皓转过头来递了一杯咖啡，依旧是星巴克的冰美式。
　　其实于文皓私下里对季斐这个习惯还挺惊讶的，但自从他认识对方开始，冰美式就一直是自家老板的咖啡首选，一直坚持了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季斐伸手接过，于文皓调出平板，汇报了一下这次天所有项目的后续进展情况。
　　大部分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运行，季斐只是稍微提了几点后续还需要多加跟进的事项便过了。
　　宾利开了约莫半个小时，最后停在了两栋极具设计感的大楼脚下。
　　这里是博华集团总部的办公大楼，两栋楼中间一座天桥相连，玻璃钢表面的建筑极高，就算在湛蓝的天空下依旧显得很有压迫感。
　　刚走进大厅，前方就迎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见着季斐眼前顿时一亮，笑着迎上去：“小斐，好多年不见。”
　　“陆叔。” 季斐笑了一下。
　　“哎。” 陆谦颇为感叹地应道。他跟在季松远身边打理公司事务已经十几年了。印象中的季斐还是个话很少的小孩子，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国外的经历和社会经验的累积让他变化明显，年少时候的青涩稚嫩尽数褪去，极其精致的五官骨相显露出优势。
　　小时候他们这些大人往往都爱打趣说季斐唇红齿白，长得冷清又标致，更像他妈妈一些。但现在看来，他却越来越像季松远，高大挺拔，棱角分明，立体流畅的精英长相，薄唇一抿，看起来多情又冷情。
　　电梯一路上了六十六层，电梯门一打开，便有一早候在一旁的助理微微躬身点头打招呼，接着便引着两人去董事长办公室。
　　环形玻璃的通透设计，还没走近，季斐便看见里面坐着个人，黑色的头发被扎成丸子形状束在头顶。
　　—— 是个小姑娘。


第38章
　　季斐和季松远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几周以前, 季斐刚回国来的时候。在季家老宅的餐桌前, 两人算是心平气和的开始, 可话到半途便分歧尽显, 最后不欢而散，此后除了日常分公司向集团汇报工作，彼此之间的联系少得可怜。
　　——这似乎是父子俩谈及私人生活上的常态。
　　在工作方面, 季斐刚上大一那年, 就被安排着进入博华海外事业部实习, 跟着学几个并购案的大case。从培训学习到举一反三, 再到决策主持，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而已。
　　能力决定上限，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管理整个海外部的项目总监。季松远非常信任他, 已经动了把整个集团都交给他的念头, 而季斐也每次都能交出令人惊艳的答卷。
　　可一旦抛开工作，回归到父子俩的身份，这种相互依存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季松远掌管博华这几十年，正赶上数据科技爆发的春风，亦是博华事业版图扩展最快的几十年，从立身于地产到如今的遍地开花，他手腕强硬作风狠决却也有那个底气。
　　三十岁的时和外交官家庭出身的顾曼卿结婚, 一朝强强联合，如今一人登顶商界, 一人亦是政界高官, 皆是了不得的人物。
　　有些东西是写在骨血基因里的, 这样的两个人组成家庭后培养出的孩子，自然也是锋芒毕露。
　　但当非常有主见有想法的人碰撞在一起，初时反应剧烈火星四溅，可稍有不慎，并不好收场。
　　季松远最后和顾曼卿离了婚，和季斐的关系更是微妙。
　　—
　　董事长办公室空间极大极开阔，全玻璃的设计更是放大了这种空旷感。办公桌后是摆满整面墙的书和文件，以及各种各样的项目准可证，银灰色的设计基调，气派至极。
　　季松远坐在办公室另一角的会客区，边喝茶边和正大科技的陈董表情轻松地聊着什么，他们旁边坐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问到她的时候就笑着回两句话，没她事的时候，就看着情况，趁机翻出手机来玩。
　　“这小丫头就是不懂事，松远你别介意啊。” 陈董睨了自己女儿一眼，示意她收敛一点。
　　季松远笑：“不会，小涵年纪还小。”
　　陈佳涵放下手机，凑过去抱着陈董的手臂撒娇：“你们说的那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又不懂啊。”
　　他们这边话音刚落，陆谦就正好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叩叩叩”的三声轻响。
　　季松远把右手把杯子放回到杯垫上，转过脸朝声音的方向看过来，越过陆谦，看他身后的季斐。
　　两道视线交锋的一霎那，此时此刻，甚至还没进入到办公室，被夹在两人中间的陆谦突然觉得尾椎骨上窜上一股寒气。
　　他面上不露声色，把门推开，朝办公室里的人问好：“董事长，陈董，小斐到了。”
　　季斐亦是自然，缓步走进去站定，温声打招呼：“爸，陈叔。”
　　而后微微垂眼，视线轻轻一扫下方，从眼尾瞥过去的目光极冷极淡，就像是在看空气一样。
　　“小斐都长这么大了啊，看看这一表人才的模样，松远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陈董说，“看看这眼睛鼻子，和你一模一样。”
　　季松远笑着“嗯”了一声，说：“但是嘴巴像他妈妈。”
　　“哎哟，你们俩基因好，像谁都好看。”
　　陈董按礼数寒暄了几句，然后拉着身边陈佳涵站起来：“来，小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陈叔叔的女儿，佳涵。”
　　事到如今，这场会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被连续拒绝之后的季松远，用公事的名义把季斐钓出来，在他的办公室里刻意安排了一次小辈们的见面。
　　博华如今确实如日中天不假，各个布局环环相扣又互相促进，稳定的商业生态圈几乎可以使得他们自给自足。但尽管如此，随着数据应用，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强势兴起以及在商业领域的应用，世纪初才启动发展互联网项目的博华终究还是新手，怎么都比不过在这方面扎根了几代人的正大科技。利益联姻，在上层圈子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季松远余光看了一眼陈佳涵。
　　这个小姑娘从小被家里娇养着长大，并不......并不像顾曼卿那般强势独立。
　　和他儿子在一起，这样的性格，感情培养培养，总会有的，最差也能有个相敬如宾。
　　这时，愣了半晌的陈佳涵终于回过神来，“你好你好。”
　　季斐淡淡颔首：“你好。”
　　“小涵好不容易来一趟。” 季松远看着季斐说，“你带她在公司转转，然后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