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他和裴清就只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同事合作关系了。
　　刚进组的时候，虽说有着大量的对手戏，剧里关系也是好兄弟，但是两个人除了正常的对戏找感觉之外，私下里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也就是到了后期，时间长了再加上一起上了好些个综艺访谈，这才稍微玩开了混熟了一点。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而且从刚才打招呼的气氛来看，好像就连这点稍微也没有了。
　　“小裴，你觉得呢？” 运营主管问。
　　裴清看起来没所谓的样子，后仰靠着椅背转笔把皮球往外踢：“先问许琛吧。”
　　“........”
　　许琛看了一眼投影幕布上的数据，垂了垂眸，又抬起看向运营主管，说：“可是李渊启这个人物是有正经感情线的，我和裴老师互动太多，是不是会有点不太好。”
　　用了问句说得委婉，但是意思倒是挺肯定明白，简单就是四个字——“他不想干”。
　　这句话一说出来，全场另外四个人的表情都愣了一瞬，王文最先反应过来，在桌子下用笔敲了一下许琛的手。不过他现在也不敢把态度放得太差，这段时间，对方的人气实在高涨到夸张的地步。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现在那些粉丝都讲究圈地自萌，有些人喜欢看爱情，有些人喜欢兄弟情。” 运营主管很快也回神了，说道，“正是因为你们俩外形合适，剧情线也够纠葛抓人，才会有这样的热度。”
　　许琛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先抢了话头：“也不是说真的要你们怎么样，表现得多亲密暧昧，稍微体现出一点是好朋友好兄弟互动的感觉就行。粉丝只是喜欢你们在一起的感觉，留出的空白部分，他们会自己用想象填补的。”
　　“毕竟如果真的是同性恋，才真是麻烦大了。” 大概是为了调节气氛，劝说他们配合，主管又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
　　“........”
　　虽说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猛然听见这话，许琛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是又说了一次，“我担心这种方式会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 运营主管说，“你看看你们的热度有多夸张，再说了，你们后续本来就还有很多采访活动，同框不可避免，与其被动捆绑，倒不如就大大方方地利用起机会。”
　　“对吧，小裴？” 他见许琛这里好像有点难下手的样子，便转头想去获得裴清的支持。
　　裴清比许琛圆滑，笑了笑说，“许琛才刚出名，可能还不太懂这些。”
　　由于许琛这边一直不松口，一场会拉锯来拉锯去其实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十点半，运营主管接了个电话便提前走了，特别强调要他们俩再认真想想，下午给一个准备答复。
　　散场了，许琛推开椅子站起来说：“王哥，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王文：“嗯，等会来我办公室。”
　　裴清看着许琛消失在会议室拐角处的高挑身影，手中一直在转的笔掉下来，也和身边的经纪人说，“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在这一楼层的右手边走廊尽头，裴清推门进去，走向洗手池，微微弯腰洗手。
　　不出一会，里面有人出来了。
　　“裴老师。” 许琛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挑了另一个洗手池站定。
　　冷白的壁灯在深色的大理石壁上投下光影，裴清透过镜子去看低头洗手的许琛，浓黑的长睫垂下，鼻梁高挺，下颌流畅，确实是一张极其精致英气的脸，一件简简单单的灰色卫衣加黑色夹克都能穿得很有味道。
　　他忽然想到网络上那些骂他老，把他踩得一无是处的恶毒攻击，想到经纪人早上对他说的话，“现在许琛势头太好了，你抓住他营业吸血，就能把自己的热度带起来，有了数据有了代言，说不定就能再往上冲一下！”
　　裴清的指甲几乎都嵌到了肉里，半天才稳住心神，开口喊道：“许琛。”
　　许琛下意识回过头来：“嗯？”
　　这一回头，裴清的视线无意中在许琛脖子上扫过，表情忽然一变，半晌，突然笑了声：“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反正你已经有了女朋友，到时候直接丢出来澄清不就行了？”
　　“........”
　　许琛一僵，回过神来的时候，裴清已经拉开卫生间门走远了。
　　什么女朋友。
　　这什么意思，这人怎么知道的。
　　戒指分明被他戴在脖子上.......
　　许琛的视线在镜子里扫过颈侧的那条细链，结果忽然看见自己的喉结侧边有一块小小的痕迹，红红的，几乎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
　　而裴清刚刚目光触及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第96章
　　裴清离开卫生间的时候有种得意的快感。
　　他那话虽然说得模模糊糊, 但大家又不是什么刚入社会的愣头青, 许琛不可能不知道意思。
　　一个二选一的问题罢了。
　　是选择营业，还是有女朋友这件事被曝光。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裴清沿着走廊一路往电梯方向走, 两侧办公区的玻璃照出他微翘着的嘴角。他现在心情颇好，也许是因为拿捏住了许琛的软肋让他有种回击恶毒评论的快感，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未来一阵日子的大好前景, 又或许是两者都有。
　　经纪人说得对。捆绑营业不过是手段而已, 过了宣传期，两人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这阵热度自然就会褪去，可到时候粉丝已经积攒起来了，团队稍稍引导一下，提纯再简单不过。
　　他越想越觉得爽快，进电梯的时候甚至忍不住哼了几句歌，几乎已经看见了自己跻身流量圈，品牌代言争相而来的场面。
　　下午一点钟，他和经纪人收到了运营主管发来的微信通知, 话说得很简单，让他们来会议室一趟, 许琛那边说有决定了。
　　天气依旧没有变好，窗户被雨滴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铅灰色的天空压下来, 闷闷的压抑。
　　许琛坐在会议室里, 额头压着桌面, 右手拇指按住食指，盯着桌底某一处出神。
　　王文在他耳边念念叨叨，给他分析捆绑营业的各种好处。许琛不想听这些，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他唯一担心的是，裴清会把他脖子上有吻痕这件事往外说。
　　一件事情如果一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倒还好，可是一旦出现了一个裂口，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堡垒有了可突破的地方，只要不停朝着这个方向攻击，倒塌倾颓便会变得再简单不过。
　　没过多久，运营主管推门进来，拉开椅子，笑着问：“小许，考虑好了？”
　　许琛抬头，飞快地扯着嘴笑笑了一下后又垂下眼，轻飘飘道：“.......嗯。”
　　“你不用紧张，公司在这方面有很多经验的。” 运营主管看他神色有点不自然，说道，“互惠互利一段时间，就会帮你们解绑的。”
　　话音刚落，裴清和他的经纪人也推门进来了，和今早明显不太高兴的样子不同，裴清这会的嘴角几乎都要咧到嘴根了。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桌对面坐着的许琛，慢腾腾地坐下来。原本偏清秀寡淡的长相，将那股得意的神态衬得更加明显。
　　“.......” 许琛又捏了捏自己的指节，发出“咔”得一声轻响。
　　运营主管把早就准备好的企划书发下去，简单明了道：“这里是初步方案，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虽然是营业，但是还是要在你们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包括明天的杂志采访，如果对问题或者细节安排有任何意见，我们都可以再协商。” 他说着说着便看向许琛，毕竟这才是要贡献出热度的一方，问道：“小许，这样怎么样？”
　　许琛没有立刻应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分明只是说有决定了，但所有人都默认，他的这个决定是要同意营业捆绑。
　　他很感激那些愿意支持他，认可他的粉丝，可是也是真的对流量、数据以及代言没兴趣，他在意的只是能有机会表演，能脚踏实地进步，能在戏里感悟体验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