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74)
这个想法听上去很荒谬,可比起曾经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黎诩,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那咱们沉迷咋办啊,”顾往问,“就这么散了?”
“散什么呢,人不是都在吗,就是暂时不能一起表演而已,”黎诩敲了敲挂在卧室墙上的贝斯,“等哪天找个KTV聚一聚唱唱歌,沉迷还是当年的沉迷。”
人总是期许未来朝自己所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哪能想到意外会成为不速之客。
高三年级的学生被停掉了大部分体育活动,除课间跑操外,体育课和每周三下午最后一节的自由活动都改成了自习,然后又被各科老师占用成讲评课或测验课。
紧张的备考阶段谁都不敢说半个“累”字,仿佛说了就先让别人看出了你的松懈。
黎诩打一场群架都没这么累过,每当他听着窗外的鸟叫声唤起意识中的困倦时,一侧头看到舒愿认真听课做笔记的模样又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
他感觉这种状态很值得,在年轻的高中时代,再苦再累也有人陪在自己身边,一同翻过张张书页,一同盖着星月入眠,就这样过去一天又一天。
南方的夏天来得很早,这也意味着离六月也越来越近。
高三的教学楼远不像高一高二那般活跃,大家都沉淀了心思查缺补漏,将有限的时间有效利用起来以防被别人超哪怕一分。
而高三的自习或晚修时的复习方式相较于其他两个年级则自由得多,学校从不限制学生站着或坐着,在教室内或教室外,只要不离开教学区,学生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复习方式。
黎诩和舒愿不同,舒愿默默看着复习资料就能把内容记下来,黎诩得读,读得多了也就会背了。
为了不吵着舒愿,黎诩便拿着课本和笔记坐到外面走廊复习,转着笔看着对面的实验楼,嘴里念念有词。
他其实不算是容易分心的那类人,但对面二楼中间的楼梯口突然拐出来的一个人影却揪走了他的目光。
身材清瘦穿校服的男生在清禾中学里一抓一大把,然而黎诩一眼就认出那个跑动的人影是他那破弟弟。
黎诀跑得很急,从二楼冲上三楼,后面追着两三个高大的男生。黎诩没看清他们的样子,只觉得他们的追逐打闹不那么对劲。
这还是上课时间呢,黎诀他们班的体育课也不是这节。
黎诩连书都不背了,站起来观察他们的动向,几人跑上了五楼,黎诀和后面的男生相隔五六米,尽管距离不远,但他似乎跑得没什么力气了,中途无助地往高三教学楼扫了几眼。
他们消失在实验楼靠右侧的楼梯口,很快黎诩听见两栋楼之间的连廊响起了错乱的脚步声,即使他在二楼,脚步声来自于五楼,但由于教学楼的静谧,脚步声尤为明显。
“啪”,黎诩把手里的复习资料扔到窗台上,迈开腿冲向楼梯口跑上了楼。
在三楼处黎诩和黎诀撞上,黎诀一头栽他身上,抬头见是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松了口气,扯着他的胳膊哀求道:“哥,帮帮我。”
“怎么回事?”他刚问完,其余那几人便追下来了,原本凶神恶煞的几个男生看见立在楼梯上的黎诩皆是怔然,随后咬着耳朵小声交流几句,偃旗息鼓似的跑走了。
黎诀也想溜走,被黎诩拎住了后衣领:“拿我当挡箭牌,总得交代清楚事情吧?”
“咚——”舒愿的脑门砸在笔记本上,他撑开惺忪的睡眼,迷茫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墙上的挂钟显示快要下课,舒愿揉揉脑门,扭头便看见窗台上那一沓复习资料,探出头去看,黎诩并不在走廊外。
直到下课铃打响,黎诩才经过窗前绕进教室,他坐到椅子上,拧开杯盖连着灌了好几口水。
“脑门怎么了?”黎诩拨开舒愿的刘海,“怎么红了?”
“砸桌面上了。”舒愿不好意思地解释。
黎诩咧着嘴笑,用指腹给他揉了揉:“有人发现你睡觉没?”
舒愿抓下黎诩的手,对方越揉他越困:“没有,大家都在专心复习。”
“你错过好戏了,”黎诩接过对方递来的复习资料,“黎诀被人欺负了,一路从高一教学楼追杀到这边儿。”
舒愿以为黎诩在编笑话逗弄他,这学校里除了黎诩谁还敢惹黎诀,不都把他当神仙吹捧吗?
看舒愿一脸不相信,黎诩没再往细的讲,拿起水杯站起来:“接水不?”
“你帮我。”舒愿展颜一笑,把自己的水杯塞到黎诩手里。
饮水机前没人,黎诩接完水靠在走廊护栏上盯着操场想了会儿事情,把黎诀从小到大做的过分事一件件从记忆里挖掘出来。
夺走黎文徴从国外给他带回来的遥控车。
用水彩笔在他的木吉他上画乌龟。
拿图钉在他的街车轮胎上扎小孔。
趁他不在家把饼干赶到悦歌山庄大门外,幸好饼干识得回家的路。
压根不用费力,黎诩就挖出一大堆糟糕回忆,他细数着,仿佛想起得越多,他对刚刚向黎诀说出那句话的内疚心就淡一点。
大约是想以他为“榜样”,黎诀偶尔逃课,到处惹事,上学期带人躲在实验楼的卫生间抽烟被教导主任发现,当下便喊了家长。
让黎诀没想到的是黎文徴对他的态度比对黎诩严格很多,带回家批评教育,扣除零花钱,让他站在校领导面前检讨反省。
黎诀的自以为是让他在同年级的男生当中受到了孤立,之前被他奚落过的别班男生甚至串通到一起去报复他。
黎诀对黎诩叙述这些事的时候,黎诩一直保持着平淡的神情,当黎诀问他“你能不能帮帮我”,他反问道:“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面孔,”黎诀捏紧拳头,“我变成这样你也有责任!”
黎诩搞不懂学校里的女生怎么会给他弟弟扣上“温柔”“和善”“乖巧”云云的褒义词,他觉得黎诀愚蠢且自负,完全遗传了姚以蕾的特有基因。
“你觉得是我在所有人面前打你,羞辱你,让你失去一身傲气?”黎诩皮笑肉不笑,“那你在给我惹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
“别想把责任推卸给我,即使我们有血缘关系,也碍不住我讨厌你这个弟弟,”黎诩直率地说,“还有几个月我就会离开这个学校,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现在或以后,就算发生什么让你难堪的事,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从未在黎诀的脸上见过那么绝望的表情,和当时看着姚以蕾离开黎家的那一瞬很像。
黎诩狠下了心,他可以为所有无辜受欺负的人出头,但是黎诀不行,黎诀是害死他妈的凶手的产物。
“黎诀,不要依靠我。”
第63章 他们……怎么办?
五月末,高考倒计时翻到了个位数,总复习阶段结束,高三级的学生进入了自主复习环节。
学校发的、自己额外买的,舒愿已经把所有学习资料都翻遍翻烂了,只能找各省的真题来刷,简单的复杂的都务必要弄懂。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给黎诩讲题,对方总能从练习册的犄角旮旯找到难题去问他,他乐于解答,也能通过这种方法发现新问题。
他今年的生日在时间紧促的备考中冲掉了,黎诩想带他去校外吃饭,舒愿不肯,说过生日什么的只是一种形式,要想庆祝的话等高考完后的暑假和黎诩的生日放在一起过。
黎诩把课本立在书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冲舒愿眨眼:“那今年的七月二十六,你要把时间空出来留给我们两个。”
高考前一天,校方要求高一高二的学生最迟在下午前离校,清禾中学作为考点,被清空了教室和宿舍,供外校来的学生考试及休息。
这期间如非特殊原因,学生禁止外出,一是为方便统一管理本校和外校的考生,二是为考生安全着想。
舒愿知道黎诩的尿性,闲不住,于是也多次叮嘱他,别有事没事跑不见人,有什么事都放到考完试后再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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