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43)
这下黎诩琢磨了好几天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仍然认为他和他爸没办法相互理解,黎文徴不可能搞得懂他为什么而叛逆,就如他想不通黎文徴明明喜欢白霜,为什么还要出轨姚以蕾,为什么还要在悔过中保持着和狐狸精的关系。
黎诀的卧室跟黎诩的不在同一边,但黎诩忍了许久依然没等到噪音声源的远去。
摆在书桌上的手机正翻滚着消息,群里哥们几个正在轮番轰炸他,又是文字又是语音地约他出去度过寒假的尾巴。
书本试卷凌乱地铺了一桌面,黎诩找准角度拍了个照片传上群,编辑文字道:“没想到吧,我在撸作业。”
“终于肯吱声儿了?撸老二能信,撸作业?不信。”韩启昀开着黄腔说。
“滚啊你韩启昀,正经点能死啊?”施成堇当即就开语音训人,“你当阿诩是你呢,勃启昀这名儿叫得还真不是盖的。”
只有顾往提到重点:“诩啊,你们家那俩垃圾回来了吧?”
“回了啊,大垃圾在楼下,小垃圾在外面走廊看直播,打打杀杀的也不怕屏幕里的刀枪崩到他脑瓜子上,”黎诩边讲语音边起身,“来,我给你们直播手机跳楼。”
他退出聊天界面,点开录像模式,就这么举着手机开了门径直走到正倚在楼梯口看直播的黎诀跟前。
黎诀显然没料到他在家里,摆正了交叠的双腿问:“不是出去野了?”
黎诩语气还挺平和:“你这手机新买的?声效还不错。”
“哦,是啊,爸爸送我的新年礼物,”黎诀洋洋得意地晃晃手机,“怎么,没送给你啊?好可怜啊——”
最后的单音字音调骤然上扬,他的手机被黎诩从手中抽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才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新手机直线朝楼下砸去,他只来得及看到手机熄屏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啊,手滑了。”黎诩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完这句话,随后泰然自若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从春节到现在,所有的不满终于得到了发泄。黎诩仰躺在床上,裁剪出录像里的关键内容发到了群里。
“爽啊,”黎诩打字道,“真他妈爽。”
***
和黎文徴结束冷战是在开学当天的早上,黎诀住校,在前一晚便让司机送去了学校,黎诩踏出卧室时没碰着他那烦人的弟弟,下楼梯时乐得吹了声口哨。
黎文徴刚吃完早餐准备上班,瞧见黎诩甩着车匙下来,于是坐了回去:“吃早餐吧,等下让陈叔一道把你送回学校。”
黎诩还是那漫不经心的表情:“不用,我自己回。”
“过来把早餐吃了。”黎文徴喊住正在换鞋子的黎诩,身子坐直了,不再以放松的姿态靠在椅子上。
但黎诩自始至终没搭理他,穿好鞋子后过来叼了块面包,只丢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将自己囚禁了十多天,走出家门的那一秒种黎诩也没觉得有多放松。他想起黎文徴刚刚故作温和的笑脸就难受,他讨厌曾经被白霜真心实意喜欢过的黎文徴会变得这么虚伪,也讨厌田婶口中疼爱他的爹就是这么个大相径庭的德行。
正值早高峰,路上车多,黎诩心里想着事,无可避免地在十字路口被后面的小车追了尾。
到底还是没能及时扯断思绪,刹车声和鸣笛声同时响起,车龄一年半从未出过交通事故的黎诩破了人生记录,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掀翻在地,右手撑住地面才没摔出更远。
火辣的刺痛感从手心和触地的膝盖钻进身体,饶是黎诩受惯了伤也疼得咬紧了牙关。
站岗的交警和追尾的小车车主相继跑过来扶人,嘴里一溜儿地问东问西。
“嘶——”黎诩吹了吹自己被大面积擦伤的右手掌,抬眼瞟向男车主,“你他妈眼瞎啊,不懂保持跟车距离?”
年轻的脸庞因倨傲的眼神而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车主有错在先,点头哈腰地认错:“不好意思啊,要不我先送你上个医院检查检查,费用我全包?”
“我缺那点钱嘛?麻烦你下次带眼睛出门,不是谁都像我这样扛撞的。”黎诩活动了下筋骨,还行,摔得不重,就是血红的手掌有点瘆人,估计右膝盖也是淤青一片。
车主彻底没了面子,小跑着回车上拿了矿泉水和面巾纸过来:“先清洗一下伤口吧。”
交警检查了一遍现场,确定被追尾方没有太大的损伤后,记下事故鉴定和结论,将全责划分给了小车车主。
这场小事故就此落幕,黎诩的街车没主人命硬,被送去了附近的修车店维修。他揉了揉膝盖,毫不客气地坐上了肇事者的车,指挥对方把他送回了学校。
路上的这段插曲导致他耽误了上学的时间,黎诩甩着疼得麻/痹的右手进校门,空荡荡的校道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教学楼下的光荣榜变了样,上面登着有幸进入重点班的学生姓名和上学期的期末总成绩。黎诩自知有些事躲避不了,看一眼明确事实不过是更加肯定他和舒愿之间相隔遥远的距离。
更何况舒愿在正月初一之后就没再找过他,估计是给他缓冲的时间——黎诩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都伤成这样了,没人在意他,他给自己撒上一把盐还能更痛快更清醒。
他的视线极不情愿却又控制不住地扫向光荣榜上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又凑近了点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随后震惊地僵在了原地。
第36章 是他不死心
这学期学校定了新规矩,三个年级的课间操一律改成跑操,非特殊情况不得请假,必须全员到场,迟到的班级放学后加罚两圈。
班里的学生边抱怨边推推搡搡下楼,生怕自己连累班级受罚。舒愿许久没运动过,磨磨蹭蹭地离开座位跟在别人身后,刚一走出去就被冲上楼的黎诩按回了教室门口。
“舒愿,”黎诩扶着门框,高大的身子将门外投进来的光线遮了大半,“你骗我。”
自认被骗的人倒是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笑容爬了满脸:“你没去重点班,是不是为了我?”
楼上楼下混乱的脚步声随着学生的离去而消失,反倒显得教学楼这一片区域悄然无声。
“下去跑操。”舒愿想往外走,黎诩急切地抬起右手横到门框上,堵住了最后一丁点去路:“先回答我。”
舒愿眼尖,目光粘在黎诩血色殷红的手掌上:“手怎么了?”
“没事,”黎诩又收起手,心思压根不在那上面,“你先把话给我回了,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才留在这?”
这回舒愿不跑了,他将黎诩的手扯到自己眼底下,乍一看到伤口的颜色还是会感到头晕,定了定神才把即将要沉进过去的思绪揪了回来。
“打架了?”舒愿问。
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黎诩放弃了追问:“没,骑车摔了。”
“别的地方伤了吗?”舒愿又问。
右膝盖反射性地抽了抽,黎诩无奈地笑笑:“没,就手掌这一块。”
“校医室。”舒愿丢开黎诩的手,挤开对方往外走,走出一段距离察觉黎诩没跟上来,于是转身问:“去不去?”
简短不带感情的问句却仿佛给黎诩的伤口敷了良药,他不顾还抽疼着的膝盖,佯装无事地大步跟上:“去。”
清禾的校医吃饱了没事干,通常是校医室的门大开着,人影却不见一个。大概是摸到了学生的尿性,肚子疼就涂个风油精,四肢无力就给个温度计,打喷嚏就拿一包感冒冲剂,校医倒放心大胆地撤走了药物玻璃柜的锁,谁拿走了什么就在桌上的本子自行登记下来。
这会儿校医室没其他人,黎诩窝在沙发里,右手被舒愿强制性地拉过去搁在对方大腿上,还好心地提醒一句:“会有点疼,忍着。”
随即沾着碘酒的棉球便碰上了之前没处理好的伤口。
黎诩倒吸一口冷气:“轻点啊,我这手还要弹琴给你听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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