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35)
舒愿默许了他的动作:“还有个事。”
“你说。”黎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明天,”舒愿每说一句话就呵出一团白雾,“有没有空?”
“有啊。”黎诩不假思索道。
舒愿把下巴埋进围巾里:“那明天下午三点过来这里,带上你的作业。”
就因为舒愿这句话,黎诩隔天早上往学校跑了一趟,对照着黑板上布置出来的各科作业收拾好,塞满了整个背包。
下午出发前黎诩给舒愿发了个短信:“要带上小小酥不?它快认不出你这主人了。”
“不用,我下次再找机会看它。”回短信时,舒愿正摆弄着黎诩昨晚送给他的礼物。
一个造型很独特的八音盒,棕色的木质底座,上面是一只小巧的迷你吉他,上了发条后吉他会缓缓旋转,优雅的音乐仿佛是有人拨动着琴弦。
这个八音盒被舒愿放在了床头柜,明明能成为那只曾被他摔坏的八音盒的替代品,他却觉得意义完全不同。就像从前他听到天空之城能自在地起舞,现在他只愿意听着黎诩为他弹奏的这首曲子安然入睡。
扯回思绪,舒愿将八音盒放回去,换好衣服后拉开了门。
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柳绵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那同学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舒愿弯下腰,把鞋子往脚上套,“我出去接他。”
“记得把他带到家里,”柳绵顿了顿,笑道,“我特意熬了糖水,让你同学尝尝。”
舒愿知道这不是重点。
如果让柳绵发现黎诩身上有任何一个不良行为,别说喝糖水,柳绵连家里的门槛都不会让黎诩踏进一步。
北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地上的枯叶竞相追逐,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兴许都躲家里取暖去了,街上人并不多,舒愿站在佳玺名邸外的树下,仰着脖子朝街道的另一端眺望。
那台锃亮的黑色街车挟着不可轻视的气势驶进舒愿的视野,不过分秒便在他面前停下。来者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好看的笑脸:“等多久了?”
“没多久。”舒愿指指保安亭旁边的那片空地,“车停那。”
黎诩一愣:“不是出去?图书馆,或者奶茶店……”
“去我家。”舒愿低头掏出门禁卡,没看见黎诩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第29章 他也喜欢我
门一开,黎诩便闻到了浓郁的香甜味,有点像田婶平时煲甜粥的味道。
屋里有碗勺碰撞的声音,黎诩拽着沉重的背包问:“你家里有人?”
“嗯。”舒愿换好鞋子,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客用棉拖摆在黎诩跟前。
“靠,”黎诩压不住嘴边的笑,“你这个样子,像终于等到丈夫下班的妻子。”
说这话时,黎诩声音不大,舒愿却着急地直起身捂他的嘴,一边心虚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管好你的嘴。”
黎诩扯下舒愿的手,还想借机开两句玩笑,屋里走出的人让他及时地收住了所有举动。
柳绵脸尖颧骨高,长发全梳到脑后绾成髻,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会让人觉得很凶的妇女。
倒不是黎诩怕她,这是舒愿的母亲,黎诩平日再怎么嚣张也好,在她面前定会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阿姨好。”
柳绵不着痕迹地把这个高大的男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嘴角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经常听小愿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没等黎诩接话,舒愿就面无表情地拽住了他的衣袖,将人扯向了自己的卧室:“我们去写作业了。”
一扇门隔开了卧室与客厅,黎诩摘下背包,挑着眉问:“经常提起我?”
舒愿不声不响地坐到书桌旁,随手拿起个习题本摊开。
黎诩得了便宜,即使对方不搭理他也不影响他的心情。他搬了个椅子坐到舒愿身边,从背包里翻了张卷子出来做,起先还挺认真,后面就开始盯着舒愿的侧脸神游。
“写作业。”舒愿横了他一眼。
要是在学校便也算了,这是在舒愿的家,在充盈着舒愿生活气息的卧室,黎诩怎么可能静得下心写作业?他撑着脸,上半身斜靠在书桌上,唇边挂着慵懒的笑:“你没带过其他人到你家吧?全皓朗来过没?”
舒愿停下笔:“别总揪着他不放。”
“在学校里你跟他最亲近。”黎诩对这事耿耿于怀。
舒愿从不屑于和他争辩,扯过黎诩的卷子勾画了几道应用题:“先把这几题做了,不会我教你。”
“都不会。”黎诩刚说完,舒愿抓起笔塞进他手里,附送一个冷淡的眼神。
这里不同于黎诩的卧室安装有暖气,南方的室内温度似乎跟室外毫无差异,黎诩就算是体质耐寒也坐不住,题目没做多少就挪着椅子直想往舒愿身上贴。
“走开。”舒愿侧过身子躲避,黎诩拉住他的手:“就抱一下。”
“不行。”舒愿甩掉黎诩的手。
两人僵持之时,柳绵推门进来,端进两碗冒着热气的糖水:“冷吧?喝个糖水暖暖身子。”
黎诩立马换上一张温和无害的笑脸:“正冷着呢,谢谢阿姨。”
若不知道黎诩在学校的名声和战绩,黎诩的这张笑脸在一般长辈眼里还是挺讨喜的,像柳绵一下子就对他攀升了好感度:“别客气啊,我给你们拿个暖手宝,刚插完电。”
她转身出去,没一会又抱着两个暖手宝进来:“糖水喝完了可以去厨房添哦,别见外。”
舒愿坐在飘窗上舀糖水喝,整个人陷进身后柔软的靠枕里,看上去很惬意。柳绵出去后,黎诩便把门给反锁了,几步走过来朝舒愿面前凑:“给我尝一口。”
对方的目光凉凉地扫过他的脸,腾出手指向书桌:“你的在那。”
“我知道,”黎诩盯着舒愿的碗,“我想吃你的。”
舒愿松开勺子,把碗往旁边一搁:“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让你来?”
他的表情很严肃,黎诩知道这时候不宜开玩笑,但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你说吧,任何理由我都能接受。”
“是我妈提的要求,”舒愿说,“我性格孤僻没朋友,她想了解我平时出去玩都跟谁在一块儿。”
“所以我不能表现得不好,”黎诩坐回书桌旁,“事实证明阿姨对我印象还可以。”
“我们也只能是朋友了,”舒愿摇了摇头,“黎诩,不要再进一步了。”
说到后半句话时,舒愿转头看向了飘窗外。他的视线飘忽不定,声音很轻,分不清是在警告黎诩,还是在告诫自己。
黎诩用勺子搅了搅糖水,再吃进嘴里时已变得寡然无味。腿上搁着舒愿的母亲给的暖手宝,他探手进去,适度的温热迅速地传遍了他的每个细胞。
柳绵好客,但她不知道这位客人对她的儿子有非分之想。
黎诩想,要是他逾越了朋友界限呢?
他太自私了。
“我很自私吧?”久久未见黎诩回答,舒愿回过头看他。
黎诩正盯着床头柜上的某个物品,舒愿卧室里的摆设屈指可数,那个带迷你吉他的八音盒大概是为数不多的亮色。
纵使没上发条,黎诩也如同听见了悠扬的音乐,像藤蔓缠紧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有些事他本可以克制的,但也只是原本而已,欲望都是薄积厚发的。
“自私的是我,”黎诩扯回目光,“舒愿,你不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所以这一步,我肯定是要进的。”
***
当城市每一棵行道树的枝杈间被装饰上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时,新的一年摇曳着身姿款款而至。
清禾中学进入了全面的期末备考期,无论哪个年级的学生都攒足了劲儿一争高下。
严寒的深冬,大家在透支学习之余都感觉极度缺乏睡眠,连舒愿这种平日上课身板总挺得笔直的人,下了课也抵挡不住困意,双手收在袖子里,脑袋枕在手臂上闭着眼睛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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