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6)
谁料到表演结束后出了点状况,上回害得施成堇住院的家伙今晚就守在台前,舞台灯光一暗,他就把人逮了下来。
“见死不救啊?”顾往问。
宋阅年摆好做直播的落地支架,打算在排练室里做完直播再回家:“不用救,湿精自己也乐在其中。”
既然做东的不在,几个没事做的便各回各家,顾往这次坐上了黎诩的街车后座,把书包顶在脑袋上冒充头盔:“下周你记得回学校。”
后座载着人,黎诩不敢开太快:“怎么,真要来我们班看转校生?”
“嗯,看谁那么大威力让你连轩临都舍得甩。”
“再瞎猜我把你甩下车你信不信?”
“信信信,不说这个了,”顾往泰然自若地点开手机的音频播放再举到黎诩耳边,“来,听听宋哥昨晚发的新歌。”
宋阅年是自由音乐人,自行发布过二十多首歌,在网上也算小有名气。他的歌偏属民谣风,受众不广,粉丝都是些年轻人。认识宋阅年之前,顾往在手机上看过宋阅年的直播,他是这么评价的:夜深时听宋阅年唱歌是种享受,他一拨琴弦,就仿佛把我的心事说出来了。
新歌名为《朝夕如梭》,慢悠悠的旋律,朴素的歌词,低沉的嗓音。
“昨夜夏风仍清凉
今日烈阳爬白墙
他走在路上
谁人擦肩而过形色匆忙
不知他在等雨一场
淋湿岁月彷徨
浸润无声虚妄
也曾为梦想热泪盈眶
朝夕如梭却终成过往……”
歌听到一半,舒愿就摘掉了耳机。
希望属于对生活有憧憬的人,而生命被毁坏的人只有绝望。
半夜时头脑总会更清醒,越想睡着,梦乡离得越远,脑海想的事情就更多。
舒愿把壁灯调到最亮,下床将书包抱到床上。他对着灯光检查了一遍今晚做完的作业,想起下午做的物理卷还有最后一题没写,便从书包里翻出物理书,扯出夹在里面的卷子。
照例先看题目,然后在草稿本上画图算数写过程,最后抄到卷子上。翻到正面从头检查,舒愿看着左上角的名字发了愣,随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周六天气闷热,厚厚的云层积压在上空,像随时都会憋出一场大雨。
出门前舒愿被柳绵叫住:“小愿,让你爸爸载你过去吧?”
天气预报说今天多云,不会有暴雨,但舒愿还是往书包里塞了把伞。他在玄关处换好鞋子,摇头道:“不用了。”
他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放任他独自外出会旧事重演。
“那你带上手机,回来的时候要是下雨,你就打电话让爸爸过去接你。”
所以为什么要拒绝母亲的建议呢?
坐上公交时,舒愿想。
那件事发生过后,他就整日整夜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禁锢了自由,颠倒了白天黑夜。多次趁父母上班或入睡后找刀子试图划破自己的手腕,却在刀刃触碰上皮肤时止住了手。
后来为什么还愿意活下去呢?
为什么敢走出屋子了?
“再等等。”黎诩拽住顾往的胳膊。
顾往在10班教室外等了有二十分钟了,高三学生周六上午还得留在学校,他耽误了半节自习课,就为了黎诩的一句“他今天肯定会回来”。
“我下节课还要理综测试呢,”顾往坐在窗台上晃着腿,“我考完再过来行不行?”
“等你考完试我早把他劫回家了。”黎诩挥挥手赶顾往走,“行了,考你的试去。”
顾往走后,黎诩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哼着歌。
昨天下午自习课,舒愿被崔婵娟叫去了办公室,黎诩趁机调换了自己和舒愿没做完的物理卷,将舒愿的卷子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他算准了今天舒愿会回学校,为此还一大早出了门过来等,结果等到现在,他开始后悔没在自己的卷子上留个联系方式。
万一舒愿没发现呢?
万一舒愿发现了但不打算回来呢?
天边划过一声响雷,紧随其后的是预想中的滂沱大雨。
舒愿踏上三楼最后一级台阶,下意识地反手按了按书包,暗想还好带了伞,天气预报果然有偶尔出错的时候。
教室没人,舒愿摘下书包,先把黎诩的卷子放在对方的桌面上用练习本压着,再俯身在抽屉里寻找自己那张卷子的影子。
他翻找的力度不大,手指头挑起一本书,再挑一本,看卷子有没有夹在课本之间。他认为自己并不是在做亏心事,但谨慎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对于动了黎诩的东西这件事儿,他是恐慌的。
这也导致他忽略了背后的脚步声。
黎诩想不到自己就上个洗手间的间隙,舒愿就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撅着屁股翻他的抽屉。不仅撅着屁股翻他的抽屉,屁股还挺圆润可爱的,不知道捏起来手感怎么样。
云层压得很低,昏暗的天空让教室内都缺乏光线。不知谁临走前忘了关窗,猛厉的凉风从窗外卷进来,吹得其他桌面上的课本书页猎猎作响。
舒愿找不到自己的卷子,他泄气地直起身后退一步,后背突然撞上了一个物体。
心脏漏了一拍,全身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舒愿的四肢瞬间变得僵硬,强烈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短暂的几秒钟里,舒愿唯一的念头便是,雨下得那么大,有人能听到他的呼救吗?
“吓到了?”含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舒愿陡然松了口气,全然忘了来学校的第一天自己是如何躲开黎诩这个人的。
黎诩拉开椅子,把舒愿按坐到上面,自己则学顾往坐上了窗台。
“找卷子?”黎诩问。
舒愿坐立不安,多次想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被黎诩俯视着,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嗯。”舒愿答。
黎诩掐着舒愿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等对方怯生生地与他对视,他促狭地笑笑:“落家里了。”
舒愿有点无助,分不清黎诩是说真的亦或是捉弄他:“下周能带回来吗?”
说话时,舒愿的下巴蹭在黎诩的虎口上,使得那地方直发痒。他松了手,假装为难地说:“我下周不一定来上课呢。”
风撞得窗玻璃哐哐地响,雨势不见减弱,反而愈加凶猛。
“求你了。”被风雨冲撞的,可怜的哀求。
黎诩忽然明白什么叫愧疚。
他不了解舒愿,像对待所有新鲜事物一样,他单纯想接近他,试探他,逗弄他,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但舒愿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舒愿会逆来顺受,可对方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以为舒愿会恼羞成怒,对方却垂着眼哀求。
当一个人愤怒,或许他还能有办法解决事情。当他学会低声下气,或许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黎诩从窗台下来,站在舒愿面前想说声“对不起”,话在嘴边绕了半天,说出来的却是:“等雨停了,我带你去我家拿吧。”
这场雨下了半个多小时,期间舒愿接了个电话,柳绵问需不需要父亲过来学校接他。
“不用,”舒愿合上窗户,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我迟点儿回。”
“你别四处跑,”柳绵叹了一声,“小愿……”
“我知道,”舒愿打断她,“别说了。”
把手机塞回兜里,舒愿默不作声地把其他窗户全部关好。
黎诩伏在课桌上捣鼓着什么,舒愿一走近,他就把手上的东西收进了抽屉里。
“走吧,”他看了看外面,“雨停了。”
高三的学生还没下课,周六的校园格外静谧,校道上两人的脚步声便显得十分清晰。
直到被黎诩领到车棚之前,舒愿都以为对方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大不了一块儿乘个公交,拿到了卷子他自己再坐回去。
“我家有点远,”黎诩跨上车,不由分说将早上准备好的新头盔给舒愿戴上,“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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