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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律背反(331)

作者：Hyperion 时间：2021-11-29 10:27 标签：男男 年上 露中 PTSD

　　“……”
　　伊万站在门前沉思片刻，转身去了书房。他从玻璃柜里取出了一件珍藏多年的物品——蓝闪蝶的标本，当年尼古拉神父送他的礼物。
　　他捧着蝴蝶标本，久久地看着蝴蝶翅膀上那美丽的金属月光。
　　伊万又想起了神父对他说的话，想起了那个午后……怪物就是在那里诞生，在莫斯科的一个小教堂。假如当时老神父没有把蝴蝶标本交给男孩，那么之后的一切还会发生吗？在生日宴会上被毒杀的男孩们、被枪打死的亚历山大、他的父亲、被他吃掉的那些人类。
　　伊万沉思着。
　　或许耶稣基督生前也没有想过，他的圣体会被人类崇拜两千年……一个人的身体，被当成圣饼吃掉，血液，被当成红葡萄酒。尼古拉老神父也没有想到，他的礼物为世界带来了一个恐怖的怪物。
　　“……”
　　伊万细致地擦去标本玻璃上的灰尘。他想起瓦莲京娜奶奶给他讲过的那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孤独的小熊，想要寻找一种能带来幸福的蝴蝶。
　　现在，他有一只蝴蝶标本，可这是幸福吗？
　　只是死亡罢了。
　　蝴蝶死了，惹怒他的人类们也死了。伊万苦笑。瓦莲京娜奶奶和妈妈也死了……伊万很庆幸她们都没有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这很好。那么至少在她们的回忆中，他就仍然是那个敏感又羞怯的男孩，这样就很好了……她们不会为他伤心……
　　可是，王耀会伤心，王耀会伤心。
　　“……”
　　伊万没什么心情了。
　　他把蝴蝶标本装进了随身行李里，背着那个沉重的背包出了门。今夜他必须准备好最后的材料。除去他之前的库存，还有从黑市上买的一些原材料……他今晚至少需要再狩猎3-4个人类。时间紧迫，他不打算浪费。
　　好吧，伊万笑了笑，点燃了一根雪茄。他一边潇洒地走向车库，一边背诵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宗教大法官》：
　　“‘他想到要去看看民众了
　　哪怕只是走马观花——去看看那些受尽折磨、饱尝苦难、罪孽深重但像婴儿般爱他的民众。诗剧情节发生在西班牙的塞维利亚，那时正值宗教裁判雷厉风行，国内每天都有火堆为高扬上帝的荣光而熊熊燃烧……’”
　　最后一次，傲慢的魔王趁着夜色前去狩猎。整个城市，整个人间，到处都是血肉，供他取用。
　　人类要为一只蝴蝶的死亡付出代价。
　　……
　　午夜的城市一片静谧，道路上鲜有行人，不过车辆仍来来往往。远处的办公楼灯火通明，毫不节约地整夜地亮着灯，仿佛是人类害怕夜色中的野兽而故意燃起篝火。
　　一辆小型货车在空阔的马路上行驶，车身上印着快递公司的广告。疲倦的交警们守在路边执勤，要求让货车停下接受检查。车窗打开，交警们拿着酒精检测器指向司机——那是个黑发的中年男人，看不出年龄，大概就是为了老婆孩子仍在半夜奔波工作。
　　“晚上好，警官们。”男人的语调很轻，很文雅。
　　交警把酒精检测仪凑近了些：“晚上好，先生，对着仪器吹口气。”
　　“好的，各位夜里工作辛苦了。”男人很配合。
　　“你也是，大家都不容易，我看看……好了没问题，你走吧，夜里开车送货注意安全，不要疲劳驾驶。还有，小心不要去太偏僻的地方，毕竟现在市里的治安……总之，祝你好运，再见。”
　　“谢谢，也祝您好运，警官们。”
　　男人微笑，摇上了车窗，继续上路。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栗色的双眼疲倦地望向虚空。他打开车载音响，开始播放音乐。道路两端的路灯逐一远去，夜色为他敞开。
　　“♪~”
　　伊万·布列津斯基心情不错。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对后座的“乘客”说：
　　“您的运气不好，刚刚那些交警本来可以发现您的，真可惜……严酷命运总是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时刻来临。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明天您不用去上班了，也再也不用为房屋贷款发愁。平庸生活的重负啊，再也不能摧折您高贵的心灵。这很好，一劳永逸。”
　　伊万笑了。货车后座有一个黑色的大型包裹，贴上了收件人的地址。这个货物来得容易，伊万刚刚恰好看到了一个醉酒的上班族坐在路边哭泣，于是他热心地上去帮忙，请人家坐到他的车里，再让人家永远地睡去。真好，这人再也不用受生活的折磨了。伊万·布列津斯基一向乐于助人，帮大家解决生活中的问题。
　　这将是最后一个猎杀之夜，最后一次盛大的款待。
　　伊万决定玩一个游戏，看看主是否真的存在。以此，纪念他心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200周年的诞辰。
　　于是他制订了游戏规则，他想试试今晚能不能找到耶稣：
　　“假如今夜有谁能让我停手，那个人就是耶稣基督再世……主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杀死我，或是阻止我。”
　　这对于人类来说一定是恐怖的一晚，伊万心想。可惜人类毫无察觉，在床上睡得正香甜。假如上帝仍保持沉默，假如天使们仍旧默许他手上的鲜血……那么只有几种可能：
　　主的意志在他身上，他的存在就是主对人类的惩罚。
　　或者说，他才是对上帝与人类的嘲讽。宗教无法规训他、道德无法约束他、法律无法惩罚他。
　　伊万·布列津斯基为所欲为，享受一切，蔑视一切，再将一切统统抛弃、付之一炬。
　　然而主又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回应他的呼唤？为什么上帝让他带着有病的大脑出生，又一次次对他的恶行视若无睹？
　　主啊，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大地的正义，他代表了另一种真理。人类不能理解他，圣经无法阐释他，两手空空的天使们也只能沉默。
　　可是，伊万仍然想要一个答案。
　　“主啊，来到我身边，回答我的问题。”
　　伊万打算这么做。假如今晚某个人能阻止他血腥的游戏，那个人就必定是耶稣基督再世……那么伊万一定要向主耶稣问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答案。说到底，是他的作品创造了他，一部痛苦的书，一个怪物。
　　“哈哈哈，亲爱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您也会生我的气吗？那么请您替我问问上帝，今夜他会在我面前显圣吗？”
　　伊万心情愉快，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行驶。他谨慎地观察着街道上出现的每一个人，挑选合适的猎物。车载音响正好播放到一首他喜欢的民谣《猫咪舞会》。
　　伊万就跟着轻轻哼唱着：
　　“Un gros chat se rendit au bal Tikiti tom ta tikiti tom”
　　（一只大猫咪去参加舞会）
　　A pris ses bottes et son cheval
　　（穿着靴子骑着马）
　　Au bal des chats et des souris Tikiti tom ta tikiti tom
　　（在猫和老鼠的舞会上）
　　À petits pas
　　rondes et quadrilles
　　（跳着华丽的舞蹈，迈着小碎步）
　　Hey souris
　　veux-tu qu'on se marie? Tikit tom ta tikiti tom
　　（嘿，小老鼠你能和我结婚吗）
　　J'ai de l'or et du crédit
　　（我既有金钱，又有名誉）
　　Me cax macare duck and a dil Tikiti tom ti day
　　（小老鼠已经骑小车出门啦）
　　Non
　　je ne veux pas me marier Tikiti tom ti day
　　（不，我不想结婚啊）
　　Je ne veux pas me marier
　　（我不想结婚啊）
　　Je veux courir dans les blés
　　（我只想在麦田里自由奔跑）
　　Ôte tes pattes
　　vilain chat gris
　　（把你那丑陋的灰色猫爪拿开吧）
　　Me cax macare duck and a dill Tikiti tom ti lay
　　（小老鼠已经骑小车出门啦）
　　这时，伊万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夜晚很冷，那人却只穿着薄薄的棒球服，兜帽戴在头上，独自一人在深夜的街道上走着，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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