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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律背反(259)

作者：Hyperion 时间：2021-11-29 10:27 标签：男男 年上 露中 PTSD

　　都结束了。
　　黄昏啊，庄严地到来……
　　毁灭之后就是永恒的宁静，大地重新成为自己，不再承担任何意义。向日葵代替了国境线，原野也如潮水般重返，鹰带来了风，风吹啊，亘古如一。
　　伊万感到满意。
　　不过……
　　短暂的停顿之后，伊万的愉悦感逐渐消失了。
　　他伸手抚摸耀的后颈……恋人就睡在他怀里，像一只天真的小猫对怪物的真面目毫不知情。可是，耀会怎么想？事到如今，伊万已经预料不到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耀会害怕他吗，会讨厌他吗？
　　会的，一定会的……耀会离开他。
　　想到这里，米沙也垂下了毛绒绒的小熊脑袋，米沙快哭了。
　　其实伊万也清楚，耀更爱人类……耀和人类一起生活，包容周围的人，支持周围的人。难道太阳会向人间索取什么回报？不……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光的一种形态，而王耀，王耀正是……伊万闭上双眼，夜晚如潮水般回荡。假如他也是人类就好了。那样的话……那颗遥远的星星就会永远爱他。主啊，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啊。
　　伊万无法入眠，开始回忆这一切的起源。
　　黑夜中的漫漫歧途，他的罪恶，某个人荒诞可笑的一生。
　　……
　　男孩刚回到莫斯科，马上就被母亲带到了沃罗涅日。他们从州首府被专车送到了森林中的狩猎庄园。狩猎季从9月开始，原本这座庄园每年都接待前来疗养、狩猎的高层大人物，今年却格外冷清……偌大的庄园，只住着他们一家、几个外国人、一个患了肺痨前来休养的小提琴师。
　　秋天来了，树叶还没开始变黄，森林里清新的空气渐渐变凉。
　　对于孩子们来说，在庄园里的生活有些无聊，好在几位女招待很喜欢他们，有时候会陪他们玩捉迷藏或是跳棋。为了让精力充沛的孩子们有点事情做，妈妈上午教他们学习小学语法，下午允许孩子们在花园中玩耍。
　　小安娜每天还是像公主一样被母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浅金色的长发编成精巧的发辫盘在脑后，再佩戴上闪亮亮的亚克力宝石发夹和小花。小姑娘长得白皙，穿什么小裙子都好看得像洋娃娃。那几个外国游客格外喜欢她，给她拍照，教她唱儿歌，夸她比秀兰·邓波尔更可爱。小安娜得意极了，在大人们的注视下又唱又跳，享受着小明星一般的待遇。
　　但是母亲非常警惕，不愿意让陌生男人离女儿太近。这些人是一群来路不明的外国人，万一他们对小姑娘图谋不轨怎么办？妈妈嘱咐双胞胎：绝对不能单独和陌生人到别的地方去，也不能让任何人碰自己，因为坏人总是会用甜言蜜语诱骗小孩子。看到妈妈的态度，小安娜和小伊万也有些害怕。只要看到那些男人们在大厅休息室抽烟打牌，两个孩子就匆匆躲开，像两个警惕心极强的小动物。外国人一开始试图用英语和法语向布列津斯卡娅问候，她假装听不懂，坚持只说俄语。她以为这会吓退那些家伙。结果那几个外国人马上就换成俄语和她交谈。他们竟然都会说俄语，怎么会？这很奇怪，布列津斯卡娅更加戒备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如同傲慢的母狮子一样保护着两个幼小的孩子……
　　那位小提琴师倒是给布列津斯卡娅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老人沉默寡言，每天按时吃药，到森林中散步呼吸新鲜空气……老人喜欢到花园远处的喷泉旁练习小提琴，避免打扰到其他住户的清静，小伊万也乖乖坐在一边听。渐渐地，两人熟识起来。音乐家很喜欢这个孩子，愿意每天教伊万拉小提琴。他还对男孩的母亲说：瞧瞧伊万的手，简直是上帝的礼物，手指都比一般孩子的手指长许多，长大以后肯定会令所有音乐家羡慕。
　　就这样，伊万开始学习小提琴。
　　布列津斯卡娅自己也上过音乐学院，她在看儿子学习小提琴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小伊万很有音乐天赋，对音准极其敏锐。每次老师只要稍加演示，男孩就能轻而易举地在黑黑的指板上找到那个无形的音，精准得如同直接在钢琴上找到某一个固定的琴键，顺手得像是拿起一个心爱的玩具。老师随口让小伊万唱一个：“E”，小伊万能轻轻松松唱出正确的音高。老师演奏一个和弦，男孩也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后来小伊万似乎从听音练习中获得了乐趣，开始寻找所有声音的音高，老师思考时用手指敲桌子，男孩就说桌子发出的声音是“#G”。女招待拖动椅子，地板吱呀作响，男孩说那是“D2”。老师和妈妈都非常惊讶，这个孩子拥有别人需要苦苦练习才能获得的才能。
　　小伊万喜欢音乐，只要没人打扰，他可以一个人连续练习七八个小时，平静而安心。布列津斯卡娅都看在眼里。
　　伊万在成长。
　　秋天，小提琴，远离尘嚣的森林……没有了家庭的争执、父亲的阴影，小伊万的状况越来越好，已经可以每天都和妈妈说话，偶尔还会提出自己想吃冰淇淋。布列津斯卡娅也尽量柔声细语地同儿子说话，鼓励儿子更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愿望。每次小安娜想要替双胞胎哥哥说话，妈妈都不让，伊万必须亲口说出来。渐渐地，小伊万已经可以像普通的男孩那样和大人交流了。
　　“妈妈。”
　　“怎么啦，万尼亚？”
　　“小熊娃娃在哪里？它不见了。”
　　“哦，可能我们把它忘记在大厅了。万尼亚，可以请你去问问服务员姐姐吗？或许她知道小熊去了哪里。你也很想让小熊回家对吗？”
　　“嗯……”
　　“去吧万尼亚，去问问女招待，大姐姐会帮助你。”妈妈蹲下身，亲吻小伊万的额头。
　　男孩羞涩地点点头，勇敢地去尝试寻找迷路的小熊。妈妈小心翼翼地鼓励小伊万，拥抱亲吻孩子，像是呵护着一株稚嫩的幼苗。
　　母亲和孩子们陪伴着彼此。
　　那段时间，布列津斯卡娅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几乎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她不用再打扫屋子做家务，也不用准备一家四个人的晚饭。服务人员会提供一切服务，还不会像酗酒的丈夫一样面红耳赤地冲她嚷嚷。
　　每当布列津斯卡娅不舒服，男孩总是抱着小熊布偶陪在她身边。男孩安静又体贴，甚至比任何大人都有耐心。妈妈更加确信，伊万是个温柔而敏感的孩子，他只是需要特殊的照料。小安娜就不一样，她聪明、 好胜心强、擅长和人打交道，总是能迅速结交一大群朋友，又迅速成为人群中闪亮的焦点。小姑娘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事都依照自己的心意，逐渐显现出难以管束的征兆。双胞胎在性格上的差异越发明显，布列津斯卡娅不得不重新考虑孩子们的未来。她和丈夫原本打算把伊万安排进入军队系统，送女儿去学习音乐。但这样看来……或许两个孩子命运的轨道恰恰相反，伊万应该继续走音乐的道路，而安娜会自己去寻找长大以后想要做的事。母亲继续观察两个孩子，她也下定了决心：以后也一定要送儿子去音乐学院，哪怕丈夫反对。
　　森林中的庄园渐渐入秋，枝头的果实饱满了起来，小松鼠们努力搜集过冬的食物。小伊万喜欢这里。在厨房帮工的几个大婶有时候会去采蘑菇，小伊万就会跟着大人一起到林子里去。安娜不感兴趣，她不喜欢腐烂的树叶和虫子，会弄脏她红色的小皮鞋。
　　农妇们很珍惜短暂的秋天，毕竟冬天很快就要来临。采蘑菇的时候，大婶们拿着大篮子走在前面，偶尔在树根弯腰拾起几个又白又胖的蘑菇。男孩有一个他自己的专属小篮子，是阿列克谢大叔给他做的。妈妈在小篮子里装了糖果、饼干、巧克力蛋糕、杏仁和一小瓶果汁，再盖上梅红色的手帕，让小伊万去野餐。
　　劳动之余，农妇们就教小伊万辨别森林里的浆果和小鸟，教他如何把野草编成一个小狗。男孩心想：下次也要给瓦莲京娜做一个这样的小狗。
　　他们一般上午到森林里采蘑菇，中午在林子里野餐，之后再原路折返。大人忙碌时，小伊万就可以在附近逛逛。他找到了一些形状奇怪的松果，想着可以拿去送给法捷耶夫。他还看到了很多以前在绘本里出现的动物朋友们，毛绒绒的小狐狸一眨眼就窜到了灌木丛里，野兔正在换毛为冬天做准备，小松鼠们忙着把松果埋起来，刺猬其实不爱吃果子……男孩安安静静地观察着，辨认着树林中风的声音……音高从“F”变成“E”，小伊万跟着哼唱。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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