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餐的时候看到的。”史蒂夫看着远处的天际，回答道。
　　“不止你，事实上我现在也还有些为自己会做出这个决定而惊讶。”布鲁斯不必猜，也知道所有了解他蝙蝠侠身份的人，对他收养了迪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而且诚实地说，在这之前，他自己也从没想过收养一个孩子。
　　“我很为你高兴，B。”史蒂夫发自内心地轻声道。他知道让一个孩子成为家庭新的一员对于布鲁斯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高兴，布鲁斯没有真的被黑暗与罪恶困在原地。
　　他在继续前进，并且不畏惧于给予和接受新的爱。
　　布鲁斯沉默了好一会儿，从迪克身上收回了目光，“但我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好决定，史蒂夫。”他非常坦诚地说。
　　如果不是了解布鲁斯的为人的话，史蒂夫只听这话都得误解他是不是后悔收养了那个孩子。
　　“你会是个好父亲的。”他的语气温和而充满确信。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抚养一个孩子。”布鲁斯向后靠在椅背上，用他低沉的嗓音说。
　　史蒂夫沉默了两秒，“事实上，你确定抚养孩子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阿尔弗雷德？”
　　布鲁斯顿住了，两秒后，语气不变地改口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一个孩子。”
　　史蒂夫拿着手机轻轻点了点头。
　　这倒是，教育孩子的确是一个让人头大的问题。
　　“而且我确定其他父母也不会让他们11岁的儿子和自己一起去对付罪犯。”布鲁斯语气略有些沉重地接着说道。
　　史蒂夫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布鲁斯所说的意思，“你疯了吗？”他皱着眉不自觉地抬高了音调。
　　“很有可能。”布鲁斯捏了捏鼻梁说。他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史蒂夫厉声问道。从布鲁斯的语气里，他能听得出来这并不是对方的主意。但即便如此，布鲁斯怎么能同意一个11岁的男孩去与哥谭的罪恶战斗？
　　“迪克——那个我收养的孩子，他发现了我就是蝙蝠侠，请求我训练他，让他亲手抓住杀死他父母的凶手。”布鲁斯简洁地说，省去了迪克是怎样提起托马斯和玛莎的死，以此来说服他。
　　史蒂夫左手扶住了额头，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完全可以想象当那个孩子——迪克，说要为自己的父母复仇时，布鲁斯内心深处的感同身受。
　　而且他猜即便布鲁斯没有同意，迪克也会自己去找凶手复仇。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布鲁斯严格地训练他，教会他各种战斗和保护自己的技能。并且布鲁斯也能在一旁看着他，避免他在视线之外发生什么危险。
　　不过……
　　“有没有可能在你们一起抓住那个凶手之后，迪克就不会再参与你的战斗？”他抹了把脸，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
　　“或许。”布鲁斯垂下视线回答，“我希望如此。”
　　他不想将另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孩子拖进哥谭黑暗的阴影里。但他无法确定这个孩子会不会自己一头闯进来。
　　布鲁斯看到了迪克身上的正义和善良，他知道这个孩子内心充满着与罪恶对抗的勇气和渴望，还有愤怒——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而当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已经将这个孩子拉进了他的生活——蝙蝠侠的生活。


第76章
　　沉默许久后， 史蒂夫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打趣道：“你现在体会到教育孩子的难处了。”
　　父母是无法为孩子决定他的人生的。而既要给孩子发展自我的空间， 尊重他的意愿， 又要引导和保护他不误入歧途、陷入危险， 这其中的分寸是很难把握的。
　　史蒂夫相信当阿尔弗雷德第一次看到布鲁斯穿上蝙蝠战衣时的心情，大概也和布鲁斯现在看到迪克请求接受训练的心情差不多。
　　“关于这方面，我的确不如你经验丰富。”布鲁斯将头靠在椅背上，微不可察地扬起嘴角， 一本正经地回道。
　　史蒂夫挑了下眉， 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笑意，“别这么说。如果被托尼听到的话，他就要去哥谭找你决斗了。”他向后侧了侧身，窝在沙发的靠背和扶手之间，抬起双腿放在沙发上。
　　布鲁斯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他沉吟两秒后，故作认真地道：“听你这么说， 我突然有点想把这段通话录音发给托尼·斯塔克了。”
　　史蒂夫忍不住轻轻微笑起来， “你就是喜欢看托尼气得跳脚，对吗？”
　　“这是一种乐趣，史蒂夫。”
　　史蒂夫想起之前布鲁斯用两种声音和托尼斗嘴， 笑着捂住了脸。
　　布鲁斯听着手机里史蒂夫低沉的笑声， 脸上同样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笑意平复后， 史蒂夫转过头看向窗外阳光下的纽约， “保护好那个孩子，B。”他轻声说。
　　这不仅仅是为了年幼的迪克， 也是为了布鲁斯自己。
　　史蒂夫很清楚， 假如布鲁斯再一次失去他的家人——就像他多年前失去他的父母一样失去他的儿子， 那么痛苦和愧疚很有可能会压垮他。
　　布鲁斯沉默了片刻，“我会的。”他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坚定。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一种默契而舒适的安静在电话两边萦绕着。
　　布鲁斯靠在椅背上心情放松着，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房子找得怎么样？”
　　“毫无进展。”史蒂夫侧着头靠着沙发背。
　　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可他和巴基计划要买的房子仍然没有着落。
　　一开始他们是想向银行贷款的，但托尼却说史蒂夫向哪家银行贷款，他就把哪家银行买下来。
　　所以最后，史蒂夫和巴基的债权人就变成了托尼，贷款利率为零，还款期限为在宇宙毁灭之前——这还是史蒂夫争取来的，托尼本来是大手一挥让他们干脆别还。
　　而钱的事情解决了，接着又是房子的大小问题。他和巴基本来只打算买有三个卧室的房子——两人各一间，一间改成画室。但，又是托尼，他再次向史蒂夫提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问题：难道你家连一间属于我的客房都没有吗？
　　史蒂夫当然得斩钉截铁地说：有，一定有。那么，既然托尼都有了，其他人呢？到底要不要再留出一间，或者更多间客房？
　　于是，到了现在，关于到底是买四个卧室的，还是更大的房子，他们依然在犹豫不定，更别说随后的地段问题了。
　　“我们四天前通话时，你也是这么说。”布鲁斯调侃道。
　　史蒂夫歪着头回道：“那时候你也还没当爸爸。”
　　说完后，他自己便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布鲁斯同样扬起了嘴角。
　　通话结束后，布鲁斯转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望着巨型小丑牌，注意力却显然在自己身上的迪克。他之前就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也猜到是迪克走了过来。
　　迪克听到布鲁斯挂了电话，等了一会儿，自以为不注意地将目光转过去，却没想到正好被布鲁斯抓个正着。
　　他被吓了一跳，接着便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走到布鲁斯面前，“对不起。我只是听到了我的名字，以为你在叫我。”
　　布鲁斯看着眼前这个年幼的孩子，“没什么。”他试着放轻自己的声音，但说出口的话在自己听来都带着些冷硬。
　　迪克却没被布鲁斯的语气吓到。他抬起头，神情平静而透着一丝隐隐的挥之不去的悲伤，蓝色的眼睛深处却仿佛有着永不熄灭的光芒。他犹豫两秒后，问道：“跟你打电话的，是送给你书房里那幅画的人吗？”
　　他去过布鲁斯的书房，那里看起来像是属于一个上世纪的欧洲国王——或者说整个庄园看起来都是这样。但那幅画，迪克说不出来它有哪里不对，只觉得它好像不属于这座庄园，却又让这座庄园没有那么……让他感觉沉甸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