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误我(45)
她低头擦眼泪。
即便辛曜有些感同身受,见她如此,也难免有些不耐烦。
她的感情,是她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冷着一张脸,正要丢下句话便走,耳边传来竹叶碰撞的沙沙声,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已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凉凉道:“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慌忙抬头,对面的小娘子慌着用手擦眼泪,回头看到是祝汸,显然也傻了。
祝汸悠闲地扇着扇子,大大方方地走进来,看她一眼:“又是你啊,这是在私相授受?”
小娘子气哭了,美人落泪,令人心痛,祝汸那张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不仅不觉着难受,还道:“你又给他送东西,你喜欢他啊?”
小娘子手一松,匣子掉在地上,哭着回头就跑。
祝汸“哼”了声,低头看掉出匣子,落在草地里的糕。小巧精致,还特地做成竹子的模样,是要祝辛曜节节高吗。
他抬头正要讽刺辛曜,却对上辛曜黑沉沉的眸子,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双眸子,总之,祝汸突然被看得说不出话来。
碧绿竹林里,祝汸一身黑,辛曜一身白,相互对视,脉脉无言。
阿兔在一旁看着,心道,这是他知道的,若是不知道的人这个时候闯进来,还以为这俩是在含情相望呢……
眼看他们小殿下傻了,阿兔及时“咳”了声,祝汸慌忙回神。
老家伙却还用那种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他,祝汸生气,抬脚踩地上的匣子与糕,冷嘲热讽:“状元郎了不起啊!在书院这种圣人之地,竹林这样清雅之地,竟还想着同美貌女子私相授受!”
辛曜垂眸看被他踩在地上的匣子,再抬头看他,眼中竟生出些许笑意。
祝汸有些慌,却也更气了,再踩,凶道:“你还说你同她没什么,你说你不认识她,人家都找到书院来了!还给你送竹子形状的糕吃!”老家伙被他这般说竟也不气,祝汸用折扇指他,“你就这样的态度,考什么状元!我看你连举人都考不上!”
辛曜还是那副神情,半点不为自己辩解。
祝汸头一回反思,难道自己说得不对吗?他明明都是戳在辛曜心窝子上说的话!怎就一点儿未被激怒?
他又想想,此人就是如此,面瘫脸,高兴也好,生气也好,总之是瞧不出来的。
他又何必浪费时间与老家伙说这些废话?
他想罢,下巴一抬,扇子展开,扇扇风,严肃道:“你好好反思!”
他是还想再吹捧几句再走的,可老家伙莫名令人有些瘆得慌,祝汸想想,下回再说吧。气势却不能输人,他再“哼”一声,高傲地转身而去。
站在一边等着的阿兔跟上去,“等等。”,老家伙开口了。
祝汸背对他,面露些许不耐,还有不易察觉的慌张。
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想听听老家伙要说什么!
若老家伙敢为自己辩解,看他怎么继续戳心窝子!
“辛家庄,我有个自小就熟识的朋友,过几日要来看我。”
祝汸心道,了不起啊,辛家庄你还有朋友呢!有朋友,告诉他做什么?
辛曜再道:“他说给我带些老家的吃食,问我要什么。”
祝汸使劲儿给自己扇风,又是夏日,天越来越热,哪怕是在几乎能蔽日的竹林里。
“我托他帮我带些他娘打的年糕,去年你吃过,很喜欢的那个,便是他娘打的。还有那花蜜,是我朋友自己从山里采制。”
祝汸扇风扇得更用劲,心里烦闷,他什么时候很喜欢了!
辛曜直视他的背影,看到他手上动作越发快的手,浅浅笑着说:“书院后院有个地方能烤东西吃,过几日,书院休沐,来书院,我给你烤年糕吃吧。”
祝汸觉着连扇风也不管用了。
辛曜道:“小田田也喜欢的。”
祝汸听到女儿的名字,脑中清醒,赶紧道:“这么热的天!谁吃烤年糕!走了!”说罢,他抬脚就走。
辛曜却道:“那说好了,三日后。”
祝汸生气,谁跟他说好了?!
他想要回头怒斥,却又觉着此时不适合再与老家伙多说话,三日后,他不来不就成了?
他赶紧走了,急匆匆走出竹林。
直到走出白鹿书院的大门,他也没弄明白,他今儿来这一趟到底是为啥来了?
他怎么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祝汸走后,辛曜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过几日就是他们相遇一年的日子。这一年竟过得如此之快,他再看看地上的匣子与已经沾了灰的糕,他突然有些感谢今日的那位小娘子。
他眼带笑意,转身也出了竹林。
第31章 被我“羞辱”过的贫穷宰相竟然想要以身相许我·十三
自上回辛曜在他们宅子里住了十来天,小田田虽还常隐身去看她娘, 每隔几日, 倒也会现出身形来去找他, 他们俩是越发亲近。
且她同辛曜还有许多不告诉祝汸的小秘密。
祝汸打算得挺好, 大热天, 谁要去吃什么烤年糕?他是没银子买吃的了?他的侍女们,是不会做吃的了?
无奈,三日期到,他的小白龙欢欢喜喜地跑来,笑着说要一同去吃烤年糕。
夏日里,小田田穿着碧绿色的裙子,裙子上绣了白色莲花、蜻蜓,头发扎成两个揪揪, 阿兔给她戴了两排珍珠发箍,再别了对儿赤金的蝴蝶, 蝴蝶翅膀随着她的笑闹不时颤动。刘海压在眉间, 才两三岁的模样,小脸也胖乎乎的,笑起来露出小白牙,虽说长得还是像开曜。
这喜笑颜开的性子, 与喜庆团团又暗地里藏着坏水的模样, 当真是同祝汸小时候一模一样。
祝汸心都要化了,哪里还忍心拒绝她。
他牵了田田的手去白鹿书院,阿兔、小虎也跟着。
守门的大爷认识田田, 直接便放他们进去。休沐日的书院倒是清静,小田田熟门熟路地拽着祝汸的手往前跑,一路欢快地咯咯笑,祝汸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配合她。她以为祝汸不认识她的大白居住的地方,人还没到,便欢喜地喊道:“大白!大白!我来啦!”
祝汸觉着有些尴尬,刚要叫她小点儿声,辛曜步履匆匆从院子里走出来。
倒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眼中却也带上笑意,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我以为你们傍晚时才来。”
说得他有多迫不及待要来似的!祝汸冷哼着,打算出言讽刺。
小田田松了手,仰头朝辛曜伸出双臂,笑着甜甜道:“因为我想念大白啦!”
辛曜嘴角微翘,弯腰将田田抱到怀中,抱得倒是很熟练,比祝汸还熟练。祝汸抱田田抱得并不多,反而是小虎抱得更多。
辛曜抬眼看他,让开身子:“请进。”
又不是他家。
祝汸想翻白眼,女儿在,到底不好,他只好闷闷不乐地迈进院子。院子里也没人在,因为小田田,祝汸倒是在辛曜那间狭窄的屋子里待了片刻。辛曜倒没有因为屋子的狭窄而觉着丢人,还对祝汸道:“待明年春闱之后,有了俸禄,我便在京城赁个独院的宅子住。”
祝汸下意识又想讽刺他,明年春闱还不知道在那儿呢,这会儿就想着俸禄,想着赁宅子住的事了!
话都到了嘴边,他及时拯救,特别真诚地说:“都说你有状元之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其实这份真诚,真诚得特别浮夸。
辛曜却点头,认真道:“我会努力。”
祝汸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假的了,待不下去了,便想着赶紧去烤年糕吧。
到院子后头烤年糕,虽说在阴影下,大夏天的烤着火怎能不热。
不过他们本就是神仙,热不热的全看自己愿意不愿意,小田田就半点儿没觉着热,凑着热闹看她的大白给她烤年糕,往上刷蜂蜜,玩得高兴极了。
祝汸是龙,生性体凉,却莫名火大,热得很。
辛曜烤好一大片年糕,一分为二,一块给了田田,一块递给他。
祝汸不想要,田田已经先咬一口,说好吃,还催着他吃,他没法,只好也咬了一口,随后便再次暗地里咬牙。
他默不作声,且又迅速地吃掉那大半块的年糕。
始终看着他的辛曜问:“挺好吃?”
再次吃人嘴软,祝汸想了想,硬撑着道:“是人家大娘的年糕打得好!”
辛曜的眸子便被火光给照得亮亮的,又给阿兔小虎他们全烤了吃,小鹤吃得那是赞不绝口,祝汸却越坐越难受,也不知为何,老家伙总是看他,有什么好看的!
虽说他的确挺好看的。
又见女儿与辛曜腻歪得厉害,他索性起身:“我先回去,小虎,你看着田田。”
说着,他扭头便走,阿兔赶紧跟上。太过突然,走到月亮门边,辛曜从后头追来,大步走到他面前,先将手中的纸包递给阿兔:“带回去吃吧。”
阿兔瞄瞄祝汸,祝汸皱眉,他还是收下了,并往后退退。
辛曜却还不走,看着祝汸,说道:“下个月初,我便要再去东禺城,考秋闱,李兄与我一道。”
祝汸的眉头皱得更深,为何要告诉他?
辛曜看着他,眼神一错不错,祝汸被看得差点又要低眸的时候,辛曜再道:“去年今日,我们在山里遇见。”
“………………”祝汸很惊讶,他们竟然都认识一年了!他竟然忍受老家伙一年了!
辛曜却是又对他笑了笑,总是冷如雪川的人,偶尔笑一笑,仿佛春日里冰川刚化时,吸走四遭的所有温暖,总是有些瘆人。
却又因是春日,再瘆人也不觉寒凉。
祝汸不会形容这种感受,总之,不讨厌,却是很陌生。
辛曜笑完,道了句“我努力。”,便朝阿兔点点头,回头走了,继续去陪田田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