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34)
付红叶对此也只是微笑相迎,“雨君是云雾之灵只要身处雾气之中就能吸取灵气,你带着它回复力量会容易些。”
灵气便是修士力量源泉,尤姜再好面子也分得清轻重,此时也不再别扭,难得坦诚地对他点了点头,“谢了。”
古代蛮族崇拜猛兽,各分支的图腾都是沙狼蛇蝎之类的动物,这壁画上的人也多以拟兽形态进行刻画,这也让尤姜辨认起来有些困难。他只能看出这似乎是在描绘一场大型祭祀,可那些被绑着扔进河流的祭品到底是人是兽就难以分辨了。这些祭品都是兽形,脸部却皆是欣喜的人面,都被投入河中淹死了竟还只有满足神色,瞧着很是诡异。
尤姜总觉这场祭祀或许就是星陨天子化作不灭天子的原因,就在他细细琢磨时,寸劫却瞥见一道青色身影正暗暗伏在城墙角落,这便喝道:“什么人?”
寸劫的声音似乎惊吓了那人,话音一落对方就闪进了城内,其速度竟连尤姜和付红叶都来不及来,这异常引起了尤姜注意,他立刻下令:“看身形像是少女,追!”
那道青影一入城就不见踪迹,魔教弟子搜寻四周也没发现,这样快的速度着实不像是普通尸人。是的,尸人,虽然未看清对方面容,但她周身的死气根本瞒不过尤姜的感知,只是不知到底是长生门余孽还是被魔气感染之人。
寸劫没有寻到那女性尸人却也不是全无发现,他走到一处空地立刻就招呼道:“教主,这是那些马匪?”
尤姜闻言便扫了一眼过去,果然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尸体。这些人血肉都已枯竭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覆于骨骼之上,尤姜用扇子敲了敲这骨头便散架了,可见体内精华已是一滴不剩。
这种死状尤姜并不陌生,顿时眉头微皱,只道:“吸食生气而续命,是旱魃。”
这倒让付红叶疑惑了起来,“我记得长生门制造的旱魃已被天道盟修士联手焚毁。”
对此尤姜只是摇了摇头,“只要知道制造方法的人还活着,炼出第二只也不算奇怪。本座奇怪的是,当年长生门高手都已被诛灭,难道还有什么人隐藏在暗处吗?”
更诡异的是,这群人明明是在入口不远处失踪,尸体怎会无声无息出现在星陨王城?这一路上尽是尸人和魔物,就连他们这些魔教高手应对起来也颇为费力,凭马匪的修为又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他们沉思时,寸劫也调查完了所有尸体,这便前来报告结果,“教主,我们查了所有尸体,的确是失踪的那队马匪,年轻人都死了,只有那个像是巫祝的老头不在。”
看来这巫祝还有些门道竟能逃过旱魃的捕猎,不过,付红叶对此倒不是很担心,只淡淡道:“不灭天子已经醒来,他逃不出去的。”
既然出不去便一定在城中某处,这队马匪分明有备而来,或许那老巫祝会知道一些当年之事。尤姜这便对魔教弟子吩咐道:“分头去找,都小心一些,遇上旱魃就发送信号求救。”
“是!”
魔教弟子执行命令素来雷厉风行,寸劫这便带人四处搜寻,尤姜打量着这被隐隐黑雾笼罩的古代城市,突然对付红叶问道:“你说,不灭天子会允许长生门之人活在这里吗?”
马匪最熟悉漠北,这地方所有藏身之处都瞒不过沙礼耶的眼睛,尤姜不认为长生门能逃过魔教围剿躲进中原地区,若还有残部,便只可能是进了不灭川还没死绝的那些人。可是不灭天子会那么好心地去救一群魔修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付红叶再清楚不过,不灭天子绝不会庇护任何人族,这里面绝对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暂时还想不出疑点所在,只能道出自己猜测:“它憎恶人族不可能与人合作,除非,对方已不能算是人。”
“你是说那散仙?”
此话立刻让尤姜联系起了雨君窟之事,付红叶也是语气沉重地叹道,“我希望不是,若他不止寻到了雨君还与不灭天子打上了交道,这便证明此人已对精怪有所研究并且在加以利用,只怕精怪们千万年来的安稳生活就要结束了。”
但从目前情形看,那散仙既利用长生门打击苍天府,八成还是和此事有所牵连。
尤姜从不介意做最坏打算,此时却是有些摸不清对手到底是谁了,只疑惑道:“到底是谁呢?魔尊出世那些年人族修士损失惨重,几个大派的散仙接连战死,天道盟获胜后已是多年不见有人渡劫,也就妖族的两个散仙尚在。但是,前些年大雪山狐仙也已陨落,剑仙倒是行踪不明,可他昔日斩杀妖王救天下于水火,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妖。”
散仙渡劫动静从来不小,按理说不可能瞒过天下人视线,付红叶本也这么想,可这次他渡劫时好像没有任何人察觉,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哪里呢?
他渡劫时的记忆还很模糊,仔细回想仍没个头绪,此时也只能对尤姜轻声道:“不论是谁,至少可以肯定他意在搅乱天道盟,对魔教也未必心怀好意。”
散播谣言对付苍天府,又将所有的锅都引向魔教,此次若非付红叶一意孤行来了茗川,待雨君真将满城人都杀了,一场正魔大战绝对免不了。只怕那散仙就等着双方打起来渔翁得利,尤姜自是不愿做那相争的鹬蚌,此时便冷笑道:“同时挑战正魔两道倒是有气魄,本座就看看他有没有与之相应的本事。”
如此大家立场倒是一致了,付红叶见他披散的长发有些散乱,这便伸手将那垂落的青丝拂到尤姜耳后,这布满魔纹的脸看久了也就顺眼了,偶尔抹去时更觉惊艳,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前辈有没有发现,其实你我并肩作战还是很有默契的。”
这样自然而然的亲昵举动让尤姜有些僵硬,他回眸瞪了青年一眼正要开口怒斥,未想付红叶竟已抢先将他要说的话道了出来,“谁跟你有默契,胡说八道。”
他这语气模仿得还挺像,尤姜被抢了词顿时气结,“不许学本座说话。”
付红叶又怎会在意他的口是心非,不止不应,眼睛甚至还促狭地眨了眨,只道:“原来前辈的心思也不是那么难猜。”
玄门掌门果然天资聪颖,短短几日就已将魔教教主脾气摸透,尤姜打也打不过他,骂似乎也对此人脸皮无用,最终只能羞愤地瞪了一眼过去,“臭小子,不许猜。”
这眼神让付红叶很受用,他知道再撩拨下去就真的要被揍了,这便微笑着应道:“好,我不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魔:隔壁的兄弟,买锅吗?
雨君:天子不让我和你说话。
心魔:别听他的,放我出去,我们一起玩啊。
雨君:不要,你黑漆漆的,太丑了。
心魔(委屈屈):你们这些精怪简直丧心病狂!
第三十七章
那老巫祝果然没有走远, 一众魔教弟子搜过整座星陨王城,很快就在一座祭坛发现了其踪迹。此地很是宽广,护城河被引入呈环形一圈一圈层层渐进将中央祭坛所环绕, 如今河水干涸只留下一道道沟壑, 过道间的雕像和壁画也被风蚀成了残石, 却也能看出千年前定是十分宏伟的建筑。
就在祭坛的中心,一袭黑袍的老巫祝正捧着那小钟跪地叩拜, 嘴上高呼道:“天神啊,你的族人已被中原人当作奴隶,你所选的王族更是受尽屈辱,我愿每月奉上最年轻强壮的祭品,只求您赐予蛮族击败中原皇帝的力量!”
尤姜本还疑惑那些马匪为何没有留下任何战斗痕迹, 此时才知原来他们只是巫祝带来的祭品,时隔千年, 漠北余族竟是又想以活祭唤醒天神夺取中原江山。
蛮族传承已断, 谁也不知星陨天子是什么模样, 这巫祝应是将旱魃当作了传说中的天神, 却不知这可是个以活人生气为食的催命符,若是被他带了出去, 只怕天下当有一场大乱。
那旱魃就躲在祭坛中央的石棺之中, 即使相隔甚远尤姜也能感觉周身水汽正在快速流失,此时对这找死行为只是冷笑道:“本座还道是谁,原来是漠北余族的王族。”
他见付红叶神色有些疑惑,料想年轻的天道盟盟主大概不知过去之事, 又淡淡解释:“漠北余族中只有奴隶才会放牧种地,血脉高贵的王族只需坐享其成,沙礼耶因出身不高素来被他们所排斥,每次抢回的货物这些人还要拿走最好的,就算奴隶饿死也无所谓,反正自己的美酒美食绝不能少一分。沙礼耶看不惯这些人,干脆就把整个王族卖给了朝廷,以这群人为抵押为族人换来了栖身之地。”
百年前的漠北余族还残存着奴隶制度,只有王族和巫祝才有机会习字参与祭祀,沙礼耶虽随路过的魔修学会了修行也依然被这些贵族所排斥,这些祭祀之法的确没机会接触,王族之中流传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传说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出身却能成为魔教长老,可见此人不论心胸见识皆是极佳,付红叶也是由衷叹道:“大长老倒是个枭雄人物。”
对此,每天都在和长老吵架的尤姜只是随意摇了摇扇子,“本座看他是天生反骨,过去反王族,现在反教主,可惜本座不是这些废物,自然压得住他们。”
他分明为大长老不平却又嘴硬的态度让付红叶笑了笑,也不戳破魔教教主,只迎合道:“是,你谁都压得住。”
此话由旁人说出自是恭维,可青年偏偏就是压了魔教教主的人,尤姜顿时斜了一眼过去,“哄人也上点心好吗?这话由你说出口和嘲讽有什么区别?”
这一说付红叶也发现了问题,当即诚恳地检讨,“不好意思,这辈子没怎么甜言蜜语过,我再研究研究。”
他如此坦然承认尤姜反而没言语,最后只能瞪了他一眼,狠狠道:“本座收拾了这臭老头就把你揍成扁豆。”
二人谈话时,祭坛前的老巫祝仍在努力祈求“天神”回应,在漠北余族的记载中天神开天辟地无所不能,他相信只要找回这遗失的力量王族定会重新崛起,从此将那中原王朝都抢作自己领地,让天下人做他们的奴隶。
在习惯享受的王族眼中,耕种放牧便是天下最大的侮辱,他们怎么可以和低贱的奴隶做一样的事?因此,纵使百年来漠北余族的族人在草原安居乐业,许多人都自愿与中原人通婚定居各地,这部分王族心中依然只有愤怒,恨不得将这些贱奴都献祭给天神换取自己回到过去的安乐生活。
此时老巫祝想起心中也是满怀愤怒,那群贱民竟敢叫他亲自放羊,他可是巫祝,是被天神选中的人,所有不尊敬他的叛徒都该遭受天谴!如此想着,他的声音更是急切,只叫道:“天神,若方才的祭品不能让你满意,蛮族还可以送上更多的人,男女老幼都行!”
他已是完全丧心病狂,为了自己的权位牺牲再多族人也无所谓了,那旱魃却仿佛被这疯狂语气吓到了一般,终是委屈地出了声,“我不想吃……你为什么要逼我……好饿……好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