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清月下(27)
天色晴好,又不见炎热,乌桑不想闷在马车里,他坐在车辕上,靠着马车门闭着眼睛晒太阳。
不一时朱离也凑了出来,外面登时有些挤,朱离坐了一阵儿便拍了拍车夫肩头:“这位大哥,赶车累了吧?”
车夫憨厚,见朱离这样亲和的和他打招呼,忙咧着嘴笑了一下:“这算什么累,这才走了多少的一点儿路啊!”
朱离后面的话一下接不上来,只听见乌桑靠在那边低低笑了一声,冲着车夫道:“他想驾车。”
车夫惊诧异常:“这怎么成,小的这是拿着钱的,怎么能劳动……”他说着往乌桑脸上看了一眼,不明白方才明明是听到他笑,怎么顷刻间这人就冷了下来,他后面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倒是朱离笑着拍了拍他肩头:“无妨,我累了自会叫你来驾车,现在我来吧。”
车夫往乌桑脸上瞥了一眼,不敢再推脱,一弯腰钻进了马车里,由着这两个人自己驾车。
朱离赶着马儿,技术娴熟,看了一眼一直闭着眼睛的乌桑:“你……是想睡着么?”
乌桑侧过脸看他:“少侠,太阳太亮了,我睁不开眼睛。”
朱离笑了一下:“哎……”看着乌桑忽然精神矍铄,弯着腰目光锐利地往路边瞥了一眼,他望过去时什么也没有,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
“青槐的记号,前面最近的茶寮歇息吧。”
朱离嗯了一声,不追问细节,只道:“她也去醴曲?”
“她已经回去了。”乌桑怕自己太过言简意赅,又道:“她回了苍霞山。”
在茶寮歇过,再上路时太阳高照,两人都回了马车里,朱离一径拿着茶杯把玩,一副神色安定心无旁骛的样子。
乌桑靠着车壁坐了一阵,朱离还是那副样子没变,他又坐起来唤了朱离一声:“少侠!”
“嗯?”朱离抬起头看他:“怎么?”带着笑意,眼睛有些弯。
这是一个有些小小得意的笑容。
乌桑愣了一下,微微有些叹息:“没事,不说了。”
朱离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额角,看着他笑地些微的开:“你不想说,我便不会再问了,真的。”
乌桑咳了一声:“青槐的信,她摆平了西湖三怪,还顺手解决了几个胡人。”
“这么厉害?”朱离微微有些压抑。
乌桑点了点头:“她比我厉害!”
朱离笑了一声:“哟!”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收到了一颗手榴弹,而且看样子投手榴弹的读者也没后悔,嗯哼!快看老透明的傲娇脸~
旁友们,英语不好是个什么体验呢?就是新闻说要把文学经典列入高考范围,经典们是《A Dream of Red Mansions 》《Call to arms 》《the border town 》以及《red crag and ordinary world 》,红楼梦和平凡的世界我猜出来了,中间两个呢?::>_<::
所以,看网文之余赶紧好好儿学习吧~
☆、调虎离山
这一日行路,他们没碰到西湖三怪的那帮人,没碰到为刀疤脸寻仇的人,也没碰上那帮早就盘踞逞州城内的胡人,朱离只叹青槐手段厉害,乌桑但笑不语。
苍霞山的人都厉害,且是朱离想不到的厉害,不厉害怎能安身立命?
一行人赶到醴曲镇内时暮色已合,他们寻了家客栈落脚,小二自将几辆马车牵去了后院,朱离看众人都风尘满面,颇为疲惫,想来也无人有兴去寻吃问喝,便只叫了几个客栈厨房的酒菜,以图方便快捷。
柳城借着有伤和行路疲累,脸上神色如霜般阴沉,他不说话,饭桌上气氛便有些沉闷。
朱离低头吃了两口菜,便提着酒壶为各人都斟了酒杯,他含笑举杯:“今日各位前辈赶路辛苦了,薄酒不成敬意,聊表存之……”他看了一眼乌桑,脚尖在乌桑脚面上点了一下。
乌桑虽不耐应酬,此时也站了起来,与朱离并肩举杯,接着朱离的话说下去,“聊表存之和在下的一点感激之情,在下先干为敬!”他一口抿尽杯中烈酒,倒扣着杯子示意了一下。
朱离也一饮而尽:“存之也先干为敬,等此事了解,存之定然登门拜谢各位。”
柳城瞥了一眼朱离,只端着酒杯浅酌了一口,倒是同桌的一位前辈看朱离俊逸潇洒,神态可亲,忍不住笑呵呵答了一句:“朱少爷客气了,我等老朽之人,这趟出来也权当走动走动,活动筋骨了!”
朱离笑着和众人说了几句,看乌桑碗里一碗白饭才下了一半,念他有伤,饮食不能马虎,便拣捡着桌子上的菜往乌桑碗里夹了几箸,“吃完。”
眼角余光里看见乌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十分乖觉,朱离心里舒畅,忍着笑和别人寒暄,神色如常。
倒是柳城撩起眼皮往这边瞪了一眼,朱离坦然迎着柳城目光,又往在座每人碗里盛了碗汤:“这汤滋补,各位前辈多吃一点。”
有人捧着汤碗笑了一声:“朱少爷真是太周到了。”
朱离目光盈盈笑看着这时不得不带了笑意的柳城:“这都是晚辈应该的,诸位前辈今晚早些休息,明日咱们还得去寻找罗家旧日的邻里,还得询问消息,有得奔忙呢!”
柳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笑来:“贤侄还要筹谋思虑,才是真的辛苦!”
朱离只笑了笑没回话,一桌人心思各异,饭后闲言都无心谈讲,不一时便散了,朱离瞥见乌桑碗里干净地一滴米粒都不剩,心里又有些好笑。
回房时各人都要了热水沐浴解乏,朱离落后一步,与乌桑并肩:“我帮你换药吧。”
乌桑应了一声,“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朱离抱了抱拳:“遵命!”
乌桑斜着眼看了朱离一眼,朱离抱拳的手才收回去,脸上的笑还余韵未尽,他看着这笑,连一天的劳累都消了不少。
旁人都早早睡了,朱离和乌桑相互帮助,换过药回去时已有些晚了,他也一路辛苦,熬不住困顿,钻进被窝不过一阵儿便睡着了,但似乎只是闭眼打了个盹的功夫,朱离又忽的惊醒过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只听了一下,便提剑下了床。
屋顶的脚步声还响着,来人声势不小,朱离不敢妄动,正在凝神,要辨出这些人的去向,就听已有人喝了一声:“谁!”
这声音朱离熟悉,正是与他隔了一间屋子的柳城!
朱离推门而出的顷刻功夫,门扉几声响动,脚步声纷杂而起,同来的几人都和他一样被惊醒,大家都提着武器,奔到了柳城屋子门口,但柳城屋里却又一片漆黑,不见了动静。
有人敲了敲柳城的房门:“柳爷?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朱离一边听着柳城屋里的动静,一边翻过围栏,往屋顶上望去,此时外面明月朗朗,屋顶上分明没有任何人迹,朱离只一迟疑,便飞身翻上了屋檐。
而下面先听得哐当一声,是柳城开了门,他声音里还带着三分困倦:“老夫听着屋里有动静,问了一句又不见了动静,疑心是听错了!惊扰了各位!”
“柳爷太客气了,我等也是听到动静才起来的!”
“对,我隐约听着有脚步声,来人还不少,这才起来的!”
“有脚步声?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听着!”
“咴,出门在外,你老兄睡得这么死可不成!”
“着!”有人喝着掷出一枚暗器,吱地一声,下面的人笑起来:“原来是只耗子!”
“这破客栈里有耗子!”
朱离蹲在屋檐上,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下面人的对话,一边借着月光细细查看屋瓦上的痕迹,这青瓦上还有鞋印子,方才是真的有人在屋顶上,只是这些人去了哪里?柳城听到的动静不会只是耗子,柳城到底是没听清,还是他在掩饰什么?还有,来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朱离都没想明白,就忽听下面有人喝了一声:“有人!”
“什么人?”
“站住!”
“追!快!”
下面的人都身手不弱,说话之间已都翻过栏杆,跃上屋顶追了出去。
朱离看着那几条顷刻之间已经走远的背影,忽然心里一寒,他飞身掠下屋檐,径往乌桑的屋子奔去——方才开门出来的人里没有乌桑,乌桑屋里的灯火还是暗着的。
乌桑谨慎,他能听到的动静乌桑定然能听到,乌桑没出来或者只是不想与这些人走得太近,或者只是懒得动弹,但还有可能是,乌桑出事了!
若是平时朱离倒大可以放心,但乌桑现今身上有伤,和他拆上几招不成问题,若真遇上劲敌,乌桑未必是对方对手。
最怕这些屋顶上的人目的只是乌桑,就怕乌桑此时已遇上了劲敌!
朱离几步奔到乌桑门前,只听到屋里有衣袂摩擦的窸窣声,他轻敲了两下乌桑屋子的窗格,屋里却又忽然静了下来。
这动静不对!朱离心里一慌,叫了一声“乌桑”,已飞脚踹向了门扉,他本是浑身戒备,但黑暗里从屋里扑面而来的一股奇异的香味里和混杂其中的血腥味,逼得朱离心神大乱,闻得眼前风声飒然,朱离又看不清,只能本能一躲,有东西擦着他肩头飞过,他肩上一阵疼痛。
朱离立刻拔剑出鞘,护住身前要穴,又叫了一声:“乌桑?!”屋里窗格响处,已有人逃了出去。
乌桑形势未卜,朱离肩头又一阵麻木,他不敢贸然追出去,只仗剑摸索着进屋,一边叫着乌桑,听得有人在地上挣动的声音,却不见出声,朱离急忙吹亮火折燃起油灯,被油灯里的味道熏得皱了皱鼻子,只见乌桑和另一个青衣蒙面的人倒在地上,身下一片殷红的血迹。
这些人的目的,果真就是乌桑!
朱离心里又恨又悔,看着乌桑身下那一大滩血迹,他掌着烛台的手都有些颤抖,此时再看见乌桑在地上伸了伸腿望向他,他几乎是一步就扑到了乌桑跟前:“你伤了哪里?”
乌桑眼神往朱离脸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肩头和大腿,却说不出话来。
朱离跟着乌桑的眼神检视他的伤口,肩头的伤口有些深,却并不要紧,大腿上的伤痕只是浅浅一道,却肿的有些厉害,也并不致命,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乌桑眼神又往朱离肩上看了一眼,朱离侧头看了眼自己肩上的伤口,也只是浅浅的一道,却和乌桑腿上的伤口一样已经肿起了老高,一片麻木,都不觉得疼了,他摇了摇头:“这不碍事。”
乌桑冲他笑了一下,扬着下巴指了指跟他同在血泊中的另一人,朱离于是翻过了俯卧的那人,只见他颈侧一道深深的口子,已没了心跳。
这地上的血,就是从这人身上流出来的了,朱离这时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扯下那人蒙面的青布,只见这人高鼻深目,眸色浅蓝,朱离看着乌桑,有些叹息:“是个胡人!”
乌桑点了点头,一双眼眸望着朱离,朱离忙放下烛台扶他起来,心里敬服乌桑这一双能说话的眼睛,俭省了许多语言,可是还这样看着他做什么?
“要包扎伤口么?”朱离试探着问了一句。
乌桑眼眸轻扫,别开了目光。
看来不是了,那还能……朱离忽然顿悟,在乌桑穴道上拍了一掌,乌桑这才清了清嗓子:“他们的暗器上有毒,快放血,运功逼出来,再敷些药。”他说着吹熄了油灯,“换盏烛台,这油灯里的香味也有毒。”
朱离哼了了一声:“难怪香味这样诡异!你等着,我先去拿药给你包扎伤口,你小心些。”他忙乱之间都忘了写油灯的异样!
乌桑嗯了一声,过去推开了几扇窗子透气:“他们应该走了,我不会有事,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