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闭月羞花(53)
那点不祥的预感在花倾楼的心中逐渐放大:“你是说,都走散了?”
丁贺点点头:“对啊,我还好奇呢,本来是一块除妖的,结果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们木萧山的人了,我还纳闷呢。”
花倾楼道:“什么时候走散的?”
丁贺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七八个时辰前吧……”
那就是了。
七八个时辰前,众多世家门派弟子失踪。
两三个时辰前,自己和莫思归也被带到了这里。
说是巧合也未免太牵强了,简直就是有人故意引他们来这里的。
然而丁贺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与他的感觉偏差大了些,他站起身,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绕着莫思归转了好几圈:“不对啊……你说你是木萧山的,我怎么完全没见过你?而且你这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淡青云纹袍啊……”
莫思归皱眉,反问:“你身上穿的也不是淡青云纹袍,又怎么证明你是木萧山的人?”
丁贺爽快地一撸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绳:“这个红绳可只有木萧山的弟子才有,看起来挺普通,可里面的门道可多了……”
看样子木萧山这几年还收了不少话唠。
他蹲下身,饶有兴趣地看着莫思归手上的寻音:“不对……你这把剑……总感觉有那么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莫思归迅速把剑背在身后:“你看错了。”
丁贺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拍大腿,慌忙往门外跑道:“坏了坏了,光顾着和你们闲聊了,我都忘了找我师兄了!”
一番交谈下来,花倾楼对丁贺的印象还不错,傻是傻了点,可内心还算得上纯良无害,反正他和莫思归也是势单力薄,便道:“哎,你师兄都在哪呢?带我们一块过去呗,我们俩饭量小,还能帮你们除害,亏不了你。”
丁贺喋喋不休道:“我师兄他们就在堂里,都怪这天黑看不清,我才闯到这柴草房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都没察觉到,你们怎么就进来了?要是让师兄知道,又要说我不好好修炼了。”
说着说着,他更委屈了话锋一转,对准了花倾楼和莫思归:“你们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混进这子母庙里的!”
话到此处,花倾楼突然明白了。
天黑,没有光,所以丁贺才会冒冒失失地闯进这个屋子里。
那刚刚见到的人……究竟是什么?
以及撞到的老人,和他的屋子,又是什么东西?
一阵天旋地转,花倾楼本能地去抓旁边的莫思归,却发现抓了个空。
而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莫思归的怀里,周围是一圈木萧山的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上蒙纱的俊美男子,两条弯眉蹙在了一起,一把长剑横在他胸前,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你究竟是谁!”
莫思归用手抓住了剑,低声道:“别动!”
沈禾子偏过头道:“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和花……会和这个可疑的人在一起!”
花倾楼轻咳了两声,道:“劳驾,麻烦问问公子是哪位?怎么我一睁开眼就要拿剑指着我?”
沈禾子嘴角一抽,不确定道:“你……不认识我?”
花倾楼断然摇头:“素未谋面。”
他脸上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慢慢放下了剑,眼里的那点欣喜被冲得干干净净,指着身后的人继续追问道:“那他们呢?你可有见过他们?”
花倾楼略略扫视了一圈,然后指着人群后面极不起眼的丁贺道:“我只见过他。”
沈禾子垂下眼睑,失望道:“是吗?”
刚才看见花倾楼的那一瞬,除了刚入门的弟子,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他和传闻中死了十几年的花倾楼长得太过相似,几乎就是一张脸,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以为花倾楼还活在这个世上。
花倾楼拍拍莫思归的手,站起身,嬉皮笑脸道:“这位公子是木萧山的人?临安离木萧山可不近,我也从未去过木萧山,这位公子一定是认错人了吧?”
沈禾子勉强笑了笑:“大概吧,是我冒失了。”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他整了整衣服,道:“我叫沈禾子,是木萧山弟子,请问公子大名?”
花倾楼粲然一笑:“鄙人花渊,临安花氏家主,旁边这个叫莫楼,是我朋友。”
后面的柳探尘出声道:“临安花氏?那是个什么野鸡门派?我怎么没听说过?”
……公子,你当着我这个家主的面说我们是野鸡门派真的好吗?
好在花倾楼脸皮够厚,这句话还不足以打击他,便道:“我们临安花氏虽然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可在我们临安也算是有声誉的。公子不是临安人,不知道也无妨。”
很快他的脸就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有个弟子很快接话道:“我就是临安人,可我也没听说过什么临安花氏。”
难不成……我家还真是个野鸡门派?
柳探尘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他身后的解清远半拖半拽了回去:“行了行了,我的柳小公子,这种场面就不劳您老人家亲自出马了,快回去歇着吧,嗯?”
柳探尘难得没和他多计较,心安理得地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自那次混战之后,他昏迷了整整十三年,五年前才醒过来,身上的修为已经废了个大半,身体也变得极差,走上一会路就会喘个不停。可每次出山修行他都要坚持跟着,宁愿一直在后方观战,也不愿承认自己修为尽废的事实。
解清远上前来,像花倾楼连连拱手道:“失敬失敬,我这师兄常年闭关修习,对外界的事情不甚了解。临安花氏我是听说过的,花公子如此年轻就当上了家主,真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花倾楼也笑道:“哪里哪里,公子才是年少有为。”
对付这种人,还是跟着笑比较好。
见沈禾子收回了剑,其他人也跟着将自己的剑收回到了剑鞘里,只有苏入画仍是一幅严肃的样子。他和沈禾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沈禾子闭上眼,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花倾楼身上没有一丝杂乱的气息,灵根和修为俱佳,就连金丹也和他的修为相符合,完全看不出来破绽,要不是因为那张脸,他们根本不会把他和十几年前死去的花倾楼联系在一起。
希望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与此同时,花倾楼绕着这个庙走了一圈,基本上摸清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刚才的那阵眩晕估计也是阿婉搞的鬼,和上一次眩晕一样,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地方。而一开始见到的老人和老妇,应该也是阿婉的同伙,搞不好还就是她变的。
只是他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阿婉大费周章把他搞到这里,又让他偶遇了木萧山众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地方大概就是之前所说的子母庙,与其他寺庙没什么区别,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其他寺庙里供奉的都是各路大佛,而这个庙里供奉的却是一个流泪女人的石塑。
那个被供奉的雕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有的地方还出现了细细的裂纹,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十分可怖。女人流着泪,身上衣衫不整,肚子滚圆,像是怀了孕一样。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那个婴儿笑着看着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简直就像是真人一样。
……这到底是供奉的什么东西?
花倾楼看那塑像看入了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个塑像跟前,细细研究起了塑像。塑像底下还供奉着新鲜的水果,看样子像是刚不久就放在那里的,上面连个虫眼都没有。
他低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塑像脸上的变化。
原本闭眼流泪的塑像缓缓睁开了眼,盯着他,嘴角微弯,一个笑容若隐若现。
☆、不眠三
……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花倾楼一抬头, 塑像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 倒是莫思归,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即使隔着人群,他也能感受到那炽热得近乎痴迷的目光。
这种眼神自他捡到莫思归开始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他并不陌生, 可这种熟悉感却并不来自于这短短几天的熟识,倒像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他就已经见过了一样。
可他只有十八岁, 又谈何十几年前就见过这个眼神?
他颓废地抓了抓头发,垂下头不再去看莫思归的表情。莫思归远远坐在那里,也不过去, 就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恰巧解清远这时候抱着熟睡的柳探尘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他的旁边,十分自来熟地递给他一壶酒:“花兄喝酒吗?”
花倾楼下意识地摆摆手:“我有伤,不喝酒……”
说完这话他就又愣住了。
……我哪来的伤啊?
解清远一挑眉,把酒收了回去, 佯装随意道:“花兄之前受过伤?我见花兄身体康健, 不像是身上带伤的人。”
失忆了这么长时间,有些话他几乎是信口拈来:“很小的时候受过的伤,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不能喝酒,解兄不必挂心。”
怕解清远再问下去,他转移话题道:“我见解兄和这位柳公子交情甚好,真是令人羡慕。”
这话不假, 从他刚醒来就发现这两人几乎就是黏在一起,尤其是解清远,对柳探尘可谓是尽心尽力寸步不离,说是师兄弟的感情也太过……暧昧了?
果不其然,解清远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道:“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因为你像个活死人一样过了十三年,就算是醒过来也是半死不活修为尽废,你会不会和他交情甚好?”
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想好了,以后就算是我拼上这条命,我也不可能再让他受伤了。”
花倾楼突然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刚刚认识没多长时间就这么掏心掏肺的,虽说他知道不该怀疑什么,但鉴于自己完全没有前面十八年记忆的情况,他不得不对身边所有向他示好的人感到怀疑。
就差问一句“你对我这么一见如故,是不是因为以前就认识我”了。
几乎是花倾楼冒出来这个念头的瞬间,后面的塑像就动了起来,庙里被点燃的火把在短短数秒中被熄灭。四周突然失了光源,眼前所有的事物都被黑暗吞没殆尽,只有那一缕熟悉的幽香在他鼻尖萦绕着,搔得人一阵恶心呕吐。
一瞬间的黑暗让花倾楼心慌气短,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连剑都举不起来,只能木头一样地杵在那里,手脚冰凉,大喊道:“莫楼!莫小六!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