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闭月羞花(16)
兰儿被莫思归叫了婶婶,心里不平,强颜欢笑道:“小仙师,你师兄休息呢,这里有姐姐在呢,你要不要先去别处休息?别吵着他。”
她特地强调了“姐姐”二字,可莫思归充耳不闻,他把食指竖在唇边,轻声道:“这里,只有,婶婶在吵。婶婶才是,不要吵到,师兄。”
兰儿被这一句接一句的“婶婶”叫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可又不好意思和这么一个小孩子计较,只得端起桌上的茶杯,气冲冲地跑出屋去。
临走前莫思归听见她小声嘟囔:“什么小仙师,分明就是个熊孩子。我今年才十七岁,怎么就成婶婶了!真可恶!”
估摸着她走了,花倾楼把眼皮撑开一条缝:“走了?”
莫思归道:“走了。”
花倾楼长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我现在可长教训了,以后可千万不能见一个撩一个了,要不然以后娶亲都难。”
他拍拍莫思归的脑袋道:“别跟师兄学,不好。”
莫思归眨眨眼道:“师兄,以后,不娶亲。我就,陪着师兄。师兄,不用担心。”
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真好。花倾楼心想。
夜半时分,年纪小的几个弟子都睡了。石韫玉及几个弟子仍未睡,留意着招魂阵,只要有妖物出现,他们便一齐出击。招魂阵年代久远,祖师爷当年创建此阵时修为也不高,因此也存在着一些漏洞,如不留意,很有可能让妖邪逃走。
莫思归枕在花倾楼的大腿上睡熟了,花倾楼怕他再陷入梦境,便在他睡熟之前输送了一小股灵力,手也放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好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夹杂着哭号和喊叫。几名家仆散乱着头发,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指着门外哆嗦道:“有有有……”
莫思归被这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从花倾楼的大腿上爬起来。那几个家仆着实吓着了,连话都说不利索。花倾楼站起身,给那几个小厮递了杯水,问道:“怎么回事,吓成这样?”
其中一个喝了水,脑子总算清醒了些。他双腿发软,几乎都要跪在了地上。
“后院里,有死人啊!”
☆、除妖六
花倾楼第一反应,便是那妖蛇作怪。
可他盯了一晚上的招魂阵,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无人去动那招魂阵,是不可能吸引邪祟的。
他二话不说,跟着那几名家仆便往后院去,。后院杂草丛生,各种东西都堆放到一处,看上去阴森森的,的确很像邪祟作怪的地方。
穿过杂草,便见两具尸体于地面上。死者面目全非,一件衣服都没穿,身上好几处被烧得焦黑,几处地方露出了阴森森的骨头,与之前木萧山弟子的死状几乎完全一致。这二人一男一女,看样子像是两口子,就连死都是搂抱在一起的。
花倾楼仔细辨认了一下,男子好像是之前看到过的王知县家那个疯侄子,女子他也认识,正是今日多次与他搭话的婢女兰儿。
他对这二人虽没有什么好感,但白天还见面说话晚上便人鬼殊途,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闻声赶来的还有刚从被窝里出来的王知县和王夫人,一看见地上的两具尸体,王夫人便尖叫道:“这是……这是慕儿?还有兰儿?”
王知县连连摇头,叹气道:“造孽啊,造孽啊!”
王夫人悲痛欲绝道:“慕儿这么多年都养在我家,人是疯了点,可也到底还是个孩子。兰儿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眼看着都要嫁人了,我还想着给她指个好人家,让她风风光光嫁出去,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呢!”
她突然把目光一转,恶狠狠地指着木萧山众人道:“你们,说自己是仙山之首。可是呢?说好了要来帮我们除妖,非但没除掉,反而还让我们家死了两个人,怎么算!”
王夫人的指甲极长,这一戳就几乎戳到了站在前面的沈禾子脸上。她看着沈禾子的脸,把话锋一转:“莫不是你就是那妖蛇变的!看你这个或乱人心的样子,一定就是你!你就是蛇精!”
沈禾子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长得好看也是我的错吗?我要真是妖蛇,还有你说话的份?”
他伶牙俐齿,把王夫人怼得无话可说。王夫人不甘心,咬牙切齿道:“你要不是妖蛇,干嘛要用面纱蒙着脸?说不定面纱底下就是蛇脸!”
王夫人此时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周围的家仆也被她说得动了心,纷纷道;“不是妖蛇就把面纱拿下来!有什么好遮脸的,快拿下来!”
几个眼疾手快的甚至已经围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揭沈禾子的面纱。
苏入画上前,毫无礼仪风度可言地上去踹开那几个动手的家仆,把惊慌失措的沈禾子护在身后道:“别动他。”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都过来!”
花倾楼朝众人招招手:“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指着贴在门上的几处符咒,沈禾子挣开那几个人,走过去看了看:“这是我们木萧山的符咒啊,辟邪用的,就是被贴反了。”
“不对。”苏入画仔细观察了一会,道:“你好好看看这符咒,它好像和我们的符咒不一样。”
花倾楼点头:“正是,这符咒不仅被贴反了,还被多添了好几笔,跟鬼画符似的。”
符咒的画法基本都有章可循,无论多一笔还是少一笔都会酿成祸端。这木萧山的符咒本是驱魔辟邪所用,可被人这么多添了几笔,不仅驱不了邪,反而还会招邪。再加上被贴反了,邪祟更易被招来,周围后院直接就成了邪祟聚居地,难怪这两人会惨死于此地。
尸体旁边还散落着毛笔,众人一瞧,心里就明白了。
王慕这人的确是个疯子,这天被王夫人关起来之后,就在房间里各种撒泼打滚,一直到吃饭也没消停。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趁着门外看守的家仆睡着,偷偷溜了出来。
门外便是贴的到处都是的木萧山符咒,王慕这人疯是疯,但心中好歹有个飞升成仙的梦。他曾经也去别的修仙门派拜过师,可无奈他真的一点灵根也没有,花起钱大手大脚,哪家修仙门派都容不下他这尊大佛。如今碰见正儿八经的符咒,他能不动心?
他自作聪明地从屋里取来笔,将符咒重新贴了一遍,还在上面多添了好几笔。
“让你们都瞧不起我,木萧山的符咒不管用,本仙给他多添几笔。”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目光一转,便看见了匆匆经过的兰儿。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自言自语道:“什么狗屁仙师,不解风情就罢了,居然还带着一个熊孩子。我今年才十七,凭什么说我是婶婶,不要脸!”
王慕大喜,这兰儿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模样在一群婢女中显得十分突出。他早就觊觎上了,无奈这婢女总以为他是个疯子,几次叫她都避而不见,让他十分苦恼。
这下可好,花前月下,孤男寡女,他想干什么就不必猜了。
兰儿被他吓得尖叫连连,他一边捂着她的嘴,一边身下不停鞭挞着;“别哭别哭,本仙会对你好的。”
王慕正快活得不知所以然,妖蛇早就在他的身后埋伏上了。
到最后,再怎么快活神仙,也变成了孤魂野鬼。
王夫人心中窃喜,但还是板着脸,打死不承认是这二人自己的错:“那又如何?你们这群修仙的不就是给我们除妖的吗!别给我整那么多理由,现在人命在这了,你们看着怎么办吧!”
她一副市井泼妇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贵夫人的样子,王知县唯唯诺诺的,和他在木萧山中的形象完全大相径庭。花倾楼在心里摇了摇头,看来官场上很多人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没错的。
花倾楼蹲下身,继续查看那两具尸体。看着看着,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谜团。
按理说妖蛇杀人是不分男女的,可这两具尸体的毁坏程度却完全不同。王慕的尸体几乎被啃光了,内脏被掏空,肋骨都冒了出来。反观一下兰儿的尸体,身体的毁坏程度很小,只有那么几处被烧焦的痕迹,腹部更没有被咬伤的痕迹,内脏安安稳稳地呆在肚子里。除了面容是一样的惊恐,单看还真看不出来是这妖蛇所为。
“不对啊……”
难不成……这妖蛇还是个情种,还挺怜香惜玉的,要给这姑娘留个全尸?
“师兄!看后面!”
莫思归指着他身后,惊叫出声。
花倾楼猛一转身,便见刚才躺在地上当尸体的兰儿忽然站了起来。半边脸变成蛇鳞,层层剥落了下来,变成了一张半人半蛇的脸,十分可怖。身体自腰部以下是蛇身,同花倾楼那日见过的妖蛇一样,蛇尾处接连着腐肉,散发出恶心的味道。
兰儿,或者说是妖蛇,冲花倾楼张开了大嘴,眼看着就要把花倾楼的头吞吃下肚。
花倾楼迅速把头低下去,就地打了个滚,躲在了蛇身后面。那蛇咬了个空,十分生气,那蛇头竟完全转了过去,冲着花倾楼又是一啃。
花倾楼拔出醉玉,见躲闪不得,便拿剑就是一挡。剑身坚硬,横亘在他与蛇之间。那蛇的牙齿被卡住,一时之间也动弹不得。花倾楼不敢放松,用剑死死地抵着妖蛇,那蛇伤不到他,他也躲闪不开,就这么诡异地僵持着。
尘影的笛声徐徐响起,那妖蛇受此影响,咬合的力度竟小了下去。可它仍不松口,即使周身已经开始腐烂,还是死咬着花倾楼的剑不放。
它似乎还带了点活着的意识,死前最怨恨的便是花倾楼的不解风情,就算变成妖蛇也不肯放过他。见伤不得花倾楼分毫,便将嘴张得更大,冲着花倾楼的脸便喷出了一股黑色的毒液。
这毒液的威力花倾楼是见过的,若真被喷到了脸上,那可不仅是毁容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他挥袖一挡,毒液便尽数喷射在了他的衣袖上。淡青云纹袍布料极佳,可也挡不住这毒液的侵蚀,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衣袖便被烧了个大半。
不仅如此,花倾楼的小臂也深受其害,小臂上被溅射到了一大片毒液,顿时皮肉就被烧得外翻了出来。鲜红的血液自小臂流下,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伤口最深处甚至已经能看见里面的骨头。
莫思归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将下唇咬出了血,失声叫了出来:“师兄!”
花倾楼忍着痛,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好在妖蛇见自己得手,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而是掉了个方向,朝石韫玉一行人冲了过去。
这正中石韫玉下怀,刚才尘影的笛声对它的影响着实不小,行动也迟缓了许多。石韫玉再度吹起尘影,铿锵有力的笛声传开,掀起了一层层波浪,尽数打在了妖蛇身上。其余弟子配合着石韫玉的动作,纷纷起身朝那蛇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