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闭月羞花(3)
木萧山很大,从山门到门生住所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就给了叶蓁蓁可乘之机,一路上嘴皮子就没闲着过,生怕她的小师弟有不明白的地方。
前半段主要是练武场,令莫思归惊讶的是,诺大的木萧山,门徒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显得练武场略有些空旷。
叶蓁蓁滔滔不绝道:“别看木萧山人没别的门派那么多,可我们都是择优录取来的,师尊常说的‘宁缺毋滥’就是这个意思,能进来的弟子,修为都不浅的。”
莫思归有些愧疚,因为他之前就是个小乞丐,哪有什么修为?
“在这木萧山,虽说师尊对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可若不专心修炼,每日怠惰,或是走了邪魔外道,无一例外都是要被遣退的。他最得意的弟子便是大师兄花倾楼了,毕竟大师兄是我们木萧山的门面,而且修为颇高,早几年就修到了金丹期……他来了!”
叶蓁蓁眉飞色舞的说着,突然截住了话头,脸上泛着微红,就连行为举止也安静了许多。莫思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的走着,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略向上挑着,自带一股勾人的风流。眼底一颗泪痣,更给这人添了风韵。肤色白皙,美如冠玉,手持一柄折扇,一席淡青云纹袍随微风轻轻上扬着,略微露出了些腰间的玉佩。
自不必说,这定是传说中那位貌美无双的大师兄花倾楼了。
叶蓁蓁即便再花痴,也不忘和赵星河一起给花倾楼行了个礼。花倾楼笑了笑:“刚听说师尊收了个小师弟,我也来凑个热闹。”
莫思归却是看呆了,一时之间竟忘了行礼,愣愣地看着花倾楼。花倾楼被他这愣头愣脑的样子逗笑了,展开折扇掩面道:“小师弟是看傻了吗?叫什么名字?”
他向来对长得好看的小孩子没什么抵抗力,看着莫思归这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去逗弄他的小下巴。后者针扎了一般的缩了一下,讷讷道:“大师兄。”
花倾楼心道:“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还把这孩子吓傻了?”
正这么想着,他就把手伸到了莫思归的头发上,煞有其事地摸了摸。细白的手指绕着发丝从头顶一路捋到发尾,摸得莫思归心头痒痒的,却也不敢乱动,任由这大师兄对着他的头发左摸右摸。
罢了,花倾楼摸着下巴道:“发质不错。小师弟,你有兴趣把头发卖给我吗?价钱绝对公道实惠。”
莫思归瞪大了一双杏仁眼,愣住了。
花倾楼刚及弱冠之年,出自商人世家,家族世代经商。从他父辈开始,他们花家也随了圣上痴迷修仙的路子,学着人家某山某氏,跟着也给花家安上了一个“广陵花氏”的名号,还把花倾楼送上了木萧山。自此之后,他们花家也做起了修仙门派的生意,在门上挂了个“出世超凡”四个大字,卖的墨叫“玄天墨”,铜镜叫“百花镜”,就连只毛笔也取了个“朱砂神笔”的名字。
总之甭管是不是修仙的仙器,名字是挺唬人的,路人纷纷慷慨解囊,花家的生意就越做越大。
见莫思归不说话,花倾楼又道:“怎么?你还信不过我?我花倾楼做生意在修仙界那可是有口碑的,保证不让你亏。”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收头发辫子,专收长头发,回收旧佩剑旧仙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叶蓁蓁低头憋着笑,头上的缎带一耸一耸的,就连一张冰山脸的赵星河也紧紧绷着脸,生怕笑声从齿缝间漏出来。
花倾楼身后的青年站了出来,他名唤苏入画,生了一幅沉稳的样子,目若含星,剑眉长挑入鬓,鼻梁高耸却不显锐利。皮肤略微黑了些,身材高大,头发以单辫束起,一看便知是个踏实人。他一个跨步上前,拦住了花倾楼的话头道;“先让赵师弟和叶师妹带小师弟熟悉熟悉环境,师尊找我们还有事情”
谁知花倾楼却摆了摆手道:“师尊找我们无非就是说过两天的考核大会,晚点去也无妨,你就说我去后山收头发去了。”
苏入画像是早就习惯了花倾楼这副肆意妄为的样子,略一点头,绕过他们径直而去。
花倾楼还冲他远去的方向飞了一个吻:“走好哦,苏师弟!”
他回过头,看了看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三人,一扬下巴道:“走,今天你赶上了大运,大师兄亲自带你转转这木萧山。”
莫思归这才反应过来,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小子住哪?”花倾楼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橘子,自顾自的扒开皮问道。
赵星河道:“和我们一样,住在后山竹舍。”
“不必了。”
声音自后方传来,他们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石韫玉已站在了他们后面,且无一人觉察到。他身后跟着苏入画,右手执着玉笛,在左手上轻拍几下,温声道:“倾楼,你那间屋子正好缺一个人,让思归和你一同住。”
花倾楼一口橘子噎在了喉咙里,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石韫玉道:“你一直都自己一个人住着,难免孤单,现在有个小师弟陪你,不就不孤单了?”
花倾楼歪头想了想,左右他也是一个人住,有个俊俏可爱的小师弟陪他,倒也不错。
如果能骗小师弟剪了头发换钱,那就更好了。
他点了点头,欣然拍了拍莫思归的后背道:“师尊这样自然是好,那弟子就带小师弟到处逛逛,也好混熟点。”
花倾楼的屋子离其他弟子住的竹舍不远,待他们走到那地方时,赵星河很识相的带着叶蓁蓁离开了。叶蓁蓁嘟着嘴,有些不情愿,却也拗不过赵星河,只得跟着他离开了,一步三回头看着她最崇拜的大师兄和最可爱的小师弟,依依不舍道:“小师弟,明天找师姐来玩啊!”
赵星河拽了拽她:“师尊说过要注意仪态,你看看你,眼珠子都快飞过去了。”
少年和少女打打闹闹着渐行渐远,花倾楼吹了口口哨,引着莫思归走到他的房前。此地很是雅致,屋后便是一片竹林,翠色极浓。另一侧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几条小鱼俶尔远逝,灵动可爱。
花倾楼打开门,做出了一个欢迎的手势,对一旁躬身看小鱼抢食的莫思归说道:
“莫师弟,进来吧。”
☆、木萧三
屋子的外观并不大,可内里却很是宽敞。正中央是一台红木方桌,一盏香炉正幽幽的燃着,床上白纱缦缦,床顶四角挂着精致的香囊。屋角设一个斗大的瓷瓶,插着的却是几枝光秃秃的树枝,本应挂着字画的西墙却挂了一副“招财进宝”,生生给这雅致的房间加了一笔铜臭。
地上有两只巴掌大的白兔,闷着头啃着青翠的叶子。
花倾楼撩开床缦,拍拍床道:“我这床够大,就算你长个子了也睡得开,或者你在屏风后面的榻上睡,如何?”
莫思归的注意力却全在那两只兔子身上,两只眼睛随着兔子的动作转来转去的。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兔子有些怕人,两条短小的后腿一蹬,跑得还挺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影子。他有些遗憾的看着那两只跑开的兔子,许久才道:“我…睡外面的榻上,就好。不劳烦,大师兄。”
花倾楼内心长叹一声。
这孩子,这么怕我做什么?说话磕磕绊绊的。难不成真的是我长得太可怕了?
他见过不少孩子,按理说莫思归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是顽劣的年纪,就连他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上山爬树逮山鸡。可莫思归却拘谨的要命,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一双挺好看的大眼睛也是木木呆呆的,脸紧绷着,说出来的话从来没连成过一个完整的句子,像是在斟酌哪个词对哪个词不对似的。
如不细看,真以为这孩子是个痴呆儿。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相对而立,花倾楼如此巧舌如簧的人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聊,毕竟年龄差了不少,性格更是迥然不同。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师兄,师尊差我来给莫师弟送衣服。”
是叶蓁蓁。
她敲门进来,双手捧着一套完整的淡青云纹袍,道:“小师弟长途跋涉了好些天,衣服也该换一换了,木萧山四季如春,棉袄怕是会热,还是这淡青云纹袍穿来最舒服。”
话是说着,眼却瞟向了别处。说的是石韫玉差她送来的,实际上是她死缠烂打求来的。一是为了看看她亲爱的小师弟,另一方面可算是逮着个理由进她大师兄的房间,回去之后不知有多少女修羡慕她。
花倾楼正背对着她,回眸便是风流万千,淡淡道:“放在那里就可以了,等会我给你师弟换上。”
见叶蓁蓁不走,他眨了眨眼,补充道:“难不成师妹要看着莫师弟换衣服?”
叶蓁蓁回过神来,脸迅速涨得通红,小辫子都随着她的动作翘了起来,轻轻跺脚道:“大师兄大师兄惯会捉弄人,哼!”
花倾楼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手上却多了一只素银发钗。被自己仰慕的人送东西的女孩子通常是最好哄的,果不其然,一看见这发钗,叶蓁蓁便大喜道:“这是送给我的?”
她脸上的怒气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花倾楼把发钗轻轻戴在她头上,柔声道:“这屋子里哪有别的女修,还不就是送给你的?”
叶蓁蓁满眼崇拜地看着他:“蓁蓁谢谢大师兄,那大师兄快给莫师弟换衣服吧,我就不打扰了!”她略一躬身,转眼便跑开了,一刻都不肯浪费,赶着趟的要和她的师姐们炫耀。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当了半天布景的莫思归几乎与瓷瓶融为了一体,他轻咳了一声道:“不劳烦,大师兄,我自己可以,穿。”
花倾楼却蹲下身来,三手两手地就把莫思归的棉袄扒开。瘦削的身体初一接触到空气,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莫思归咬了咬嘴唇,后退了一步,道:“我…自己来。”
“自己来?你知不知道这衣服有多难穿?让你自己穿到天黑也穿不完。”花倾楼一边自顾自的说着,一边给莫思归套上了里衣。木萧山的淡青云纹袍虽说看上去随风飘扬风度有加,可作战的时候却是极为不方便,当年祖师爷考虑到了这一点,特地在袍子里加了不少暗扣,不便时用暗扣悉数扣住,既方便了作战,又不失美观。
这样的衣服若真让莫思归自己穿,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自小饥一顿饱一顿,莫思归的身体瘦得跟个猴似的,一条一条的肋骨在苍白的皮肤下根根分明。花倾楼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道:“小可怜,以后多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