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鸟儿(45)
男子报出门派,表情痛楚纠结的大喊:“交出东西,御剑派饶你不死!”
灵江用力一别,将男子干脆利落的撂翻摔在地上,拍拍手,想抬头去看客栈里头的人,腰腹却忽然一疼,不由自主弯腰捂住。
余光瞥见一粒花生米滚到了脚边。
“你受伤了?过来,让我看看。”殷成澜坐在未被打斗触及的角落里,语气颇为关心的说道。
虽不明白这是要演哪一出,但该配合他演出的自己怎能视而不见,灵江当即脸色一白,按住腰部,脚下虚浮的走了过去。
“没事,咳咳。”灵江站到殷成澜身侧,几步的距离,额头便布上一层细密的冷汗,面无表情说了一句,唇角却不明显的抖了一下,好像想咳嗽,却又努力忍了回去,一副逞强倔强的冷清样子。
如果不是殷成澜对他知根知底,险些真的以为他身有重伤,默默在心里咂磨一下,发现这小鸟技高一筹,很会演了。
“没事就好,东西呢?”殷成澜用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灵江眉头拧了一下,没说话,手却下意识捂到了胸口,殷成澜不甚明显的点下头,好像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转头对王祝说:“你无需担心,如果劫匪真的如我所说一样,应该是不会伤害你家公子的,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另想办法了。”
王祝点头,欠身感激的道谢。
殷成澜挥手,示意灵江跟上,后者沉默的扶住轮椅,将他往屋中推去,途中忍不住低声咳出来,却又极快的忍了回去,将肩背挺的笔直。
神医谷的管家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客栈的走廊里,方才还殷切忧虑的目光转眼就显得阴沉起来,他的表情一丝都未变,甚至动作还维持着谦卑的姿势,然而身上却散发着说不出的森冷。
“王叔,谷中都搜了,找不到,会不会真的就在他们身上?”其中一名侍卫瞥了眼客栈大堂里三三两两搀扶着往外头走的江湖人,说道。
王祝漠然垂眼看着脚底的一片地方。
那侍卫又附耳过去,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微颤:“加上寒香水,他们手里有七种了……现在他们就两个人,一个是残废,另一个身受重伤,不如我们趁机…”
以手比刀,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王祝扫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深沉的意味,他抚了抚自己的袖口,说:“谷主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嫁衣,也不愿用在自己身上,是博施济众,襟怀坦白,你们记着,我们拿到八种天材异宝只不过是为了将神医谷发扬光大,并非为了一己私利,等神医谷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到了那一天,谷主也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其余人齐齐点头,王祝将手背在身后,这才慢条斯理的说:“今夜你们去吧,小心些,先用药再进去。”
灵江推着殷成澜进了客房,一进门,就连人带轮椅抵在了门上,他弯腰撑在轮椅两侧,低头看人:“解释一下。”
殷成澜被迫只能仰起头,不适应的往后靠了靠,发现两个人的距离还是太近了,青年呼出来的气息若有若无落在他眼前。
只好说:“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这一句话平淡无奇,却让灵江当场一怔,思绪迅速从门外一屋子糟心的人身上飘了出去,不知飘到哪里转了一圈,直飘的灵江俊脸泛红。
他用手指蹭着唇瓣,红着脸说:“你很喜欢换姿势吗,你都喜欢什么姿势?”
殷成澜愣了愣,莫名其妙看着此鸟一股子浪样直往外冒,他眨了眨眼,稍稍动了下脑子,也不知道明白没明白过来,总而言之,忽然脸色一黑,抬手拍到灵江脑袋上,没好气道:“混账玩意儿,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第42章 寒香水(三)
灵江无辜的摸摸头, 殷成澜趁机从他手中滑开,操控轮椅移到了桌边,拿起桌上的茶杯低下了头, 用广袖掩住大半张脸。
灵江直起身子靠到门上,看了他一会儿, 说:“杯子里没水。”
殷成澜这才发现, 沉着脸“砰”的一声将杯子放下。
灵江道:“我刚刚说……”
“你闭嘴!”殷成澜打断他的话,瞪了他一眼, 又飞快的将视线移到一旁,唇角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一副不近人情凛然不可冒犯之姿。
灵江觉得他跟个刚出阁的小媳妇似的, 该懂的事懂了点, 但现在脸皮还薄, 禁不起人说, 一旦说了,就要掐腰瞪眼嗔怒起来,可实际上早就被泛红的脸皮出卖了。
便勾起好看的唇,舌尖挑逗似的舔了一下唇瓣。
灵江实在俊的厉害, 这番颇为猥琐的动作让他做出了一股逼人心魄的诱惑。
殷成澜无意瞥见,头皮一炸,将头彻底别了过去,心里暗自愠怒, 岂有此理, 一只鸟长成这样作甚么!
灵江还想再挑逗几回, 但见殷大阁主隐隐已有炸毛的迹象,就收起旖旎的心思,坐到桌边,说:“你觉得他们会有动作?”
一开口,声音正儿八经的让人牙根发痒。
想揍他都找不着理由。
殷成澜眼角抽搐了下,不想搭理他。
灵江就咳了两声,见没反应,便捂着胸膛剧烈咳嗽起来,咳的气都喘不上来了,微微弓着身,好像很痛苦。
殷成澜忍了忍,没忍住,扭过头问:“真受伤了?”
灵江咳得停不下来,难受的点点头。
殷成澜看他脸色发白,心里软了软,自己家的鸟,再流氓孟浪,也不能不管,伸手说:“把手递给我,我给你把脉。”
灵江低声咳嗽着,颤巍巍将手递进他手中,不等殷成澜去摸脉,那只苍白的手却忽然反手一扣,抓住他的手指,猛地拽了过来。
接着,灵江一低头,温热的吻便落到了殷成澜的手背。
殷成澜瞳仁倏地放大。
灵江一吻即放,眉飞色舞,还没得意完,就被殷成澜的袖中游丝劈头盖脸抽了过来,他连忙错身闪开,刚想说话,凌厉的银丝已经杀意腾腾的追了上来。
唔,气急败坏了。
灵江满屋子上蹿下跳,左躲右闪,试图想靠近男人,然而他此时才尝到了殷成澜的厉害,他袖里乾坤不知有多少条银线,每一条都锋利无比,骤然抽出,清风不惊,却能横扫一片。
一条银线从灵江的后背擦过,他几乎感觉到上面的寒意,躲过之后,灵江无意一瞥,就看见那道银丝所过之处,客房中唯一一件陶瓷花瓶摆件像大西瓜,被干脆的一刀截开两半,没碎,而是被整整齐齐的切开了,截面光滑平整,犹可见其锋利。
灵江干笑,十九算是彻底叫他撩毛了。
二人鸡飞狗跳斗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灵江舍弃掉了两根鸟毛,才止住了这场打斗。
他盘腿坐在桌上,发丝凌乱,衣裳破破烂烂,指间捏着自己掉了的鸟毛,说:“那个……严楚真的是被窝里反的话,这两日我们需当心了。”
殷成澜沉着脸,糟心的从脸上摘下来另一根鸟毛。
窝里反?他窝里差点就反了,幸好及时给镇压了。
入夜,夜深人静。
一股淡淡的烟雾从客栈的门窗缝隙喷了进来。
被驱赶到桌上睡的小黄鸟和终于自己睡的前任太子殿下同时睁开了眼。
有些人比他们想象的还沉不住气。
灵江扑棱着小翅膀闪到门边看了看,在昏暗中与殷成澜交换了视线,后者心领神会,点了下头,小黄鸟这才幻出修长的四肢,无声躺进了床里。
白烟飘了好一会儿,渐渐淡进黑暗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屋外才有了动静,屋门被打开,有两条身影谨慎的潜了进来。
神医谷的人约莫是常年浸淫在药草中,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苦味,身影进来之后直奔床铺,一人小心翼翼往殷成澜和灵江的颈侧摸了摸,确认他们彻底昏死,才动作大胆了些,开始翻找他们的行李。
一人忽然说:“他们睡在一起。”
另一人厌恶的皱了皱眉:“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那人啧了一声:“好玩不好玩老子没试过,不过谷主不就是为了个白面书生把宝物送出去了。”
另外一个不想和他废话,问:“找到了吗?”
“没,难道不在这里?”
“不可能,这种东西应该是随身携带的,你过来帮我,解开他们的衣裳,我……”
话音忽然顿住。
另一人背对着床在屋里的角落摸索,闻言扭过头,看见同伴对着床弯着腰,手伸到床上,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好奇的走过去,推了那人一把,月色从门窗缝隙照进来,他看见同伴脸上僵硬诡异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转身去看,正好和一双漆黑幽森的眼睛对视上。
寂静偏僻的客栈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一团黑物撞开墙壁,像垃圾一样被丢了出来。
客栈老板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将头深深蒙了进去。
一间客房里,平躺在床上和衣而睡的王祝瞬间睁开了眼,黑暗中混浊的眼珠动了动,老家伙精明敏锐,嗅到了一丝异常,片刻的犹豫都没有,起身推开房间的窗户,无声无息逃了出去。
秋叶寒凉,一口气奔出好远后,他才停下,弯腰撑着膝盖剧烈的喘气,荒郊野外风声呜咽,忽然一声枯叶踏碎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王祝下意识抬头瞥过,浑身骤然僵住。
只见不远处黯淡的天光下坐着一人,长袍曳地,墨发在风中纷飞,神情邪魅,似笑非笑。
殷成澜好整以暇的低头玩弄着指间的银色小刻刀,刀刃在冷冷的月光下流转一抹森寒的银光。
王祝后背爬上毛骨悚然的冷意,他盯着殷成澜退了一步,正要转身逃走,就看见荒凉的小路上,一人不紧不慢走了出来,将他的退路堵死。
“公子这是何意?”王祝道。
殷成澜摩挲着锋利的刀刃:“王管家深夜不睡觉来荒郊野外又是何意?”
王祝将手揣进袖子里,做出一如往常谦卑的姿态:“哦,谷主下落不明,我夜不能寐,出来走走。”
殷成澜便笑了出来:“是吗,劫走令谷主的人在下已经找到了。”
唤了一声灵江,“拿下他!”
王祝瞳仁一缩,从袖中摸出一枚暗器向殷成澜扔去,身子却极快向一旁掠去,速度有着不同年纪的敏捷。
殷成澜的动作更快,手腕一抬,在耳侧截住了暗器,而王祝已经没影了,他看见灵江望着他,说:“还不快去。”
灵江见他没被暗器伤着,这才轻描淡写点了下头,身影化作一坨胖乎乎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消失了。
等天色微亮,殷成澜坐在客栈里饮茶时,灵江小鸟已经拎着狼狈的神医谷管家回来了。
一进客栈,就看见殷成澜手边盘踞的雪色雄鹰,灵江眉头一皱:“它怎么来了?”
海东青喉咙里咕咕叫着,一双明亮锐利的鹰眼不动声色的盯着灵江,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东西跟着殷成澜久了,性子也跟他很像,灵江觉得很龟毛,冷着脸坐到桌边,将王祝丢到殷成澜脚旁。
那老头路上不知道受了怎么非人的折磨,身上没见几道伤口,精神却恍恍惚惚,一看见灵江就浑身哆嗦,嘴里喃喃着什么,殷成澜弯腰,听见他惊恐的说:“妖、妖、鸟妖……”
殷成澜笑了下,心道应该是灵江这小鸟半路给人家吓住了。
“严楚在哪里?”殷成澜问。
王祝坐在地上还在不停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
灵江正和海东青大眼瞪小眼,听见他说话,仗着自己手比爪灵活,忽然推了一把海东青,殷成澜的海老弟没料到此鸟如此贱,爪子一滑,从殷成澜腕上踉跄起来,张开翅膀扑棱了两三下才又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