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鸟儿(44)
殷成澜让他挠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松开了手,心里纳闷,这小鸟怎么变成这幅德行了,根本不知道当初灵江默不作声打量他时,那心中所想才是真的操蛋。
“接下来怎么做?”灵江看他优雅的喝粥,从身上摸出自己的小木槽递了过去。
但凡喂鸟逗宠的人总会随身携带点饲料,以便呼鸟传信时,当做奖励刺激信鸟,殷成澜身上自然也有,取了一把花生米给他满上。
“你觉得绑了严楚这件事里,谁能获利?”殷成澜边添边问道。
灵江面前的小木碗给他鸟样用时正好,此时就显得小了,像个小孩过家家的耍物,他浑然不觉好笑,用一根手指往小木碗里勾花生米往嘴里丢。
“鬼孤老人算一个,不过他是半路走了狗屎运。”灵江‘嘎嘣嘎嘣’嚼着花生米,仔细想了一下:“严楚对你而言很重要,绑了他威胁你,你的仇人也算一个,还有谁?”
殷成澜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也从他那小碗里摸了一粒丢嘴里:“你知道传世的八种天材异宝有什么用吗?”
灵江没说话,等着他解释。
殷成澜道:“生骨、塑肉,续筋,修脉,明目,新耳,解百毒,以及起死回生。”
灵江惊讶:“有这么神?死人也能复活?”
殷成澜笑了一下:“裴江南盗走的北斗石传说就能打通人的经脉,使其功力达到顶峰。”
灵江上三路下三路将殷成澜打量了一遍:“真的?”
饶是殷成澜脸皮略厚,在他如此直白的目光下都不自在起来,抿了下唇,向窗外弹指一挥,薄薄的门窗没有一丝反应,灵江站起来打开窗户,只见屋外一棵树上,半截枝干缓缓倒了下来,切面锋利无比,如同刀削。
他竟有隔山打牛的功夫。
殷成澜在灯下打量自己的手指:“没那么神,不过算是有点用处,起死回生不至于,但断筋续脉,解百毒,所言不假,而现在,其中六种天材异宝就在严楚的手里。”
灵江眉头一拧:“你是说有人劫走严楚就是为了这几味药?”
殷成澜高深莫测看着他:“今晚放出消息,就说寒香水在你手中。”
剩余的两味天材异宝其一就是寒香水。
灵江应下,然后用一种格外明亮有神的眼神盯着殷成澜。
殷成澜与他目光轻轻一碰,操控轮椅转身就走,刚走到床边,就被跟过来的灵江给按住了胳膊。
灵江蹲在他身前,仰起头,饶有兴致的问:“今晚怎么睡?”
殷成澜:“......”
夜深人静,温暖的锦被下面凸的一团动了动,灵江拱出被窝,飞出房中去放消息了。
斑斓的树影落在窗上,殷成澜睁开眼,无声望着床顶,不知想了什么,摸着床边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地方出神。
温暖,真是令人难以戒掉的毒瘾,他行尸走肉在孤绝万仞的万海峰峰顶住了十年,如今才刚碰到这点细微的温度,竟就食髓知味般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来。
他用指腹贴着被小黄鸟暖热的地方,在冰凉的秋夜里像做贼心虚的窃贼,贪恋着这转瞬即逝的温度。
第二日,天亮,灵江方才带着一肩白霜回来。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有江湖人追来了。”他本来打算蹭到床边去,发觉自己浑身潮湿,还带着凉意,就脚步一转,坐到了桌边。
殷成澜披着外袍,头发未束,靠在床边点点头。
灵江见他眼角隐有倦色,比他这个一夜没睡的看起来还疲倦,就将手在袖子里捂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床边,问:“你的毒离下一次发作还有多久?”
殷成澜懒洋洋的看他,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该发作的时候就发作了。”
灵江哦了一声,忽然出手如闪电去摸殷成澜的脸,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并且极快,眨眼的功夫,在男人脸上轻轻一捏,就收了回来。
第41章 寒香水(二)
殷成澜的脸色当场就好看起来。
当没看见忍着不发吧, 被摸了一下心里憋屈别扭,好像不吭声,就跟默许了他这轻浮的动作一样。
可说出来的话又显得他小气, 不就被当成姑娘摸了一下吗,又没掉肉也没掉皮, 还摸不得了。
一向擅长蛊惑人心的前任太子爷被为难住了, 心里兜兜转转好几句话硬是没一句拿出来合适的。
幸好灵江脸皮很厚,根本不需要他对此说些什么看法, 坐在床边压着殷成澜的腿和被子,往后横躺了下去:“困了,我睡一会儿。”
说着就闭上了眼。
殷成澜被调戏的气闷还憋在喉咙里, 这会儿被他一压, 顿时散了精光, 他心里生出浓浓的无可奈何, 想起先前自己腆着脸将灵江定下时的得意,一时之间肠子都想悔青。
可他目光落到青年轻拧的眉间时,又觉得自己也并不后悔的。
无奈的看着横在床上的人:“你总要换个姿势吧。”
这么斜不拉叉的躺着像什么话。
灵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甩掉靴子, 滚进床里面,手肘撑着上半身,将被子拉开一角,拍拍床铺:“一起睡。”
殷成澜无言以对, 掀开被子正要下床, 被灵江一伸胳膊横过胸膛, 压回到了床上,随即棉被盖了上来。
两人肩并肩躺了一会儿,殷成澜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觉得有些难受,紧紧贴在耳旁的呼吸声、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温热、安全距离被侵略占有融合等等,这种相依为靠的感觉让他本能想要畏惧逃脱。
太安逸了,便危险至极。
他又打算撩开被子,胸膛忽然压上一条胳膊。
灵江侧身躺着,脸埋在被子里,伸出的手像安抚小孩似的拍了两下殷成澜,含糊不清的说:“睡了几回了……你和我一只鸟还计较什么。”
殷成澜脑中瞬间回味起夜里贴着手背安睡的一团毛茸茸,有声音默默说着:那是鸟,不是人,没有人的狡诈虚伪,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乃是唯一一只眼里只装了自己的小鸟,没有山川和大海,只有自己。
出奇的,殷成澜渐渐放松了身体,让自己重新陷入软和的锦被里,一夜未睡的倦意爬上他的眼皮,最后,殷成澜平静的阖上了眸。
他闭上眼的瞬间,原本躺在一旁昏昏欲睡的人睁开了眸子。
灵江静静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他轻抿泛白的薄唇,极尽缠绵的目光在上面流连不绝,几次蠢蠢欲动,却都被压制了下来。
灵江心里幽幽叹口气,急不得,急不得啊,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还待要时间等呢,再急,也要憋住。
一睡就睡到了晌午。
屋外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殷成澜睁开眼,望着窗外的阳光,有些惊讶。
生平第一次,不是因为毒发而昏迷,是真真实实睡懒觉睡到了现在,这是对他而言近乎新奇的感觉,每条骨头缝都散发着说不出的慵懒和散漫,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都不用想,就这么像一滩水瘫软在床上,做一场一辈子都不醒的浮生大梦。
灵江开门走进来,一眼看见床上的人黑发如瀑,逶迤铺了满枕,殷成澜抬眼看去他,从屋门照进来的正午的阳光便落进他漆黑的眸中,恍若星子坠海,眸光涟漪。
灵江脑中“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砰砰咣咣碎了一地,他喉结滚动,一阵妖风飘了过去,坐到床边按住殷成澜的肩膀,目光炯炯有神盯着他。
“王祝和你说了什么?”殷成澜不明所以,低头看着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
他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蜜色的肌肤,灵江抓着他肩膀的手一点点收紧,盯着男人裸露的肌肤,喉结上下滚动,他的手几次想将那微敞开的领口撕开,然后俯身而上......
最后他艰难的克制住了冲动,攥了一把殷成澜的衣裳,然后缓缓松开爪子,将他衣领理好,嗓音低沉沙哑的说:“他问我寒香水是不是真的在我们手中。”
殷成澜挡开他在自己胸前摸摸索索的爪子,冷笑道:“老家伙主子找不到,其他消息挺灵通的。”
灵江难分难舍的往他领口里瞄了一眼,这才起身坐到桌边倒一杯凉水仰头灌下,冷静冷静,问:“他有问题?”
“严楚身边亲近的人都需要怀疑。”说完,看见灵江已经连灌了三杯凉水,正拎起水壶打算直接对嘴吹,诧异道:“喝那么多不怕拉稀吗?”
小鸟的肠胃很娇弱的。
灵江噗——的一下喷出去好远,喷完,冷静的用袖子擦擦嘴巴,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边走边说:“我出去一下。”
留下一个稍显凌乱的英挺背影,殷成澜望见,品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殷成澜出门用午膳时,简陋的客栈里已经比之前多了两三桌短襟武夫打扮的江湖人。
他默不作声饮着客栈里涩的发苦的茶水,听身后江湖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说道:“昨夜刚收到的消息,说寒香水和北斗石都在那人身上......之前方平寺见过的人......”
神医谷管家王祝走进大堂,身后跟着几个侍卫,看见殷成澜,顿了一下,走过去恭敬的行了礼:“公子。”
殷成澜未曾表明自己的身份,王祝便也不挑明,得体问候过,束手站到了一旁。
殷成澜:“没有结果?”
一听他开口,王祝脸上稀疏的皱纹像要往外溢出苦水似的,说:“没有,附近城镇市集都去问过了,都说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殷成澜的手指在粗糙的茶杯边缘转过:“能在驭凤阁和神医谷的眼皮下将人劫走,并藏的蛛丝马迹都没有,不容易。”
王祝点头,将脸上的皱纹又挤到一起,瘦削沧桑的手攥成拳头,压抑不住的忧愁就分毫毕现。
离的不远的一桌江湖人又凑在一起小声说:“传世的有八种,能得到其中两样,就算是能呼风唤雨了,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竟这么厉害。”
“如果有人能凑齐所有的天材异宝,真的能起死回生吗?”
殷成澜默默饮茶,王祝听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声说:“公子,我家谷主的身上……会不会有危险?”
后半句刻意没说出来。
殷成澜瞥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此事知晓的人甚少,劫匪可能并不清楚,再者,如果劫匪知晓此事,严兄就好找多了。”
“公子是何意?”
殷成澜唇角向上勾了一下,像是笑,又含着一股子锋利见血的疯狂,他优雅的挽袖斟了一杯茶,说道:“如今江湖里对这几件宝贝传的沸沸扬扬,可实情却是没几个人知晓的,如果绑了严楚的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恐怕就要落空了。因为那些东西并不在严楚手中。”
王祝混浊的眼珠微微抬了一下,又克制的垂了下来,只听殷成澜薄情寡义的说:“所以抓了他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大夫罢了。”
王祝还想说什么,打斗声忽然从身后传出,那几桌嘀嘀咕咕的江湖人齐刷刷站了起来,亮出手中的兵器,剑刃直指的地方,灵江逆光站在门口。
青年活动着手腕,舒展身体里的每一截骨节,视线穿过人群和殷成澜对视一眼,轻描淡写的点了下头,然后,赤手空拳冲进了人群中。
他的身姿极为灵秀,在漫天乱飞的桌椅板凳和刀光剑影中称得上是赏心悦目,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简陋的客栈里已经躺了满地打滚的大汉。
一高大魁梧的男子被灵江抓着手腕用巧劲往反方向折去,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灵江斜眼看他,明知故问道:“谁让你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