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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69)

作者:阿哩兔 时间:2024-04-28 08:56 标签:强制 疯批

  他是被高望制造出来的,用人类的关系来讲,他应该也算是高望的半个孩子。既然是这样,遗产让孩子用不就是天经地义?
  于是他欣然接手了高望的手机,可惜他不知道支付密码。
  他捣鼓很久无果,决定回去问问他的好朋友,——地下工作室里的那颗心脏。
  它和高望相处这么久,可能会知道密码,只是这么猜测,没想到它竟然还真的知道。
  那串简单的数字是某人的生日日期——属于高望早早死去的爱人鸣戈。
  高望的生活里处处都充斥着鸣戈的影子,他时时刻刻记挂着,怀念着,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那只蠢笨的人偶分明早已一清二楚。
  却还是清醒着沉沦,清醒着痛苦。
  告别他的人偶朋友之后,他就揣着一部手机坦坦荡荡地上了路。
  坐不了飞机,就坐大巴,坐路边载客的摩托,离开蝉溪之后,他学会了看地图,屏幕上长长的一条线是他和我之间漫长的距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只知道每往前走一步,就离我近一步。
  轮渡,自行车,步行,为了见我,他几乎把所有能使的法子都使了。
  好在他不用吃不用喝,不用为饿肚子犯愁。
  “我还坐到了黑车。”他说。
  从蝉溪出发大概一周之后,他在一个小镇子上遇到了一个路边揽客的司机,圆滚滚的中年司机笑着说不用身份证,上车就能走人,可以顺路把他带到附近的一个三线城市。
  因为能节省一段他花在路上的时间,他就坐了。
  他以为是遇上了好心人。结果这个好心人把他载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他的同伙们跳了出来要抢他的钱。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人类世界中还有‘黑车’这种东西存在。
  他当然不会吃亏,那些人被他揍跑了,连带着车也跑了。
  他被丢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又得重新认路。
  此后再也不敢随便搭车。
  倒不是担心再碰上这类人,只是怕自己被丢到更远的地方去。
  从蝉溪到我这里,几千公里,我的人偶历经了一系列奇幻的冒险,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沿着我的痕迹找到了我,却被这栋公寓大门拦在外头,他进不来,只能楼下蹲守,希望有一天能蹲到下楼的我。
  当然是蹲不到的。
  因为我那阵子宅得连房门都不想出。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老太太。
  出门买菜的老太,塑料袋破了,里头的东西滚了一地,他上前帮忙捡起,好心把她送回了家。
  是的,老太也住在这个公寓里,是我真正的对门邻居,真正的房主。
  老太年纪大了,子孙都在国外,儿子想把她接到国外去照顾,她那阵子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房子出租,她还可以收收押金,不然好好的房子就这么闲置了太可惜。
  “我那个时候就站在门外,”他说,“你和我之间就隔着一扇门板,那是我离你最近的时候。”
  他不想错过难得的机会,试着问老太能不能租给他。
  没想到老太立即就应允了,也没问他要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租给他了。……身份证不要,合同不签,草率得不能再草率。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嘴,谁知老太说:“小伙子你不像坏人。”
  “是坏人也没关系。你帮了我的忙,免费借给你住我也乐意啊。就算你真是骗子,你也骗不到我什么。”
  “我有的是钱,不差你这一点。”她说。
  “……”听到这里,我干巴巴一笑。
  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扎心。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他将他一路经历的事情如实相告,像在说一些很有趣的故事。途中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一定比他说出来的这些还要多得多。
  我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被霓虹灯晕染的高楼大厦,错综复杂的蛛网道路上人声鼎沸,擦肩之人皆是步履匆匆。
  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要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这里容不下他。
  ……也容不下我。
  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的,只有我们俩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
  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临,但,总有一天会等到吧。
  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带着他,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吧。
  .
  闹了一通之后,他总算肯消停了,没有再去对他漂亮的小脸蛋做什么残忍的事。
  而事实也如他所说,这一道口子于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事。他的伤口分明比我深上许多,可是愈合速度却很快,到最后只留下一道浅淡的新肉长出的红色痕迹,一点疤都没有,我相信这道新长出来的红痕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不见的。
  该说不说人偶的构造真是离了个大谱。
  与之相反的,我这个普通人就不一样了,因为没有刻意去处理,脸上不可避免地留了条小指长的疤痕,让我本就不起眼的脸更加雪上加霜。
  他愧疚得不行,我一点不在意,甚至后来照镜子还嫌弃疤痕不够明显。
  我的疤越重,他才会越听话。
  养伤期间,梁枝庭又来找过我几次,那个老不死的还不消停,隔三差五就去梁枝庭公司折磨他,梁枝庭气不过,转过头就来折磨我。
  一来二去,把我烦得都想再次搬家躲清静。
  想想又不甘心。
  我又没有错,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东躲西藏?
  难不成我还要被大蜈蚣追着咬一辈子?
  在梁枝庭又一次上门堵我门外破口大骂时,我和他说:“你去告诉那个老不死的,晚上八点,我在楼下等他,过时不候。”
  当真以为我怕了他吗?
  一直没完没了,这事儿总得做个了结。
  梁枝庭终于从我嘴里听到了一句人话,反复警告我一定要把这破事处理好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晚上八点,我等在公寓大门口,晚上的风有些凉,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肩头,我笑着勾勾他的手指,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陪我,上去吧。”
  “不行。”
  他果断拒绝,明显还在后怕,不肯再让我有落单的机会。
  八点整,不远处路灯下拐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老不死的看到我就往我这里走,走路的样子不知怎么有些踉踉跄跄,像是腿脚不方便的样子。
  前阵子可没见他这样,打人的时候不还挺生龙活虎的。
  “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过来。”走近了,我还没说话,他就主动开口,走在我前面,示意我跟上。
  这个点,居民外出吃饭或者散步的一大堆,公寓门口人来人往,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万一老不死突然发什么神经,只会给我添麻烦。
  想了想,我就跟了上去。
  老不死带着我俩左拐右拐,很快远离人群,走到一处较为偏僻连路灯都没几盏的老街时,我直觉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吼道:“他妈的你还要走到哪儿去?就在这里说!”
  老不死身后就是一条幽长的巷道,闻言转过身看着我,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他嘴边扬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遭!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抓住身边人的手就要带他离开,巷子里突然出来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纹身金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见我要溜,分工明确地堵在我的退路上,将我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个壮汉嘴里叼着根烟,不等他拿打火机,老不死的见状立即殷勤地上前去给他点火。
  烟雾缭绕间,大蜈蚣的话也随之响起:“亮哥,这就是我儿子,他身上绝对有钱,您放心,欠您的钱保证今天一定还上!”
  那被叫做亮哥的壮汉连抽了几口烟,这才扬手,狠狠打了老不死一巴掌,力道很大,巷子里都有了回音,在我面前横得二五八万的老不死此时吭都不敢吭一声,腆着一张丑脸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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