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47)
作者:阿哩兔
时间:2024-04-28 08:56
标签:强制 疯批
我一件件整理着它散乱在床单上的肢体,一件件放进绿色行李箱中。
残肢底下,我看到了高望和我说过的心脏。
人偶的心脏。
和高望手中的那个不一样,我面前的这个很小,只有我小半个巴掌大,沉甸甸的,兀自缓慢地跳动着。
我将心脏放进箱内,整理时,手指被其中一个断肢的锋利断口划伤,皮肉绽开,几滴红色的血液顺着我的指尖滴落在箱中,溅在那颗心脏上。
我赶紧拿纸巾擦拭,却还是在心脏上面留下了一块无法擦去的暗红色的锈斑。
清理不干净,……算了。
最后放进去的是它的头颅。
我定定看着它,俯下身,在它冰冷的唇瓣上留下一个亲吻。好说也陪了我这么久,和它当然也有快乐的记忆,最后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我连接上它的芯片,密码文件里面的内容还停留在生日那一条。从我那天给它灌下药剂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新的了。
也不知道它恨不恨我。
……
想什么呢。
恨不恨的,随它去吧,有什么所谓呢。
我试着将芯片里面的内容全部删除,这次很顺利,没人阻拦,一行又一行的文字消失,两分钟后,我看着面前屏幕中空荡荡的一片,知道,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依旧是叫来垃圾场那个老头儿,将行李箱交给了他,再由他交还给高望。
深夜两点,小区的老地方,我给了他五百,他把行李箱搬上他的破旧三轮,吱吱呀呀地骑走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目送着老头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里。
过了很久,久到我两腿发酸,快站不住了,我才想起动弹。
没有上楼,我沿着小区楼下的小道绕了一圈又一圈,来回地走着我之前和它散步的路线。
我机械似的走动,惹得一楼几家养的犬只狂吠,吵醒了人,我不再晃悠,回了家。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空荡荡的玄关拴住了我。
好安静。
真安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我在客厅走了一圈,又在卧室站了一会儿,最后来到厨房里,打开了冰箱。
里面还剩下最后一小块蛋糕。
我取出来,坐在地上慢悠悠地吃。
冰箱门忘了关,冷白灯光在黑暗的屋子里编织出一个变形的窗口,我倚靠在窗口下,享用着我变质的蛋糕。
吃得再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最后一口蛋糕我在嘴里含了很久才咽下去。
蛋糕滑下食管,落在空空的胃里,一并落下的,是未知名的水液,一滴滴地摔碎在纸质的小盘子上。
冰箱门开太久了,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
原来是冰箱里的水开始化了。
历时七天,我人生中唯一的一个生日……
结束了。
第34章 搬家
以前天天盼着甩掉身边那个最大的包袱得到自由,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之后,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欢喜雀跃。
我的自由向来只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如今这间屋里全是我不愿记起的回忆。
回忆便成了锁链,锁住了我的脚,把我困在这里,成为我无法逃脱的牢笼。
墙上的照片被我一张一张取了下来,所有它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我能扔的都扔了,我以为这样就能将它从我的回忆里拔除。
但骤然频繁的噩梦愈演愈烈。
每次一闭眼,我就会出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上。
头顶上方是深蓝色的苍穹,底下是黑绿色的潭水,脚下踩着一只摇摇晃晃的独木舟,船桨划过水面,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
船头上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随着船只滑动的频率慢悠悠地晃。
天底下只剩我一人。
不知划了多久,一阵剧烈的狂风怒吼着席卷而来,船头烛火陡然熄灭,唯一的照明物失去了它的作用。
独木舟被水流裹挟着震颤颠簸得快要散架,我的船桨脱手,掉在了水里。
我不得不死死扒着船沿,不被这股大风卷走甩下去。
底下的潭水咕嘟咕嘟冒起了泡,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倏地,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独木舟下方,是这艘小船的两倍大。
潭底下潜伏着一只庞然巨兽。
它要吃了我。
这只眼睛是墨黑色的,其中泛着星星点点浓郁的深蓝,我曾在哪里见过的熟悉。
小船被浪打翻,四分五裂解体,我坠入潭底,水流涌进口鼻,徒劳地在水里挣扎着,还是慢慢沉底。
直到下方一股大力托住了我,我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缠裹住,送上了水面。吸入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我大声咳呛起来,这才发现身下坐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巨大的手掌。
五根手指抓着我的身体,我就位于手掌中央。
我抱着其中一根食指,抓着我的救命稻草,可是下一秒,这根食指猛然松动掉落,坠下,掀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然后,又是一根。
这只巨大的手掌要塌了。
我蜷缩在这只掌心里瑟瑟发抖,张大了嘴似乎在喊什么,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话。
我好像在哭。
“宝贝。”
身下的手掌水彩一般融化,变为一条黑色的巨蟒,巨蟒睁着那只藏青色的眼睛,用它的身体死死缠住我,勒紧我。
我听到自己身体里骨头断裂,血肉爆浆的声响,鲜红的血从我的眼睛里流出,巨蟒的芯子扫去我的血泪,张开大嘴,血液从它锋利的獠牙上滴落,硫酸般的涎水滴落在我身上,刮去我的皮肉,带来刺骨难忍的灼痛。
我被绞成一团肮脏破烂的抹布,眼前这条陌生又眼熟的巨蟒口吐人言:“宝贝,”
它的声音和我记忆深处的某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
我猝然睁眼,弹坐起来,滚烫的呼吸从我张开的口腔里喷涌而出,急促地缓了几秒,才看清眼前并非是那片看不到头的水域,是我的出租屋。
没有风浪,也没有巨蟒。
我用力地喘息,却仍是觉得氧气不够用,被蛇缠住时的窒息感和痛意还清晰地印在我的感官里。
身上睡衣被冷汗浸透,刺骨寒凉。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
从我把它送走之后,每次我一入睡,这般诡谲荒诞的梦就会准时找上门,摄取着我的三魂七魄。
明明它都不在我身边了,却还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卧室的墙壁已经空无一物,摘下来的照片被我随意堆在墙角,数量之多,积压成一座小山丘。
我下了床,找来一个瓷盆子,照片全部丢进盆里,一张一张地烧。
我没有开灯,屋里被这点橘黄色的火光照亮。
照片一张一张丢进去,我看到上面自己的脸孔变形腐烂,化成一片一片带着余温的灰烬。
小山慢慢变成小土坡,最后被我夷为平地。
手边还剩下最后一张,丢进火里那一秒,我却迟疑了,迟疑了太久太久,面前灰烬里最后一点红色的火星也随之熄灭。
四周陷入幽静的黑暗,我看不到手里的照片,但我知道上面是什么画面。
——是歪歪扭扭的生日帽,是我僵硬死板的表情,是笑颜灿烂的它。
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焦味,我开窗通风,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我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照片。
打火机对准了照片尖利一角,咔哒咔哒,却怎么都打不上火。
可能是打火机太久没用,寿终正寝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
……
明日复明日,所有暂缓到明天再处理的东西,往往都只会越发地拖延下去。
这张照片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每每我想要毁去这张照片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下不去手。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挡着我,阻止着我的动作。
我放弃了。
那张照片被我丢进了床头柜抽屉里,挂上锁,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