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作死(220)
视线一直聚焦在宫三昼身上的簿泗几乎是同时便发现了他的异样,他停下咬嚼的动作。
宫三昼的精神网状态一霎间混乱不堪,他马上要陷入异能弊端了,心理防线已经奔溃。
这样的画面预示着什么,簿泗太清楚了,他五年来来享用的都是未末世最先进的资源,簿允冉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实验试炼,还有比最高级研究室更快更新更准确的知识填充。
他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吗?
簿泗扪心自问,他得不到答案,他从来都不相信簿允冉说的话,他只是害怕宫三昼心里有恨,如果宫三昼恨他,他是真的一步也不敢向前去。
异能弊端是所有异能者的噩梦,每个异能者都会想尽办法克制自己的内心,既要保持理智又要与异能相容,矛盾又艰难。
现在,簿泗亲眼见到宫三昼放任自己陷入弊端的攻击精神力中,他虽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却不妨碍他感受到宫三昼强烈的感情,就算是恨意也好,至少宫三昼的心中,他已经重要如此了。
簿泗大步跨向沙发旁,伸手抓着靠背轻摇了一下,霎时整个沙发晃动起来,底下炸出更多挤到一半的信封。
“哗嗒——”
信封掉落的声音瞬间拉回了宫三昼自我放弃的心神,他猛地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扫过去,堆积成山的信封在他的注视下接二连三地掉落出来。
这时,宫三昼已经回过神来,他凸出皮肤的血管已经安静藏起,又恢复了雪色。
凝视着最受自己青睐的黑色沙发,他目露迷惘,又歪了下头,思考了一瞬,他真的看见了本不属于他底盘的东西。
那月白色的永生花瓣在沙发底下如此显眼,它过长的身躯把整个沙发都顶起来了,还肆无忌惮地立在那里,等待别人的发现。
意识到什么的宫三昼几乎是爬过去的,他的脸上一半怀疑一半惊喜,满满的难以置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也许他还没睡醒。
等碰触到滑嫩冰凉的永生花瓣后,宫三昼向后瑟缩了下,他深吸了口气,才将探身过去将被压着的东西抱了出来。
似乎是在上面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把永生花瓣如珍如宝地拥在怀中,全然没有拆开的想法,一双桃花眼低垂下来,遮住了在眼眶内左右来回游弋的黑色眼珠,两边唇角向上颤动着。
他像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初生儿,连快乐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
第一次送礼的人一直在等待他拆开,期待看他拆开后的神情。但宫三昼听不到他的催促。
他紧紧地抱着它,颇有种至死都不会放手的架势。
半晌,可能是抱得太紧了,有什么东西咯到了宫三昼的胸口,他后知后觉地往后退了点,留出一点空隙,看看是什么挡住了他的情感悬宣泄,定睛一看,赫然是簿泗打出来的死结。
下一瞬,簿泗目光所至的宫三昼又露出了傻乎乎的可爱表情,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过去,还想要轻抚他羽扇似的睫毛,更想要摸摸他尖锐的虎牙,但隐蔽极限范围又提醒了他,再靠近就会被发现了。
于是簿泗只能站在五米外,眼神近乎贪婪地紧盯着宫三昼。
簿泗发现,比起宫三昼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子,他更加喜欢看宫三昼笑出来的模样,这能让他从心底处生出一股满足感,比当年簿良夸赞他的成长更多了好几倍的愉悦。
宫三昼小心翼翼地拆着永生花瓣的死结,他的手指灵活有力,并不会觉得难拆,很快便打开来了。
剥落外面的一层永生花,微微的甜味躺入鼻内,后是厚厚的檀香扑在脸上,没多久味道淡去,只留一点可闻其踪迹的甘甜醇厚,最后完整幻化出一个紫赤书箱,书箱上面长出宛若预备绽放开花的皮球花苞,细看之下,竟然和宫三昼身上的斗篷花纹有七八分相似。
宫三昼如今的样子比簿泗预想中的更过,他一米九几的颀长身体轻轻抖动着,手,双手停在半路,想上前又不敢。
簿泗站在他前方,双眼一下不眨,俯视着他握紧又松开的十指。
最终,宫三昼咬着嘴唇,脸上神情紧张到僵硬严肃,稍压着下巴,给予自己勇气,双手摸索到书箱上,感觉到雕花的花苞在指尖起伏。
像是喜欢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吃那样,他将书箱摸了个遍后,终于提着指头朝鱼锁上去了。轻轻一抽,锁根向下落去,书箱便自己剖开两扇门,向外打开了。
“哗啦——”里面被压实了的信纸滑了出来,稀里哗啦洒了宫三昼满满一膝盖。
簿泗当然也看到了,淡眉忽一蹙起,他踩着仓促的脚步朝宫三昼的身侧边去,他好不容易排列的顺序,统统都叠好了,完全想不到会在最后一步溃堤。
宫三昼屈下身,缓慢地捡起一张画纸来,他看着上面那朵似曾相识的小花,一时间认不出来,但随即他又看到了画纸左下角的数字,编着数字‘134’。
刹那间便想通了其中关键的宫三昼突地笑出了两颗虎牙,右边那颗藏得很深,不大笑是看不见的。
簿泗望着宫三昼笑开的脸,脖子动脉处忽来一阵痒意,他忍不住抓了抓脖子。
宫三昼放下信纸,淡蓝色内裹着黑的精神力从他身体四周散了出来,两三个呼吸间,地毯上的所有东西都被贴合形状的空间包住了,随着宫三昼的指尖一扬,十几个各成一体空间统统像上方漂浮上去,为他提供了一大片空地。
坐在空旷地毯上,宫三昼将所有画纸叠在一起,本来应该按照编码顺序放置的画纸早已经乱了,他并不在乎,他面前第一张的编码就是‘134’,宫三昼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作为中心点。
其他的画纸都根据自己的编码,被宫三昼放在距离‘134’甚远的地方,他像是做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一样熟稔,每放一下,他都要仔仔细细地看一下画纸,再抚摸着上面的编码,然后再拼上去。
但慢慢的,宫三昼开始放慢了速度,他好像舍不得这么快就拼完了,他不再看上面的编码了,而且还有手指挡住了数字,他只仔细看着上面的花朵,看着它的长势方向,思考它应该被待着的位置。
簿泗一直在暗处直勾勾盯着宫三昼的一举一动,他听见了宫三昼抽鼻子的声音,也看到宫三昼时不时伸手抹一下自己的眼睛,最后又擦在自己的黑色斗篷上。
第260章 见(3)
在宫三昼的精心拼图下,就算速度一拖再拖,准确的放置位置也让最后的成果提前完成了。
宫三昼站在整副拼画的左下角落里,从顶端看,他整个人还占不到两张画纸接起来的范围大小,大约二十平方的空间都被沾满了,不论是从哪一方向俯瞰过去,这幅拼画都在视线的摇晃间产生了三维画面,纸上姿态各异的花朵都如同脱离了纸面的浮物般扮演自己的展现职责。
上面的成图如同宫三昼期望的那样,是一张他熟悉非常的脸。
五年前他刚醒来的时候,记忆只到7岁的他总是对自己少年人的身体感到非常好奇,明明睡着前还是稚嫩孩童,苏醒后便忽然一夜之间成长了。婴儿肥的脸蛋褪去稚嫩,瘦削的下颚开始呈现即将成年的一小块。
从前宫三昼总是忍不住对着镜面细细打量自己的模样,他也好奇自己的模样,别人到了这个年纪,明明该是拔高长壮的,而他却瘦弱到风吹就能倒。
那拼画上的脸,是十五岁时候的宫三昼,也是现在的宫三昼看着感到陌生的。
那张脸笑盈盈的,咧开嘴,露出虎牙,眉眼像天上月牙一样弯着,快乐得像一只得到舒适抚摸的猫咪。
这就是簿泗眼中的自己吗?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这样的吗?
真好。
藏起来的簿泗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他被宫三昼脸上的神情诱惑了,宫三昼喜欢他送的画,簿泗的脚步开始往前移。
宫三昼痴痴地望着那副拼画,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和作画者仅有五米之隔。
他半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明明身材很是高大,平日里披上黑色斗篷神秘又深不可测。
但现在斗篷失去了笔直肩膀的支撑,腰背一佝偻,近看也是错觉他瘦弱无比,那可怜模样牵动着簿泗那颗鲜有波澜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