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大学(65)
胡瀚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证明自己的价值说:“书上看来的只是理论,你知道小朋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吗?不知道想什么你怎么知道适用哪一种理论?我明天可以帮你旁敲侧击地打探打探,有些事他不愿意跟你说,也许会跟我说呢?”
陆时鸣沉默了一会儿,回说:“一天。”
每天都给胡瀚予留点心绝无可能,陆时鸣的出价是一天。
“一周。”胡瀚予讨价还价。
“一天。”陆时鸣无情道。
“三天!”胡瀚予再退一步,亮出底线说,“我已经让的很多了,不能再让了,最少就三天!”
陆时鸣没回他,不知道是不在手机前,还是觉得他要价太高把他屏蔽了。
胡瀚予:“人呢?”
胡瀚予:“也不是不能再商量……”
……
“好了,一天就一天!”被晾了十来分钟后,胡瀚予终于还是妥协了。
“嗯。”陆时鸣秒回道。
胡瀚予:“……”
第二天早上。
江阳下楼后,照常跟陆时鸣打了个招呼,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他吃早饭时,却比平常快许多,并且吃完后便匆匆出门,中午又用跟王皓一起在外面吃饭的理由跟陆时鸣说不回家。
陆时鸣没有多问,就像他早上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样。
江阳不由有些愧疚,他一方面觉得陆时鸣没有错,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进而有些逃避见到对方。
但江阳逃避了早上和中午,晚上却实在没办法,他住在那里,总是得回去的。
回家那条路,他往常十来分钟就能走完,现在磨磨蹭蹭走了半小时还在半道上,正在他用龟爬的速度往前挪动时,熟悉的狐狸爪子从后方揽过来说:“干嘛呢?脚崴了?还是跟谁在玩一种谁走得慢就请喝奶茶的游戏?”
“没有……”江阳心想谁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啊。
“那老师跟你玩。”胡瀚予笑眯眯地说,“走,我们去买奶茶~”
说完便揽着江阳转了个方向,径直往街边的一家奶茶店去。
江阳其实不太想喝,但想着在外面多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于是也没拒绝,跟着狐狸过去了。
胡瀚予说是玩游戏,其实就是正常的步速,领先江阳一步到达奶茶店门口后,用一种做作的语气说“哎呀,老师输了”,然后掏钱买了两杯奶茶。
奶茶很快做好,这下便再没有理由磨蹭了,江阳拿着奶茶跟胡瀚予往回走时,发现这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比自己在路上慢慢磨蹭竟然还少一些,眼看着再照着这个速度走下去,七八分钟后就到家了。
想到这一点,江阳喝奶茶的神情顿时变得犹如喝中药一般,充满了抗拒和逃避。
“怎么了?没给你加糖?”胡瀚予把自己手里那杯刚插上吸管的葡萄啵啵递过去,要跟江阳换。
“不、不是。”江阳拒绝后突然又想到什么,他看着胡瀚予。
“嗯?老师脸上有东西?”胡瀚予挑着眉。
“胡老师,你家方便吗?我今晚可不可以去……”话没说完,江阳突然又后悔了,改口道,“算了。”
“算了干什么?你想来老师家?”胡瀚予的眼睛狡黠得眨了眨,“可以啊,你也受够陆时鸣了是不是?每天抓着你学习,要求特别严苛,简直堪称变态,成天冷着一张脸,连点玩笑都开不起,为人又闷又无趣,还很小气,看起来是正人君子,其实心比狐狸还黑……”
他一连说了一大串陆时鸣的坏话,话中带着浓浓的怨气,显然出自肺腑,末了又自夸说:“哪像胡老师对你那么好,走,今晚就上我家,不回去了,你想住多久就多久,想住哪间房就住哪间房,跟老师一起住也可以,晚上还可以抱着老师的尾巴睡~”
“不是的。”江阳完全没有因为狐狸的提议心动,他认真反驳说,“老师要求严也是为了督促我学习,是我基础太差了,他也不无趣,他之前还带我去游乐园了,还给我买衣服……”
江阳越说越感觉陆时鸣对他实在是很好,而自己这样堪称无端的疏远行为也实在是很没有道理,是以他在萌生了今晚去狐狸家住的想法后,又自己改口反悔了。
“哦?那你干嘛不想回家?”胡瀚予玩味地说。
“我没有,我就是白天上课太累了,走慢了点。”江阳说着加快了步伐,像是要证明给胡瀚予看。
胡瀚予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着江阳走到家门口时又突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后,像是憋着股劲儿,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
进屋前江阳鼓足了劲儿,但真正见到正在厨房里做东西的陆时鸣时,心中那股逃避的想法又冒出了头,他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陆时鸣,理智和情感的分歧让他很割裂,便只好躲着对方。
可他又想到方才跟胡瀚予的对话,想到自己反驳胡瀚予时忆起的那些陆时鸣对自己的好,还是努力地让自己尝试摆脱那段影像带给他的影响,以一种正常的态度对待陆时鸣。
“老师,我回来了,你在做点心吗?”江阳主动打招呼说。
“嗯。”陆时鸣的态度跟往日一般平淡,“快好了,洗个手再来吃。”
“好。”江阳于是去洗手,不再跟陆时鸣同处一室后让他心理上的压力骤减,但洗完手返回客厅时,他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想着自己绝不能再像昨晚那样,普普通通的靠近都应激般的躲开。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突然被人这样对待,江阳会觉得很莫名,也很受伤,所以一次就够了,绝不能来第二次。
在心里告诫完自己后,江阳终于走出卫生间,他来到餐桌旁时,点心已经在桌上摆着了,是一盘五颜六色的马卡龙。
江阳看着马卡龙愣了一下,转头对正在厨房清理烤盘的陆时鸣说:“老师,这是你做的吗?”
“嗯。”陆时鸣没回头,淡淡应道。
就在几天前,陆时鸣还完全不知道马卡龙这种点心,是江阳佯装生气时,装腔拿调地说了一句,他方才知晓。
而江阳当时说的那句话是……
江阳突然就很难过,不再是因为那段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影像,而是因为对于自己堪称莫名其妙的躲避,陆时鸣非但表现得很包容,没有质问,没有生气,甚至还专程学着做了马卡龙来哄他。
这难过排山倒海,轰然间冲没了江阳内心的纠结与犹豫,他再不管什么影像不影像的了,无论95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他的陆老师永远都是他的陆老师。
陆时鸣刚刚洗干净烤盘,转过身时,怀中便猝不及防撞入了一抹不属于他的温度。
江阳抱着陆时鸣的腰,将脑袋埋在对方胸口,声音有些微哽咽地说:“老师,对不起,我昨天心情不太好……”
陆时鸣怔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拥抱,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胸口衣襟上的那一缕湿意。
他低头看着那颗埋在自己胸前的毛茸茸的脑袋,有些小心地抬起手,像是环抱着一个脆弱的小生命那样轻轻地回抱着对方。
“嗯,没关系。”他轻声说。
晚些时候。
胡瀚予发微信大致说了说打探来的情况,同时总结道:“大概就是青春期的一些胡思乱想,反正问题不大,我说你坏话的时候他还维护你了,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知道了。”陆时鸣回说。
“那我的报酬呢?你今天做了什么?”胡瀚予立刻开始索要。
“马卡龙。”陆时鸣附了一张精美的摆盘图片。
“马卡龙啊!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给我包一盒,我现在就去拿!”胡瀚予当即就要出门。
但下一刻,手机又收到一条新消息提示。
在正趴在桌边埋头写作业的江阳对面,陆时鸣打着字,以一种状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你说了我什么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