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大学(248)
江阳缩着脑袋,没敢再说话。
但洛景并不会因此放过他,他将江阳从地面提起,一字一顿地说:“陆时鸣有机会救你,可我没有机会了,这公平吗?”
“不公平!”他自问自答,“他当然该尝尝我感受过的一切,我的愤怒,我的绝望!”
“不,这怎么足够?”他突然又自我否定道,“他应该千百倍地来偿报,他必须要亲手杀死你,我的恨意才能稍稍得到平息。”
江阳用被捆缚着的手努力抓着脖颈上收紧的锁链,急喘着说:“老师才不会伤害我的!”
“只有你才会伤害我!”这句话中无意识带上了点委屈,就像幼崽对着长辈控诉。
但洛景此刻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满心愤怒,冷冷地看着江阳,突然勾了勾唇角:“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办法,陆时鸣的杀心倒是缓解了许多,但那又如何?”
“你知道血尸吗?一种怨恨所成的怪物,仍然保持人的模样,却只知嗜血,攻击眼前所见的一切活物。”洛景在江阳耳边低低地笑说,“我要放干你的血液,挖开你的肚肠,让你在极致的痛苦中被炼化为血尸,到时候,你觉得陆时鸣会不会杀了你,给你解脱呢?”
“我可太期待这个答案了。”洛景神色疯狂又狰狞,他拿出一柄通体漆黑的匕首,在江阳手腕上一划,血顿时不断涌出。
第172章 蜃珠
江阳被拖拽着,扔到了溶洞中心那处空旷的空地上,地面上刻着巨大的不知名法阵,负责拖拽他的妖怪将他锁在法阵中心,便照着洛景的命令离开。
溶洞内一个人都没有了,江阳待到身上被扔摔的疼痛缓和一些后,慢慢坐起来。
他先去看手腕上的刀伤,伤口其实不深,却也在不断流血,江阳费劲地用被捆缚住的双手扯下一块衣服,努力地把伤处压住,按理说这样的伤口,即便什么都不做,过了会儿血也该慢慢凝固住,结成自愈的血痂,但血没有凝固,即便江阳用按压的方式试图止血,血也在不断外流,速度不快,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鲜血不断从体内流逝的感觉,就好像一步步在走近死亡。
江阳意识到洛景用的那把匕首一定有问题,不是带了毒,就是附着了某种诅咒的法术,致使被其割开的伤处永远无法愈合。
他又想找其他的方法自救,他试着去解捆缚住自己的锁链,但锁链绑得太紧,上面同时还刻有禁制咒文,他根本不可能挣脱开。
无意义地尝试一阵后,江阳停下了动作。
他其实知道洛景不会留给他活路,他的血从伤处一滴滴落下,滴入地面的阵法,鲜血顺着阵纹流淌,待到鲜血将阵纹填满的时候,大概也就是他失血濒死的时候,而那时候,洛景也不会让他就此死去,洛景会活生生地剖开他的肚肠,就像先前说的那样,让江阳在极致的痛苦中被炼制成血尸,最后再让陆时鸣亲手杀死他。
海妖的恨意和狠毒从不需要怀疑,就像上一回将江阳扔进妖狱里,洛景也未曾想过给江阳留活路。
江阳慢慢蜷缩起身体,他抱着膝盖,在空寂的溶洞中自言自语:“没关系,老师会来救我的。”
这句话好像给他注入了一点勇气,发冷的体温也回暖了一些,但溶洞内湿冷幽暗,像是在什么幽深的地下,他自言自语的回声消失后,江阳就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分不清是钟乳石上落下的水滴,还是他手腕上不断流失的血液。
他的身体蜷缩得更紧,却依然感觉有些发冷,他又继续重复那句话,但那句话能给带来的慰藉越来越弱,低温和失血带来的寒意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抓向脖颈,在那里,有他一直随身带着的挂坠,除了那颗平平无奇的石头珠子,挂坠上还有陆时鸣送他的羽毛,他想抓住那枚温暖的羽毛,就好像抓住绝境中那丝微渺的希望。
但他入手只有一片冰冷,他那颗石头珠子倒是还在,大概洛景也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重要,因而没有将其拿走,可陆时鸣送他的羽毛,却是已经不在了。
这似乎提醒了江阳一个可怕的事实,在他不能再使用凤火求助,又丢失了凤翎后,陆时鸣还能找到他吗?
“一定可以的……”他说着自己都在怀疑的谎话。
又努力自我安慰一番后,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已经没有别的谎话再来骗自己了,江阳再次安静下来。
他的血已经浸透了衣服,沿着地面的阵法不断蔓延,血液的“滴答”声像是这幅缓慢绘制的血色图纹不断落下的笔触,江阳越来越冷,他的唇色变得苍白,身体开始不自控地打颤。
他再次将自己抱紧,脑袋埋在膝盖里,又过了片刻,溶洞中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啜泣声顺着时刻监视此地境况的水幕,传到溶洞另一处的洛景耳中,他冷眼看着江阳所做的这一切无用的挣扎,也看着对方努力佯装的坚强渐渐破碎后,暴露出的真实的颤抖、恐惧,像是无助的幼兽一样开始哭泣。
他其实并无多少凌虐复仇的快意,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不知是否是因为遭受这番折磨的并非陆时鸣本人,这画面没能让洛景畅快,反倒让他有些不适。
他甚至有些微妙的类似心软的犹豫,因为江阳,这个仅见过几面的人类身上,似乎总有那么一丝让他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的特质。
他跟敖晟有些像。洛景心中再次蹦出这样的想法,这不是第一次,在龙宫中那回,他和江阳突然遭遇震动,江阳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往他身边缩的样子,真是跟敖晟受惊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但他当然不是敖晟,洛景无比地清楚这点,他亲手检查过江阳的面容,没有幻术,也没有任何伪装,这就是一个人类,并非他的小珍珠,毕竟敖晟在29年前的东海上就已经……
想到小龙从天空中坠落,浑身燃着火焰的那一幕,洛景心中一切的犹豫便都瞬间消失了,他心中充盈着的是复仇的烈焰与怒涛,他一定要让陆时鸣血债血偿。
“渊主。”突然有属下走进来汇报,“万象局那边传来消息,陆时鸣想见您,说是有件事要告诉您。”
“什么事?”洛景问。
“不知道。”属下说,“只说要当面跟您谈。”
洛景沉吟着,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
“应该是陷阱。”候立于一旁的穷奇趁机表现说,“陆时鸣现在找不到人,恐怕是心急如焚,想用这招骗您主动暴露。”
“你觉得我想不到?”洛景冷冷地瞥他一眼,穷奇立刻不敢再多说。
洛景收回视线,又自顾自思量了一番,他其实是想见陆时鸣的,江阳现在在他手上,他是多么地想要见到陆时鸣为此焦灼忧惧的模样,陆时鸣或许还会为此向他哀求,放下凤凰高傲的自尊,求他高抬贵手,而他将在假意松口后,再将其最后一丝希望狠狠碾碎。
这场面真是想想就让人无比畅快,但洛景在心情澎湃之时,却也没失去理智,陆时鸣很强大,也很危险,无论是实力还是智谋上,这都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不然他也不至于为了复仇筹谋布置这么久。
同时陆时鸣还背靠万象局,这个势力几乎遍布人间的官方政府机构,他的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他一步步算计,离间兽族和人族,趁着时局混乱缉妖司自顾不暇的时候掳走江阳,他眼下已经占据了优势,又为什么要冒着功亏一篑的危险去与陆时鸣见面呢?
仔细权衡一番后,洛景压下自己当面□□对方的欲望,却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弯了弯唇说:“他这么诚挚邀请,我虽然不能赴约,但按照礼数,还是要给他送上一份礼物的。”
他的视线移到水幕中那颤抖着低泣的身影上,示意道:“录一段发给他。”
“是。”属下立即照做。
洛景畅想着陆时鸣见到影像后的神情,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的愉悦,而很快,还会有更让他愉悦的事。
从他在江阳手腕上划下那道伤口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即便血口不大,但无法愈合的诅咒下,江阳的血液已经流失到了开始危及生命的程度,沿着地面阵纹流淌的血液像是盛放的血花,妖冶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