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说他弱不禁风(90)
“她娃娃也是鬼吧?”
许千阑又点头。
“啊啊啊……”
“我们跟鬼在一起住了这么久?”
“她是不是没害我们啊?”
“怎么没害, 那神像肯定是他们弄的啊,是我们跑得快,还没来得及伤害人,但不代表她不想害我们。”
“对对对,啊啊啊……”
江暮向那妇人道:“你以前是不是住这儿?”
妇人带了怨恨神色看过来:“你少管我。”
“我没管你啊。”江暮道,“我什么都没做。”
妇人又看向许千阑,许千阑却没有好脸色,凛冽与她对望。
妇人笑起来:“才三百岁而已,你管不了我。”
“你……”这话让许千阑的脸色更难看,但也疑惑,“怎么你也说我三百岁?”
江暮道:“她或许不识数。”
“那小娃娃也是这样说。”
“这不正是都不识数么,她不识数没法教她孩子,是不是?”
许千阑对这样的解释半信半疑。
江暮转移话题,又看那妇人:“我不管你,但这是不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
对方凄凉一笑,终于回了他的问题:“千把年了,我曾是这家主人的小妾。”
“啊,还真是小妾。”众人闻言一惊,她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妾,还真没说谎,只是他们打死也想不到,那大户人家,竟然就是这个“大户。”
这宅子是有千年之久,那个豪绅姓王,叫什么已没人知道了,只因宅子修葺得宽敞豪华,在这小小村落尤其显眼,以前有人特地探索了一番,才稍微了解一些。
在那时候能有这样宅院的无疑是个大家族,子孙也众多,但慢慢地各奔四方,这个家族在此地留下的痕迹,也就只有这么个残破的宅子了。
再之后,宅子几经易主,但因为年代实在久了,再修补也还是没法住人,这些年就逐渐荒废了下来。
“你是不是被夫家赶出来,就怀恨在心,要来报复我们?”有人喊,因有仙尊在此,他们没有那么恐惧,还敢跟鬼魅对峙。
而且,这一对母子的模样,一点也不像鬼,他们印象中的鬼都阴森可怖,大半夜飘来飘去,这二人却与正常人无差。
当然他们也并不知道,越是没有鬼气才越是厉害。
“我没有被赶出去。”女子不再笑了,面容哀戚,睁眼看着这废墟,一点点抚摸过去,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凄厉的惨叫声,求救声,充斥于耳。
“我没有被赶出去,我死在了这里。”她的话语轻柔,曾经刻骨铭心,千年已过,也说得平平淡淡了,“我就在那个房梁上吊死的。”她抬手指着那一根断掉的木头,“我死的时候,老爷,夫人……他们,他们都在看着我,他们都捂着脸,跪在旁边,看着我。”
众人立即脑补了一场大户人家的恩怨情仇,或许是被正妻嫉妒,或是相公又娶新妾,总之,她可能是被逼死的。
所以,她才阴魂不散,这么多年了,还要回来吧。
“你娃娃呢,他怎么回事?”有人问,才问出口被身边人碰了一下,“他们是鬼啊,你管他怎么回事呢,你还关心起鬼来了?”
“哎,我瞧着也怪可怜的……”这人回话,“对对对,小许,你赶快把他们收了吧。”
许千阑又往身边看,江暮没点头,他也就仍然没动手。
江暮继续向那妇人问:“你的孩子,死在哪里?”
妇人听此话,神色却陡然凛冽起来,双手抬起,掌心渐渐泛起红光,那是极其强大的怨气:“我要杀了你们!”她的发丝飞扬,红光猛地袭来。
许千阑剑鞘一转,将那红光逼退,方要拔剑,而那人却没再出手,红光渐熄,她的眼中又是一副凄凉之色,不再与众人多说,呵呵笑着,慢慢往前走。
她走过来,众人就自动给她让路,不但让,且让的是极其宽敞的路,毕竟也没人敢离她近。
但是村民们爱看热闹的习惯印在骨子里,看她走了,慢慢又聚了回来,小声道:“好像提起娃娃她就不高兴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娃娃先死了,她才上吊的?”
“谁知道呢。”这么久了,谁还能知道一个大家庭里的密辛。
“她要去哪儿啊,小许,就让她这么跑了吗?”
江暮道:“她没跑,她要去庙里,我们一起去就是。”
许千阑道:“对,那娃娃就是死在庙里。”
那女子一步一步走着,好像身边没人,也完全不惧身后跟着两个仙门中人,村民们有的好奇又胆大,也跟在了后面。
她走得慢,众人也走得慢,那庙宇虽没倒塌,但也残破得差不多了,要进去得越过掉落的断梁,她慢慢走到梁柱边,小娃娃就在里面,她静静看着。
红肚兜的小娃娃正在拨动神像,神像已然动弹,轰隆隆响,许千阑愕然发现,神像周围没有浮光……封印已经被解开了。
那小娃娃扭头看见人来,冷笑了一声,手指上一点红线轻轻一勾,「咣当咣当」,神像一步一步朝众人前来,巨大的手臂见到人就往下砸。
许千阑连忙护着众人退出去,一挥剑气挡住这攻势,那娃娃抬抬手,神像便继续往前,他再施剑气,继续挡住,然而神像攻势不减。
这样无济于事,他又向江暮看。
江暮知他所想,轻叹了一下,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他立即在剑气上施加灵决,做了破阵之势,如今已找到操控的人,知道了来源,也不惧这神像被打碎后仍能被无声控制,他要斩断那红线,再把神像毁掉,剑气猛地往前袭去,赫然泛起灵光。
神像的动作止住,流光绕在周身迅速旋转,继而轰然一声巨响,他落地转身,拂了拂尘烟,忽见有碎石崩出,还没抬手,那碎石在贴近眼眸时陡然停住,继而哗然落下。
他回头看江暮刚刚放下手,心中一温,师叔不想让他动手,但还是在护着他。
石块尽数落地后,那神像不再动弹,头上一缕红线已消失。
牵引被许千阑斩断了,它不会再被控制,现在就只会是一个普通的石像。
只是许千阑原以为这一击还能将它击碎,可是只掀了几块碎石,拂掉了一些苔藓,石像还是完好的,不但完好,好像还帮着它快现出面容了,那张脸还有些斑驳,能依稀望见眉眼,但依旧看不清样貌。
他还想再补一击,抬剑时犹豫了一下,既然已失去控制,一个普通雕像,何必毁掉呢。
这庙宇建了千年之久,千年前,它一定也曾受供奉,是人们心里的寄托啊。
他收了剑,然而感应到什么,又是微一怔。
“怎么那股若隐若现的魔气还在?”他疑惑,不应该啊,那小娃娃可能手握红莲簪控制石像,但现在控制的牵连已断,石像上不该还有魔气啊。
大抵是小娃娃离得近的原因,他转身向那摇晃的梁柱看去。
红肚兜的小娃娃在梁柱边站着,已不再笑,他的红线断掉了,看上去很生气,阴仄仄地抬起眼,慢慢握紧了手。
天色暗了下来,周围飒起阴风,孩童的笑声哭声夹杂在风里,仿若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声音阴森森道:“这个村里人,全都得死,全都得死。”
许千阑连忙拔剑,迅速思量间,回身给身后众人头上施了一道灵决,那灵决仿若一个保护罩,将他们全部环绕在内,阴森狂风被挡在屏障之外。
跟来的众人惶恐,躲在那屏障中抱成一团。
小娃娃慢慢浮起来,悬在半空,周身渐聚红光:“就这点伎俩,能挡得住我?”
许千阑蹙眉,往前一步再举剑,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小娃娃笑了笑,抬手之际,目光落定在江暮身上:“你不是本村的人,你可以走。”
江暮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走出屏障,站到许千阑身边:“哦,怪不得你在村口一个个看着人,不是本村的不让进,我是不是还要夸一声你还好心,不想多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