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说他弱不禁风(77)
“嗯……算了,突然好点了,也不是很严重。”江暮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最近弟子们是不是都睡得很早啊,夜里太安静了,安静得都有点吓人了。”
“没有吧,大家不都是固定时刻睡的。”许千阑不解,“您不是不怕黑吗?”
“额……是吗?”江暮手指敲敲杯盏,“那个……最近总是睡不着,夜里也没人说话。”
“主人我陪您啊,您夜里想怎么让我陪都可以,我可以化成大狮子,你抱着我搂着我都可以啊。”白衣少年连忙在旁接话。
江暮:“……”
许千阑道:“对啊,您有人陪。”
江暮轻轻吸了一口气,浮出笑意:“对了,坐久了我突然想活动一下,千阑,之前那把寒春剑是不是你又收走了?”
“没有啊,我就放在你这流霜殿了。”许千阑往他殿内走,打开柜子拿出那把剑,递到他面前,“您要舞剑?”
“嗯。”江暮放下杯子,握住那剑柄。
握了一会儿,却慢慢松手,人并不站起来,缓缓将手摊开:“剑柄太冰了,我的手冻坏了。”
许千阑:“??”
“你递过来让我摸的,我手冻坏了跟你有关系,所以你得留下来照顾我。”
许千阑:“……”
“要不然我要告诉你师兄了。”
“……”
许千阑翻了个白眼,将剑丢到桌子上,闷闷地在一旁坐下。
这些话他现在还信就是傻子了。
可是师叔为何非要他留下来,他坐在这里干嘛啊。
江暮看他坐下,笑意更浓,往他这边倾了倾,伸出手:“真的冻坏了。”
他瞪了一眼,扭过身去。
江暮含笑抚抚他的头:“别不来啊,嗯……好,不要你日日来,那你的事忙完了就来好不好,我一直会等着你。”
许千阑的眸色微闪,怒气消散,转过头来不解地看他,又看看对面那少年:“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算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江暮也看向少年,开口之前沉思了一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连忙坐正身子,欢喜道:“我没名字啊,主人您给我起。”
“你自己想叫什么?”
“仙子。”
“……”
“小仙,小莲,小仙莲,都可以,主人您起什么我叫什么。”
“我叫你莲先吧,先后的先。”
“好啊好啊,多谢主人赐名。”莲先拍拍手,便要下跪,江暮拂袖一拦,“不必。”稍许沉寂,他又道,“你不必叫我主人,我无意让你拥有灵识,玩够了,就回去吧。”
“可您就是让我有了意识,那就是我的主人啊。”少年眼中晶亮,“我不回去,我会好好伺候主人的,主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会特别听话。”
“我不要你做什么。”
莲先蹙蹙眉:“那您也不喜欢我的幻形兽吗,我可是感应了许久,知道您喜欢什么才这样长的,您……你不可能不喜欢吧?”他说着又化为了白狮子,腾空而起,在水榭周围转了一圈,再飞回来,往江暮怀中扑。
江暮以衣袖挡住,一下都不碰他,也没有摸过一次那毛发,只往旁边看。
狮子疑惑,化回了人形,也看着对面的人,挠了挠头:“主人他也有毛茸茸的幻形兽吗?”
“有啊。”江暮这语气说得十分得意。
“也是白狮子吗,难道比我好看吗?”
江暮勾起许千阑的一缕发,手指来回抚着:“不是。”
许千阑却没听明白,他回答的是……不是白狮子,还是说不是比他更好看?
他明明之前就说过,将来见到其他的,也不会更喜欢,可是,他……会更喜欢这个完全符合他喜好的幻形兽吧?
这般想着,许千阑又懊恼起来,自己在意这个干什么,他没来由生气,生自己的气。
莲先眼中带了敌意,向他道:“喂,你把你的幻形兽亮出来,我们比一比,让主人说他更喜欢谁。”
许千阑的手攥了攥:“不比。”
“为什么,你不敢吗?”
“不想比,幻形兽是助我上阵杀敌的,不是用来比美的。”顿了一下,他又道,“好不好看不重要,我不在乎旁人喜不喜欢。”
话说着,低眉看自己的头发还在江暮手中,他一把拉了回来。
江暮从刚才就手痒,还沉浸地抚着他的发,陡然被抽走了,愣了一下,看他瞪着自己,一时迷惑。
正迅速思量着应该怎么哄,另一边,莲先却抬手一指:“你就是不敢比吧,我觉得你怪怪的,你身上时有时无地飘着魔气。”
“魔气,你胡说!”许千阑当即瞪大了眼睛,身为修者,被人诬陷有魔气,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就是有,你……”莲先正欲反驳,忽地被一道凌厉目光震慑。
江暮转过头,凛然看来,眸色暗沉森然,带足了警戒的意味。
他当即噤若寒蝉,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再不敢吱声。
江暮收回目光,转了转桌子杯盏,柔声道:“经常降妖除魔,沾染了魔气想必也正常。”
许千阑气得通红的脸有所和缓,可是仍觉愤然,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抿了抿嘴,抓起剑走了。
江暮手中的杯子顿停,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身边人早已经不敢说话,怯怯地缩在椅子上,低着头挪逾了会儿,才敢抬头:“主人,我……”
然而,眼前哪里还有人。
许千阑踏过浮桥,穿过林间,走过山风习习的大殿,他今日异常沉默,不若平时气跑了总要嘀咕抱怨一阵。
他起初走得很快,慢慢地就放慢了脚步,也不回月眠殿,就随意地走着,这时多数弟子都已入睡,仙山静谧,他一人徐徐漫步。
一个小少年的赌气妄言本不该让他在意,可是今日就是如此低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消失了。
他站在那云层叠嶂的殿外,俯瞰远处的山,近处的云,天上月透不过这厚厚云层,夜晚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一片。
他走走停停,不知身边一直有人跟着他。
江暮施了隐形术,随着他走过浮桥,穿过林间,陪他一起看这缥缈的云。
他也不知为何不想现身,好像……也开始在意什么,因为在意,无端地有口难言,斟酌了又斟酌,仍然不知该怎么说话。
于是也只能轻声一叹,安安静静跟着他。
后半夜,江暮还看他舞了会儿剑,剑中带了凌厉破杀之气,那一腔情愫都宣泄于剑气里,他终于恢复了平日傲然神色,回去睡觉了。
江暮看着他入睡,等到他睡熟,那眉宇不再紧蹙,呼吸开始均匀,他衣袖一拂,离开了月眠殿。
流霜殿内,小莲花精还坐在院中里等他,看他回来,连忙迎上来:“主人……”
“我已说过,我不是你的主人。”他挡开对方,“这里屋舍多,你随便择选一处睡吧,不要到我的寝殿。”
他走进房内,他手一扬,关好了门。
这一晚他睡得不太安稳,那小莲花很听话,也可能是怕他,没有打扰他,但他的神思起起伏伏,杂乱无章,无法沉静下来。
他翻来覆去,被褥掀开了又盖上,屋内的灯点亮了又吹灭。
之后,他睁开了眼。
眼中已是绯红一片,充斥着阴蛰与凛然,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喧嚣声,缠缠绕绕,挥不散,摆不脱。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眼中依旧绯红。
第62章 责罚
江暮起身, 扶桌边坐下,攥紧了手,再一次闭眼。
睁开时仍是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