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说他弱不禁风(15)
当即掀了被子,迅速下床,穿上外衫鞋子,把剑拿好,行礼道别,一气呵成。
然而转身要走时被江暮拉住了衣袖:“你吃过早饭再走吧,他们已经把你的备好了。”
“我……”此时执意要走反而显得自己多虑心虚,许千阑一想,“那好吧。”
两人在庭院的水榭之上吃饭,吃过饭后,下人们来上茶,许千阑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自然地帮江暮把茶吹凉了,递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心道这习惯可真要不得。
他昨日已说过不再教习,而且各宗门都已来过,不必再急于求成,寒春剑也不用练了,只要师叔每日按心决,自己就能汇聚灵气,顶多找个普通弟子稍加引导。
他坐在这里没什么话说,便又强调一遍,往后不来了。
江暮眼眸微暗,没说什么,低头饮茶。
方抿了一口,眉头微蹙了下,又略一思量,继续喝。
一盏茶饮了一半,剩余一半他放在了桌上,许千阑眼看陪他早饭也吃了,茶也喝了,便又要告辞。
然而才要起身,忽见师叔面上苍白,眉宇紧锁,捂着肚子歪倒在垫上,似是痛极难忍,额上渗出了细细汗珠。
许千阑大惊,连忙去扶他:“怎么回事?”他紧急抓住江暮的手腕,抚脉一探,“中毒了!”
江暮的嘴唇也发白,颤巍指了指那盏茶。
许千阑连忙给师兄传了灵决,他虽能探出中毒,却不是医修,不懂怎么医治,此时把江暮搂在怀中,也不太敢动,顺着他的手势看向那杯盏,神思迅速转动间,脸色大变:“我没有下毒。”
他方才主动把那杯盏拿过来吹,吹完师叔一喝就中毒了。
江暮听此话一愣,艰难道:“我……知道。”
“可……”怎么会中毒呢,许千阑凛然看向那一众下人,他们个个垂手低头,方才端茶倒茶的那位瑟瑟发抖,连连否认,苦苦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岑潭兮以及一众仙尊们很快带着医修来了,岑潭兮当众摔了茶盏,半杯茶洒落在水榭上的竹板上,“刺啦”一下,一股刺鼻浓烟散开。
医修探完脉道:“幸而饮得不算多,还未烧伤肺腑,我立刻开一些药,这几日一定注意,只能吃流食。”
岑潭兮稍稍安心,再看那一排下人:“现在承认我还可饶你一命,倘若被我查出来,就没有活路了。”
那一排人仍低着头,没一个人说话。
“如此低劣的手段,真当本宗主查不出来吗,让你们自主承认,是给你们自己一条后路。”
那些人还是不吭声,但有人已开始发抖。
“师兄,他们自己不会无缘无故下毒,定是被人指使的,不敢说,或是怕被那人报复,或是觉得还有人可撑腰。”许千阑冷道。
岑潭兮点头:“本宗主竟不知道,这微明宗还有比我权势更大之人,我倒要看看,真到了那人面前,那人还敢不敢认,若不敢认的话,是否会先灭口。”
此话一出,那一排下人中有一老者脸色大变,仓惶下跪,声音战战兢兢:“宗主恕罪啊,是应仙尊的弟子给我的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江尊者啊,我与江尊者无仇更无怨,可那弟子说,江尊者害他们师尊关禁闭了,他们必须得报仇,我不做他就要我身首异处,又说出了任何事都有应仙尊撑腰,我……”
他一边抽噎着,一边发抖,已是说不下去。
“应梧玉的徒弟,还挺护他们师尊。”岑潭兮蹙眉。
老者垂泪再求饶,他平日负责庭院的打扫,这茶水他是没经手,但擦拭桌子的功夫也就下了,那时候江暮和许千阑还在寝殿里。
江师叔到底是凡人,没尝出异样,他还暗自庆幸。
许千阑更为愧疚,师叔没发现,他怎么也没发现呢,他可是把杯子放在面前吹了好几下呢。
他当时心不在焉,注意力没在茶水上,在自家仙门又没有防备之心,而且这药无味无色,单用眼睛看,也是难以发现。
念在这老者年岁已高,岑潭兮没做别的惩罚,只把他赶出了山门,那个送药的弟子废去修为也赶了出去,应梧玉倒是真不知道这事儿,他已经在禁闭里,也就让他继续关禁闭了。
不过应梧玉听说自己徒弟被赶下了山,愤愤不平,闹了好一场,可禁闭之处无人理会。
别的不说,这师徒感情还挺好。
江暮中的毒不深,已经解了,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因为这事更是虚弱,好几天都不能下床,也不太能吃东西,岑潭兮又多请了一些下人来,诸多人围着他一人伺候。
可是他眼中泛着水光,只盯着许千阑转身的动作看。
许千阑看一眼这目光。
再看一眼这目光。
终于心软了:“这事我有责任,明明都把那杯盏端过来了,却没能及时发现,师叔,您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照做。”
江暮摇头,声音有气无力:“不好吧,你不是很忙么?”
“没事没事,师叔您想要我做什么?”
“我不喜欢让他们喂饭。”
“那我喂。”
“也不喜欢他们在床边守着。”
“那我守。”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好听。”
“那我陪您说话。”
江暮微微一笑:“好。”
许千阑:“……”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第13章 照顾
许千阑答应的事情会做到,这几天就在流霜殿呆着。
到饭点了,下人做好了饭,他递到床边一口口喂,要休息了,他帮着服侍洗漱,再躺在那软榻上陪师叔说话。
没太重要的事情,该做的下人们都已经做好了,也没很麻烦,只是他性子急,坐在床边拿勺子喂饭,看师叔一口就要吃半天,实在忍不住,开口道:“这不是流食吗?”
“那也得慢慢咽啊。”江暮道。
“……”好吧。
到夜晚,他来守着,其他下人们便都退出了,他半躺在软榻上打瞌睡,刚想睡着就会听那边轻飘飘传来一句话,他迷迷糊糊回应,压根没听清楚师叔说什么。
江暮道:“你的幻形很漂亮。”
许千阑:“嗯。”
江暮:“窗外的月光也很漂亮。”
许千阑:“嗯。”
“你是不是睡着了?”
“嗯。”
“睡着了怎么还回我话?”
“嗯。”
江暮:“……”
床边帷幔没有拉下,江暮靠在床头看向窗棂洒落进来的清辉,清辉之下,许千阑闭眼沉睡,墨发从榻上垂落,沾染一片月华。
他轻轻抬手,指端一勾,帮那人盖上了薄被。
寝殿里恢复了安静,只留一盏灯,昏暗的灯照着这幽暗大殿,他也翻过身,慢慢阖眼。
后半夜,风吹入窗棂,他咳了几声。
那榻上的人惊醒:“师叔不舒服了么?”
“大抵是入夜寒凉了。”他轻声道。
许千阑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床边:“师叔的身体是自小就这样吗?”
他捧着水杯暖手,沉寂了稍许:“不是自小就如此,但的确挺长时间了。”
“师叔家是哪里的?”
“很远的地方。”
“很远是多远,御剑的话多久能到?”
“不好说,也许到不了。”
许千阑知道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家,既然这样说,那便是不想提原来之事,没再问他住哪儿,看他把水喝完了,接过来放到床头:“您现在好些么?”
“还好。”
许千阑便要起身离开回自己的榻上去,方方站起,未留意衣摆挂到了床头拴帷幔的勾子,他站起速度快,被这衣摆一扯又拉了回来,整个人往床头一扑,与江暮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幸而他及时以双臂撑住了床头,否则就不只是四目相对,大抵要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