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不入未应门(210)

　　是丁睦的手机。
　　丁睦有些疑惑，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一看来电显示：“老四。”
　　他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点烦躁。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起码，他对老四从来没有烦躁过，他反应过来之后，笑了笑，看来人变得还真快，原来疼得跟自己亲生儿子似的弟弟，现在对他来说就只是个熟人而已。
　　他跟关毅摆了摆手示意先别说话，回头再说，打了招呼出去接了电话。
　　“喂？”丁睦一接电话，就听见那边传来的剧烈的呼吸声，还有风呼啸的声音、电流干扰发出的“滋滋”声。
　　和第一次接到老四那个“整蛊电话”一样，他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摇了摇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同一样的招数用在同一个人身上两遍就没有大冒险游戏的精髓了。
　　他正想要挂了电话，去如若听见那边传来的极小声、用气音传达出来的呼救：“哥！丁哥……别挂！别……那是假的……那不是我……救我……救我！我在东三十里八号！东三十里八号！求求你救救我！”
　　这种声音里传来的绝望感，简直要让人以为他要死了。
　　丁睦不知道罗明烨怎么了，他定了定心神，问道：“老四？你还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谁会在中午玩真心话大冒险。
　　“丁哥……我求求你……只有你能救我了……你救救我……那个不是我……后来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不是我……你快救我……我要被他抓住了……我不想死啊哥……你救我……你救救我啊哥……”罗明烨听起来像是有点神经不对劲了，不知是他的演技还是他的真实遭遇导致。
　　丁睦听着有点不忍心，毕竟是疼了四年的弟弟，是在他人生灰暗时期拉他出泥潭的人，怎么也不能把这人的话当做耳旁风。
　　但他还是要确定一下：“老四，你现在在哪？”
　　“我在阴山……哥……我在阴山，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哥我以后再也不捉弄你了……哥我出去我肯定不再闹腾了……哥……我知道你进山了……你救我……你救我……”罗明烨后面的话就是一直重复的“你救我”。听起来像是有些魔障了。
　　跟上一次他们通话时一点也不一样。
　　“老四，你从哪里知道的阴山？”丁睦听着那边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你现在那边怎么样？”
　　“救我%救我……东三十里……八号……嘟嘟嘟……”
　　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


第328章 坦白从宽
　　听着电话那边传过来的“嘟嘟”声，丁睦突然有些烦躁。
　　第一，他并不清楚罗明烨打来电话是否是另一个恶作剧，上一次通话时老四已经表示过那是个恶作剧了；第二，这个不应该被罗明烨知道的词——“阴山”，已经接连三次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中了，他在进山之前都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罗明烨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地方的？这种不确定性让他不敢动作；第三，他看不见对方的脸，不能判断出老四是否在撒谎，但是单听那声音，那种几乎要穿过手机屏幕扑出来的绝望，不像是假的。
　　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
　　久到大学里那些陪伴，都化成模糊的一道光影印在他心上。
　　时间是滤镜，让他即使过了那么久也还记着别人对他的好。
　　“怎么了？”关毅见他打完了电话，却显得心神不宁的，走过来问他。
　　“是我的室友。”丁睦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关毅，连带着前因后果，告诉他，因为关毅不是外人。
　　“嘶……”关毅听得直皱眉头。
　　他没有那样的滤镜，所以能够更加理性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些事情，并且，因为他和丁睦的特殊关系，他倒是很心疼丁睦。
　　接二连三失去至亲，最后一个亲人也没能陪伴他太久，这种时候，他会把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这人是把你从大学利用到了现在？”相比这个，实际上他更想问丁睦是不是喜欢过这个姓罗的人，但丁睦看起来并不懂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他不想做那个点醒自己男朋友的人——再说，那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拥有丁睦的现在和未来，实在没必要和一个留在过去的人斤斤计较。
　　“应该不是吧。”丁睦摇了摇头，其实他在后来也渐渐明白老四对他可能只是利用，利用他跑腿，利用他的好，但是那些灰暗日子里的陪伴让他本能地不去想这些事情，“老四……罗明烨其实不是个坏心眼的小孩，就是有的时候喜欢耍点小聪明。”
　　当时他太小了，经受了打击很容易就一蹶不振，这个时候突然有个漂亮讨喜、还和他经历相似的弟弟跑过来把他从灰暗里拖出来，占据了他的生活，这种行为即使是无意的，也足够让他感激。
　　所以，罗明烨对他耍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他可以不计较。
　　“你有没有想过，你当时下意识地对他好，其实是在补偿你自己？”关毅想了想，试图开导他。“而且，你太害怕没有人陪着你，所以你就尽力容忍，这样，只要你们没有撕破脸，就还是朋友。”
　　丁睦从小孤僻，没有朋友陪伴，所以在他见到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弟弟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把对方当成自己，对对方好，就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补偿了当初那个无助弱小的自己。
　　只是这份友情在对方的眼里有多值钱，他就不知道了，但是从丁睦的叙述来看，这个姓罗的年轻人，似乎在若有若无的孤立丁睦，因为只要丁睦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陪伴，就永远不会离开他，永远都会只对他一个人好。
　　这种“友情”，在对方眼里可能一文不值。
　　丁睦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所以听见关毅的分析时，他还有点愣，他抬头看关毅的眼睛，眼里都是茫然。
　　关毅看得心里揪得慌，走过去把他抱住，搂得紧紧的。
　　“因为以前没有人对你那么好，也没有人陪着你，所以一有一个人表达出想要跟你做朋友的行为，你就会过于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再加上他的生活经历跟你很相似，所以你会在有些时候把他当做小时候的你，你这是在补偿自己。”关毅搂着青年，轻轻地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你现在，抛开那些感情，再去看看，他实际上也没那么好，有的时候，你也知道他在利用你的感情，对不对？”
　　丁睦被他搂住，身心都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也更容易敞开心扉，他慢慢地想，慢慢地回忆，斟酌着词汇，说：“我不知道，我当时太小了，我……”
　　他摩挲了一下关毅劲瘦的腰，突然一怔，他想起曾经，他似乎也对老四的拥抱有过这种感觉。
　　但那种感觉被当时的他看作是友情。
　　现在他有了一个同性恋人，知道了什么是喜欢，他好像就明白了当时那些缠绕着他的感情。
　　懂了，也就放下了。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有了恋人，或许是因为他对罗明烨不再有那种感觉，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他已经不再被当时的感情迷惑了，或许是因为，他如今拥有的比当时多了太多。
　　他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观察当时的自己，明白了，却不再沉溺。
　　他有点羞愧，吸了一口气，觉得“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自己实在不道德，好像知道了早上做的那个梦是什么意思——不就跟他现在一模一样吗？！
　　丁睦搂着关毅的腰，闭了闭眼，坦白道：“我现在想想，我当时好像是有点喜欢他……但是我现在没有了！我现在就喜欢你一个人！我现在对他就是普通同学的感情！”
　　坦白之后立马认怂，拼命向组织表明态度，以求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