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6)

　　原本只凸出来半个指头长的肉角现在变成了一个指头。楚遥特别烦人，观察完后嘴贱地来了一句：“感觉和鹿茸好像哦。”于是遭到了来自妖怪和半妖的鄙视。
　　凰鸢在众妖各回各家之前也跑了，这会儿风风火火的拎着一只半截手臂长拳头宽的竹筒过来，“哥！拿来了！”
　　凤逐接过竹筒，戳破封住竹筒口的白色隔膜，斜着放到叶追嘴边。叶追嗅了嗅，抱着竹筒喝了起来。凤逐把叶追塞回叶森怀里，站起身抹掉凰鸢脸上的水滴，道：“去擦干水，洗个澡。”
　　凰鸢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感叹道：“这雨真是，我用凤凰之力护体都没用！小追的龙是什么种类的？难道是我妖力下降了连场雨都抵抗不能？”
　　“不应该。”凤逐也很疑惑，他们凤凰一族体内的火种是扑不灭的，即使是龙族用威压施雨也一样，凤凰的战力并不比龙弱多少。管理局范围内的结界很牢固，从未受天气影响下过雨，淋雨对于凤逐来说很新鲜。
　　这场雨谁都没逃过，叶追喝了水之后精神了一些，抱着竹筒站起来说要换衣服，难受。楚遥知道叶森有好多问题要问，说实话他对叶追也很好奇，大咧咧的朝叶森说让大家换了衣服再来讨论，想问什么都可以，他们是该开一次小会了。
　　半小时后，屋外雨停，养了观赏鱼的池子里开了朵红莲，一枝独秀。大家都换好衣服回到客厅，见叶追依旧抱着竹筒在喝水，不过瞳孔恢复成了黑色说话流利就知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
　　楚遥“诶”了一声，站在窗边说：“那朵傲娇的红莲开了。”
　　这小池子里只有一颗红莲，是现今罕见的红莲之精，娇贵的很，常年只长两三片叶子，顶破天了结个花苞，始终不会盛开。凤逐也在看花，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想不通龙族和开花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奇怪的是，这红莲每一瓣花瓣都像是着了火泛着微微的红光，看起来很开心，舒服的直发抖。
　　凰鸢端着大厨刚做的小饼干回来，正笑眯眯地看叶追喝水，“好喝吗？”
　　“嗯。”叶追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竹筒。
　　叶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这竹筒究竟能装多少水？追一直喝就没停过。”
　　“特别做的，照小叶追这个喝法，够他连续不停喝一天。”
　　叶追摇了摇竹筒，拍拍圆圆的肚子道：“还有好多！我还可以喝！”
　　凰鸢噗嗤一笑，伸手去捏叶追圆润的脸蛋，“随便你喝，这是醴泉，虽然存货不多但是供应你还是足够的。”
　　“真的？”
　　“当然！”
　　“嘿嘿。那扣掉我的工资？算我买哒。”
　　叶追鼓着腮帮子皱起脸笑的时候特别可爱，弯成月牙的笑眼，酒窝就像一朵小花。凰鸢被萌的不行，抱住小家伙一顿蹭，嗷嗷叫道：“好可爱啊！你当我弟弟嘛！只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哥哥我好苦啊！呜呜……”
　　“小鸢，压到肚子了，难受。”叶追偏着脑袋说。
　　“哎呀差点忘了！”凰鸢放开叶追，哄他，“你亲我一口嘛！”
　　“不！”叶追疯狂的摇头，把竹筒抱到身前挡住凰鸢，两人你来我往的玩闹。
　　叶森记得，有关于凤凰的传说里有那么一句话：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凤逐和凰鸢是凤凰就算了，难道龙也与凤凰一个特性？当初还在虎族驻地时，那里有一口清泉，叶追很喜欢。要不是不喝水会死，恐怕小家伙会一口都不喝外面的水。
　　“龙和凤凰自古以来都是好朋友来的，亲一下，就一下！”凰鸢还不死心，撅着嘴不满地撒娇。
　　叶追仰着脸愣住了，“我是龙吗？不是蛇？”
　　“哈？！”凰鸢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连自己的原型都不知道？”
　　叶追撅嘴，“从壳里出来就是酱紫的。”
　　叶森补充道，“是的，因为不知道追的原型，所以他上次发热，最后还是吃自己的蛋壳才好的。”
　　凤逐突然插嘴问道：“你收集了他的蛋壳？能让我看看吗？”
　　“看是没什么问题，可蛋壳是敲碎了的，否则不好带。”
　　凤逐有点失望，不过立马又反应过来，“等等，他是你看着破壳的？多久了？”
　　“二十年。”叶森点头，吞吞吐吐问道，“那个……追他，真的是龙？”
　　“是龙、龙。”凤逐说了两次，又沉默了。
　　“哥？”闹了半天凰鸢终于发现她哥不太对劲，给叶追喂了一块小饼干后见凤逐看向自己了才问道，“说起来，小追这是什么情况？”
　　楚遥就站凤逐身边，挑起眉头问：“你怎么了，突然就开始自己在那纠结。叶森都快急死了，小家伙发热究竟什么原因，这第二次了都，说清楚了下次好有办法应对。”
　　凤逐抿抿嘴，吐出三个字：“发情期。”
　　其他人都傻掉了，只有楚遥掏了掏耳朵，干笑道：“我听错了？”
　　凰鸢：“哥？”
　　凤逐叹气，“所以说我才再三确认的。如果叶追才破壳二十年，作为龙族，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可化形还是个小孩子，心智也不太成熟。但是，他这个症状，确实是发情期到了。不过也别太着急，这也许和他无法变回原型有关系。”
　　叶森看着叶追那张小嫩脸实在无法把他和发情期联系到一起，满心复杂。
　　楚遥摸了摸下巴，突然道：“我说，池子里的鱼……不久之后会生个龙族混血吗？”
　　叶森还没来得及思考话里的意思，就听凤逐沉着冷静地说：“你给我滚。”


第11章 第十一章
　　得知叶追是龙后，叶森始终不太敢相信，如坠云里雾里，比当初亲眼见到母亲变成一只漂亮的白虎还无法消化。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就是了，反正这段时间忙，跟着楚遥东跑西跑熟悉业务。
　　三个月时间很快就满了，两人与妖管局签了正式的合约，刷了几个月的脸，终于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叶森也从一个青葱的社会新鲜人变成了见人说人话见妖说胡话的半截老油条，这归结于楚遥教的好。
　　接触的妖怪越多叶森越觉得有趣，和人一样真的是什么类型的都有，前几天还有个住乡下的妖怪给管理局送了一筐甜瓜，说是自己种的，浇的水都是山间清泉，瓜特别甜！在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很是消暑。管理局虽然有结界隔绝雨水，但挡不住太阳也不能控制温度，再说了凤凰并不怕热。
　　管理局的办公室有一个待客区，布置的十分温馨就像普通人家的客厅，该有的都有，还有台大屏幕的电视机。是的，这台电视机通的人类频道。待客区往外一点是个观景阳台，外面是花海，每个季节开的花都不同。
　　叶森最初还以为梧桐大道很小，结果熟悉了之后才知道内有洞天，单是管理局的办公场所和后面的住宅区就不小，再加上好多其他设施，简直堪比一座小森林。这会儿大家都挤在待客区里吃棒冰，于洋吃不了冰就巴巴地瞅着大家吃，瘫在办公桌上快变成一条咸鱼。
　　姑娘们最近喜欢看一部电视剧，爱凑到一块边看边讨论，这会儿正播广告。苏蜜蜜拿着遥控器换台，按到第三个频道时突然被凰鸢按住手。大伙儿觉得奇怪齐刷刷抬头去看屏幕，上面正播放一则新闻。说切云山发生火灾，火势巨大，经过消防人员长时间奋战如今大火已被扑灭收尾活动进行中，正加紧调查着火原因。由于起火点是半山腰且没有人为痕迹，目前猜测是因为天气太热而引起的自燃。五名登山爱好者被困，已全部成功救下，有不同程度烧伤，没有人员死亡。
　　“切云山……”
　　叶森仔细一看，这新闻是后续的追踪报道，真正的着火时间是前天。
　　凰鸢皱着眉头问苏蜜蜜，“这几天切云山区域有没有什么消息？”
　　苏蜜蜜摇头，“没有。”
　　“这火看着不太对啊！哥，你觉得呢？”
　　凤逐在视频播放火灾视频时已经从专属沙发上起身走到他们这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垂下眼看自己的掌心，语气波澜不惊道：“不知道。”
　　凰鸢轻轻地“啊”了一声，有点慌乱地拿起桌上的杨梅胡乱塞进嘴里，然后皱着鼻子说“有点儿酸”，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不太高明。要不是与凤逐有八分相似，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她根本不是凤凰那么高贵的神兽。
　　如果是小鲜肉叶森肯定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被科普了管理局基本要素和最重要的守则之后，凰鸢这些举动他能理解。凤逐是目前他们局妖力最强劲的，同时，也是最脆弱的一个，这点并不是秘密。他用自己的力量支撑整个太古属于妖怪的结界，攻击结界等于攻击他。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凤凰的妖力已经大不如前，像是被什么压制住，只有从前的一小部分。
　　至于凤凰为什么会落户在太古，这点就是真正的秘密了。
　　凰鸢吃了几个梅子后发现气氛尴尬，没法子只能干笑，结果被呛了一下。凤逐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拇指抹掉妹妹嘴角沾到的梅子汁，无奈道：“多大了，吃个东西还跟小时候似的。”
　　“哪有！”凰鸢不乐意凤逐拿她当小孩儿，鼓着脸扭过头问，“楚遥呢？”
　　“楚哥一早出去了，还没回来。”
　　“啧。”凰鸢不满，翘着二郎腿背靠着沙发擦手，“管理员出个差，切云山这个火我看悬。”
　　于洋立马抬头问：“我要去吗？”
　　众妖轰笑，凰鸢笑眯眯地，“你去就成小鱼干了，叶森去吧，那边会有搭档接应。”
　　“去哪里？”
　　叶追正好在冷泉里泡完水，肚子饿了出来找吃的和叶森，就听到凰鸢在指派任务。他穿了条小短裤裹着浴巾跑过去，又问了一次：“阿森要去哪里？”
　　叶森把小家伙拉过来给他擦干头发，“去工作。”
　　“我也要去！”小机灵鬼知道这里当家作主的是谁，便直勾勾地盯着凤逐看。
　　凤逐毫无意外的点头答应了，苏蜜蜜还笑着说老大是不是把小叶追当儿子养了。
　　局里的妖怪们最近都有一个举动，给叶追喂食，一看到他就想给他喂东西吃。除了水之外，其他东西叶追都来者不拒，吃了个痛快，还不知道饱。其中于洋特别鬼畜，他有一抽屉小鱼干的零食，给叶追吃的时候眼睛都不眨，正撕开包装呢突然就说道：“鸢姐，二十八局那个半壁江山的地盘就在切云山区域。哦，用人类的说法是，他老家是那个城市。”
　　“嗯？那个秃顶的脸上长了个痦子的臭老头？”
　　“……是的。”
　　凰鸢撇嘴，“不行！这样的话叶森一个人过去会被欺负的，楚遥呢？一早上浪哪儿去了？！把他给我叫回来！不用他的时候就是块狗皮膏药，用到的时候就躲起来，不要脸！”
　　“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不好啊鸢妹。”楚遥刚从外面回来，热的一身汗，他把稍长的发丝撩起，歪着身子看大家，“本来听到名字以为你想我了，没想到，唉……”
　　“你少来！说正经的，你和叶森去趟切云山区域做个排查怎么样？”
　　楚遥不解，“切云山？发现什么了吗？”
　　“切云山山林发生火灾，烧了两天，区域没有上报异常。”苏蜜蜜解释道。
　　“昂，容我先洗个澡，太热了又要去着火点，啧……”
　　切云山离太古市比较远，叶森想着既然是调查就不能去太晚，火车肯定不行，太慢。飞机吧，最近的一趟已经快起飞了，下一趟是晚上九点。
　　于洋瞅见了叶森的动作，戳了戳他的胳膊，“叶森，别查了，你们开车去。”
　　叶森吓得手机差点掉了，“难道每次出差都是自己开车？”
　　于洋点头，“是啊。”
　　“啊？那得什么时候到？太累了吧这样！”
　　于洋正打算回答，就听叶追在喊：“阿森，走啦！”
　　楚遥一身清爽，在电视柜上拿了车钥匙后惊讶道：“诶？小叶追你也去？”
　　“嗯。”叶追背了个小背包，里头是一堆零食和他装了醴泉的宝贝竹筒。
　　“要是被发现还有龙存在，那边可就要疯了。”
　　凰鸢还在给叶追包里塞肉干，突然讥笑道：“呵呵，当初叶追还是二十八局上报的，他们哪儿有能力看出来？”
　　“也对。不过当时的人等级不高啊，切云山那边全是老司机。”
　　“一群凡人，成天想日天日地日空气，心比天大。”
　　楚遥笑得无奈，“鸢妹，你炮轰我也没用啊，至少老王是站我们这边的。”
　　“哼，都嘴上说得好听，没一个好东西！”凰鸢不耐烦地催促道，“门开好了，赶紧走！你们再磨叽只能明天过去。”
　　“走了。”楚遥耸肩叹气，朝叶森歪了歪头示意，率先离开。
　　叶森扬声与大家打了招呼后抱起叶追跟上，凰鸢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朝叶追摆手。刚才气氛紧张，叶森没敢说话，直到上了楚遥那辆异常显眼的大红色越野才问关于路途长短的问题。
　　谁知楚遥噗嗤笑了，他调整了后视镜，坐在驾驶座上扯着嘴角笑，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俩不晕车吧？”
　　“不会。”
　　“那就好。”楚遥启动车子，继续道，“每个管理员呢都会经历出差，有时候一个月都在外面跑，所以身体素质很重要。还有啊，我提醒你一下，你是妖怪管理员，知道吗？”
　　“这有什么联系吗？”
　　楚遥驾驶着越野拐出管理局范围，朝与平时出门相反的方向开去。他说：“因为是妖怪，有时候该用的东西还是要用的，坐稳了！”
　　“嗯？前面是堵墙啊楚哥！”叶森抬眼看前方时吓得抱紧了叶追，声音都破了。
　　“不是墙，是门。”
　　话音刚落，越野的车头就穿进了墙壁，接着整个车身也撞了进去。叶森瞬间感觉到一点头重脚轻，大抵是被吓得。他的眼前首先是漆黑，再出现光速移动的黑白线条，还有线条上疯狂跳跃的艳红色火点。
　　车子行驶的地方就像一个隧道，很快就穿出去到了切云山所在市外的一条高速路上，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呼！出来了。”楚遥调侃道，“害怕吗？”
　　“怕倒是没有怕，但下次麻烦提前打个预防针，叶追还小。”
　　楚遥挑眉，“他只是长得慢，而且发情期都有了，还小？”
　　“够了，别提这个！”叶森拒绝谈论这个话题。
　　“哈哈哈哈！我不是有意的。”楚遥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旁边拿起一盒薄荷糖，吃了一颗后递给叶森，“小龙王睡着了，我看他胆子比谁都大，别担心了。”
　　“谢谢。”叶森接过糖，“我不是担心这个。”
　　“我知道，凤逐现在每天都在翻那些破纸片找原因呢，现在总比以前好不是？”
　　“嗯。”
　　叶森低下头看，叶追正趴在他腿上睡的正香。
　　“现在还早，我们不上山，先去找个人。”
　　“听你的。”


第12章 第十二章
　　妖怪分很多种，有亲近、向往人类的；有对人类好奇或觉得人类可有可无的；有不愿与人为伍、甚至厌恶人类不屑修炼成人形的；还有存在了许多许多年但不在乎善恶只为生存的，等等。
　　别的不谈，这最后的一种，不是妖力低微就是未开智的神兽。
　　在去找人的路上，楚遥随意的说了一些话。叶森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看到了一大团火焰在眼前消失在一只鸟嘴里。
　　因为妖怪的特殊性，在管理方面不仅有妖怪管理局统一登记管理，人类官方也有相关部门，称二十八局，归属安全科。毕竟妖怪对于人类来说，偏激一点就是双向食物链的关系，当然，也有朋友。
　　楚遥出自二十八局，后来因为个人原因退出，转到了妖怪管理局。最重要的一点是，凤凰兄妹在人类方面只信任楚遥。二十八局内部分为两派，一是亲妖派，主张与妖怪建立友好关系，保持着对未知事物的敬畏，何况凤凰这种喻意天下太平的祥瑞你说要除掉？再说了，往日里为了追捕未知的妖怪牺牲了多少人力，与能做主的大妖合作，让他们自己清理门户，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另一派是灭妖派，主张人类不需要与妖怪为伍，一旦发现有妖怪作恶一律格杀勿论。这一派现在当家做主的龙头老大是一支传承了好几百年的除妖一族族长，姓楚。楚家开创了天师协会，后来才并入了二十八局，但不在安全科的管辖内。能独自出差降妖的人员几乎是由天师协会挖掘培养的，所以楚家在二十八局里相当的有分量。
　　如果不是有凤凰这种特殊的上古神兽在妖怪管理局镇宅，恐怕这个管理局还办不起来。
　　“太偏激了吧？”
　　“唉，所以我宁愿脱了一层皮都要退出啊。”
　　下午两点半，正巧撞上上班高峰期，楚遥与叶森被堵在市区的路上，反正无聊，楚遥便和叶森聊了二十八局的事情。叶森作为半个人活了二十几年，十分能理解楚遥夹心层的感受。小时候父母去世后被送回虎族驻地时，对他最好的四爷爷就说过他父亲是骗子，可叶森觉得自己爸爸非常好，至少他还记得父亲看母亲身为白虎时的眼神，温柔又深情，没有一点恐惧。
　　“等等，所以楚哥你是个天师？还是个除妖世家出身？”
　　楚遥被叶森的话弄得差点撞上前面车的屁股，他心有余悸的拍胸口，忍不住吐槽：“你才知道？虎族都是不带脑子出门的吗？！最开始虎子还问我是不是楚家捡来养的，你们猫科的智商差距怎么这么大？花狸狸的智商甩你们不知道几条街！而且不是我说，你算……半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