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23)

　　凌晨三点一刻，他们到了订好的民宿。这家店不大，生意看起来不太好，停车的地方很宽敞，但只停着几辆车。楚遥锁了车下了禁制，叫醒后座两人便率先去登记。叶追抱着叶森磨磨蹭蹭，被拍了几下后终于搔着头下车往旅店里走。
　　这个时间的雪城特别冷，风又大还掺着细细的雪花，一下车就听见呼呼的风声。
　　大概是太冷了，叶森与叶追走到招待处楚遥才刚做好登记，前台姑娘细心的告诉他们回到房间后千万别再出门了，雪城这段日子夜里都不太平，说是有外来人不听劝告触犯了山里的山神，死了好几个人。山神特别生气，夜里给的风越来越大，不过白日里的祭祀典礼倒是可以看看。
　　三人谢过前台姑娘，回了房间。
　　因为订的是通铺，叶追觉得新鲜，正在长长的床上滚。他趴在床上抱着有点味道的被子仰头看窗户外，窗玻璃蒙了寒霜什么都看不清。叶追眼睛好，透过飘扬的各色锦布似乎看见了点点霞光。
　　第二天，叶追起得比谁都早，一个人坐在房间外的栏杆上，静静地看远方。
　　夜里的雪不大，到早上只看见地上的霜和远处挂在树梢上的白。
　　楚遥入乡随俗租了三套当地御寒的衣物，换了衣裳吃过早饭，他们像模像样的拿着相机跑去广场上看祭祀，发现许多看着就不像当地的人。也许是和他们一样，听了风声过来买东西的。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很久，三人跟观光似得四处逛，叶追的嘴就没停过，不是摊饼就是糍粑，眼睛见到的都吃进嘴里了，丝毫没有紧张感。由于叶追的嘴诡异的甜，一个老婆婆给他们讲了近段发生过的事情。楚遥留了心眼，询问能不能进山。婆婆笑着说大家来雪城玩都是去看山神像的，能去，别在那留到晚上就成，不安全。
　　说起雪城的山神像那确实鬼斧神工，刻在一个峭壁上，惟妙惟肖。
　　楚遥一拍脑袋，整了半天他差点都忘了这地儿是个旅游景点来着。
　　“……就是块石头。”叶追仰头看了几眼，丧气。
　　楚遥乐了：“那要是真山神还得了？！”
　　叶追歪着脑袋看不远处对着山神像祈祷病痛消失的人，低声嘀咕道：“这里什么都没有，生病了就该去看医生，对着块石头说也没有用。”
　　叶森拉着叶追远离人群，免得被揍。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雪城地处高原，天气一向妖异，春秋冬季夜里成天飘雪，夏季晚上还落冰雹。总之就是一个字，冷。
　　叶追特别实在，闲逛到了中午就拉着叶森跑回民宿吃饭，对那劳什子拍卖一点兴趣都没有。一进屋就把身上的毛领大氅给脱了，他热得要命，穿这衣服再拿串珠子坐在山神像下指不定还能冒充活佛。
　　“楚哥神神秘秘上哪儿去了？刚转个身就不见了。”
　　“说是碰上个熟人，过去问问情况。”
　　“……楚哥上哪儿都有熟人。”
　　“还有熟妖。”
　　“……”叶森正喝水呢差点被呛到，“追，以后别和鸢姐看些奇奇怪怪的电视剧！”
　　民宿与酒店不同，条件比较简陋，没什么菜单就是主人家随便做几个特色菜，味道还行，对于没吃过的人来说相当新鲜。其他客人还笑着问有没有炒雪莲，这儿后边的山也算雪山嘛，吃个传说中的名菜应应景。
　　说起雪莲，妖管局的大厨牡丹不知道上哪儿撅来了几颗，某天午饭时吃的就是炒雪莲，味道怪怪的。一问之下大厨说楚遥心血来潮想吃，牡丹没法子，说的时候似乎还很嫌弃，说这玩意顶天了治个人类风湿关节炎和妇科病，又不好吃非要吃。
　　自那以后，楚遥连炒白菜都不爱碰。
　　吃过午饭，又刮起了风。
　　叶追静静听屋角处挂着的铜铃发出的声音，脑海里忽然有奇怪的画面闪过，红彤彤一片，模糊不清。他浴火成长那会儿脑子里其实跑了好几个片段，但火焰一消失就忘记了，一点没剩，怎么想都记不起来。
　　按理说他是叶森从蛋里孵出来的，又没有继承上一代的记忆基本就是条废龙，那怎么会有“过去”的记忆？但总觉得自己在蛋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忽略了时间。
　　“追你怎么了？”叶森把死活不愿意再穿的毛领大氅放进屋里，出来就见叶追握拳正捶额头，眉头皱着。
　　“有点头疼。”
　　叶森心里一惊，担心他身体出问题，“觉得热吗？”
　　“没有，使劲儿想以前的事有点不舒服。”
　　“别想了睡个午觉吧，楚哥回来再叫你，养个精神。”
　　“嗯。”
　　俗话说，一点不舒坦一天都不舒坦。
　　叶追趴在被窝里睡觉，叶森则是打电话回去问凰鸢和凤逐，把叶追的情况提了一下。两兄妹吓了一跳，忙问具体状况，完了后松口气让叶森别着急，大概是看到大海想东想西钻牛角尖了，还说叶追的爹娘指不定以前就是住海里的。
　　打完电话，叶森听见外边有惊叹声，走出去才知道是下雪了。这里的雪花和太古的不同，太古的雪花是安静的缓缓下落，雪城的雪花有风，吹得眼花缭乱，就像被搅动的泡沫。
　　雪下到天擦黑才停，踩上去积雪能没到接近小腿处。
　　叶追做了一下午奇奇怪怪的梦，总算搞清楚了那片红是个啥，火海。他当时还是颗蛋，摇摇晃晃的在火海里移动。后来才发现是有人抱着自己，听声音像是个奶娃，嫩生生的，就是看不见脸。当时的场面太过震撼，他没来得及看是谁抱着自己，因为山塌了，周围是血气和漆黑……接着他就醒了。
　　这地方一定……什么来着？苏蜜蜜经常说的那句话，有毒。
　　叶追起床出门，一眼看见站在雪地里仰头看远处的叶森。脑海里突然刺痛了一下，似乎在哪也看过这个画面。随后又释怀的撇嘴笑了，他俩一起长大，别说看雪了，凰鸢说那是相依为命。
　　“追？楚哥还没回来。”叶森走到叶追身边摸了摸他的脸，“你看起来很没精神，晚上就别去了吧？听说会有很多天师过来，到时候成众矢之的很难逃跑。”
　　叶追揽住叶森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跑？谁跑还说不定呢。”
　　“你别乱来，这地方人生地不熟，闹大了不晓得会发生什么。”
　　“嗯。”叶追应了，又贴近几分撒娇，“阿森，头疼！”
　　叶森想看这个大型黏人精的脸色，结果叶追不放手抱的更紧了。
　　“……你倒是让我看看怎么了呀。”
　　“不。”
　　“真是……比小时候还黏人。”被叶追柔软的头发蹭的发痒，叶森笑着揶揄他，“什么都不记得，吃和撒娇倒是手到擒来，你龙族的尊严呢？”
　　“不管。”叶追闹上了瘾，在叶森脖颈处咬了一口，也吃了一嘴大衣上的毛。
　　“嘶……你什么时候学会咬人了！”
　　两人正闹着，就听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我要瞎了。”
　　叶森坦荡荡地看向楚遥，说道：“回来了？追刚醒，一起去吃个饭？”
　　楚遥不为所动，撑着墙壁蜜汁微笑道：“你俩真行啊，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在这玩，真放得开。”
　　叶追保持原来的姿势道：“这角度除了你没人能看得到。”
　　叶森还问：“看到又怎么了？”
　　“得，白瞎了一副墨镜。”
　　楚遥酸了一句后恢复正经模样道，“没时间吃了，我们得上趟山。”
　　叶森皱眉，看了暗下来的天色后问道：“现在？”
　　“嗯，白天目标太大，现在正好，探一探回来也赶得上拍卖会。”
　　叶追站直身子靠在墙上问他，“发现什么了？”
　　楚遥招招手，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一同进了屋。
　　倒了杯温水喝了几口，楚遥说道：“我本来想打听拍卖那只伯劳鸟是不是在这里抓的，就去问噩梦的事情，结果听到了别的。”
　　“什么？”
　　楚遥坐到榻上，“伯劳鸟这会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说山上有东西，那东西厉害得很，他们想要借着拍卖会的名义引人过来抓。”
　　叶追轻笑道，“只动心术不正的妖怪，这种人应该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吧？引人来除了会打草惊蛇还降低得到那个东西的几率。我猜，山上的妖怪，他觉得是烫手山芋。”
　　“没错。”楚遥打了个响指。
　　叶森好奇，“究竟是什么？”
　　“……没人看见全貌，只说长得像狮子，白的，一晃就没了。”
　　叶追轻声道：“山上有瑞气，不会是凶兽。”
　　“那不能吧？如果是招祥瑞的妖怪，有谁会傻到放过啊？别是骗你的。”叶森觉得这里面有大问题。
　　楚遥摇了摇头，“我问了这里的居民，确实有异像发生，山里特别安静，一点风都没有。前段时间有人不信邪上山查看，结果没留神摔死了，他们认为是触怒山神，所以这段时间每天都祭祀以平息山神怒气。”
　　末了又补一句，“好多人说这里的山神很灵的。”
　　叶森一脸“我自己就算半个妖怪你觉得我信吗”的表情。
　　“行了，别搁这逗闷子，趁人都在吃饭呢赶紧走。我刚和主人家说咱们在外头吃过了天冷想早点休息。”
　　楚遥背上自己的包，率先走出房门，叶森与叶追随后跟上。
　　楚遥研究过路线，叶追与叶森也走过两圈摸清了大致方位，三人很快便从最近的地方进了山。山上压着积雪不好走，幸亏雪已经停了，且山里没风，否则举步维艰。
　　楚遥身体休息了一个月，这会儿生龙活虎走的比谁都快，他站在一棵树下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指着前方道，“这边。”
　　叶森贴到叶追身边小声道：“追，我认为楚哥是个妖怪，他根本不是人。”
　　叶追像是想到了什么，挑起眉头轻笑，“他确实不算是个人。”
　　楚遥转过身子眯起眼，“你俩说我坏话呢？”
　　叶森微笑，“没有，哪敢。”
　　走了进一个小时，什么都没发现。
　　叶追左右看了看，走的越深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雪城的山树多，像座林子。楚遥拿着手电照路，又有白雪借光反射，不算太暗。他看着这岔路和手里的指针为难，想了几分钟，回过头问道：“叶追，你能像鸢妹他们那样弄追踪火苗吗？”
　　“能。”
　　“那行，你捏几个出来，咱们分开走，半小时之内回来，如果出了事这火苗还能给你报信来救人。”
　　这也算是个折中的办法，叶追很快便同意了。
　　楚遥给了叶森一个类似放大镜的玩意，说关键时刻能用得上。叶森知道楚遥和他们楚家本家不同，老喜欢用一些“歪门邪道”，但这类东西通常情况下十分救急。比如叶追给他们的小火苗透过这个“放大镜”能达到攻击防御的效果，如同毕方嘴里吐出的火一般。
　　分开走后，叶追有点担心叶森，他走到一半撅嘴又绕了回去朝叶森的方向走，反正自己所到之处什么东西都没有。因为离了太古，龙气占了上风压倒了凤凰之力，那媲美分山填海的霸道劲根本没有不长眼的撞上来。
　　楚遥这边倒是有点发现，他找到了一个不小的岩石山洞，手里探查的微型机器疯了一样的转，然后停止，一动不动。他根本都不用想，直接走了进去。
　　相对于楚遥和叶追，叶森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是撞了大运，他一个人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就感觉到有人偷偷摸摸跟着自己，于是加快了脚步。后来忽然来了个猛跑，躲到了一棵大树后，结果那抹气息竟然不远不近的跟着，游刃有余。
　　叶森闭上眼睛叹气，打算出去正面迎击，然后左手突然被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握住了，心头控制不住一跳人差点坐到雪地里。他低下头一瞧，愣住了。
　　一个浑身雪白的小朋友睁着大眼睛仰头看他，见他低下头还给了个笑容，特别可爱。
　　“你是不是知道龙和凤凰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累，人真有趣。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小家伙四五岁的模样，婴儿肥的脸，白白嫩嫩，连头发也是银白色的。他见叶森没有反应，晃了晃叶森的手，执拗的问道：“白虎哥哥，你知道龙和凤凰在哪儿吗？”
　　叶森盯着小孩儿与叶追幼时相似的笑脸终于放松了戒备，回答：“知道。”
　　小家伙抿嘴笑了笑，“太好了，我知道有龙来了，快带我去见他！”
　　叶森牵着小家伙的手站在原地，给叶追打电话。旁边叶追留下的小火苗一跳一跳的，对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并没有防范，反而围着他饶了几圈。小孩儿仰头看火团，拧着眉头满眼不解，嘟嘟囔囔道：“凤凰不在这里呀，为什么会有红莲之火？”
　　叶追到得很快，路上还感应了火苗通知楚遥，他看着面前的小东西有些懵。本以为是什么带有仙气的天根地灵，藏在这世外雪山也不稀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稀罕的物种。
　　小家伙眼睛大大圆圆的，双眼皮，看见叶追就笑，松开叶森的手朝叶追小跑过去，小雪球一样。他个子小，只抱住了叶追的大腿，仰着脑袋笑的可乐，“戍……唔？不对。”
　　叶追看着撅嘴看自己的小鬼，心想着这不是要哭吧？哪知道小家伙拉了拉他的手指，老气横秋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小龙呀？我怎么没见过你。”
　　楚遥正好赶到，被这句话呛了口冷气，冻到了肺里。
　　叶追毫不客气的把他拎起来，小家伙也不抗拒，伸着胳膊揽住叶追的脖颈，瓷娃娃一样玉雪可爱。楚遥凑过去看，满脸稀奇的问，“这头发丝都白了，别是土地公儿子吧？”
　　“我是白泽。”
　　果然是个祥瑞，还是个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祥瑞。
　　叶森示意叶追抱好小孩，拎着衣领都勒出痕迹了。小白泽的衣袍是比较仙气的流云白袍，袖子老长，像是戏文里登云的仙人，但这身穿他身上显得累赘。叶追不想抱，直接塞给了叶森。叶森没法子，把小白泽裹进自己的大氅里，三人下山回了民宿。
　　民宿房间里，白泽在床上晃腿，悄悄打量叶追，一副看稀罕物的眼神。
　　楚遥转了又转，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森被他转的眼晕，连忙阻止，“楚哥，你愁什么呢？”
　　“我下午的时候看见了好些人，要是被他们发现咱们手上有白泽，那可热闹了，得赶紧把这小东西弄回去。”
　　“伯劳鸟怎么办？”
　　楚遥揪着发丝，“我还在想。”
　　小白泽听见他们的话，捧着下巴问道：“你们想要那只贪吃鸟？”
　　“贪吃？”楚遥抓住了重点。
　　“嗯，那只贪吃鸟被污染了，什么梦都吃。我本想下山除掉它的，但不能现世，”小白泽点头，说着还委屈地低下脑袋，“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你原来就在雪城吗？”叶森问道。
　　白泽摇摇头：“我在另一座高高的山上，嗅到了不寻常的妖气才下的山。”
　　“那触怒山神死了人是怎么回事？”
　　白泽不解，“死人？没有死人呀。”
　　叶追嗤笑，“怕是为了不让人私自进山编造的谎话，死的没一个本地人。”
　　楚遥冷着脸道：“叶森，你和叶追带着小东西先走，这里不能再留了。伯劳鸟我留下来拍。”
　　白泽摆手，“不用不用，那只贪吃鸟是故意被抓的，它想被买走好吃饱，把它叫出来就行。”
　　叶森挑眉，“这都成精了吧？它成化形？”
　　“狡猾而已，不能化形。”白泽指着枕头道，“你们谁睡一觉做个梦引它来。”
　　“你真不是在逗闷子么小祥瑞。”楚遥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候谁还有闲心睡觉？”
　　“嗯……那我睡吧。”
　　叶追上前一步问道：“真的会引来？”
　　白泽笑眯眯回答：“是的呀。”
　　叶追点头，“直接走，白泽的梦该是那只伯劳鸟梦寐以求的，实在不行我回来抢。”
　　楚遥觉得靠谱，喊叶森一起收拾了东西离开。结账时前台还忧虑地说天太晚路上不好走，楚遥乐呵呵回她家里来了贵客，必须得回去。这个时间出城的不止他们一辆车，还有一些来旅游却不适应气候的游客，待不住便连夜离开。
　　白泽睡得又快又香，趴在叶森怀里微微张着小嘴。楚遥不敢开得太快，在驾驶座上竖起耳朵听动静。才出了雪城十分钟，三人就听到了一道怪异的叫声，越来越近。那声音似乎能窜进骨髓，使人集中不了精神。
　　“来了。”
　　叶追把车窗户打开，压着气息不让龙气挡住白泽对伯劳鸟的吸引。大概是太贪吃了，伯劳鸟虽然已经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但白泽的梦境可是滋补绝品，吃一次妖力便能大增。它扇着翅膀缓缓靠近，刚想降落下车顶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被卷进了车里，脖子一阵剧痛，它叫都叫不出来。
　　叶追捏着伯劳鸟的脖子，半垂着眼睛看它，面无表情把它收进了法器里。
　　楚遥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叶追粗暴的手段，咂嘴。果然快很准，毫不拖泥带水。
　　出门前叶森已经联系了凰鸢，他们的车子一到僻静的山道处凰鸢就开了传送，楚遥看着定位拐个弯冲进传送点直接回到妖管局大门口。
　　凰鸢坐不住，早早蹲在大门口等，一见到车子立刻蹦跶过来看白泽，人贩子似得把孩子抱走，跑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