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32)

　　“阿森。”叶追没有幼时记忆便在周围转了一圈，发觉不太对，回来时见叶森还在傻站就喊了一声，“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紧急避难处？”
　　群居的族群都会有避难场所，白虎族是遗落妖神族之一，智慧只多不少，避难处不可能没有设立。看周围这么安静的模样，不是躲起来就是被俘了。叶追皱眉，希望不是后者。
　　“嗯。”叶森点头，和叶追出了屋子仔细关上门。
　　两人脚程很快，穿过一小片绿地后叶森忽然停住脚步，他震惊地看着祭祀台的四根神柱倒在地上摔成几截，现场犹如狂风过境，浓郁的杀气里混着血气。这是白虎族最庄严的祭祀台，不仅神柱倒了，就连底下的阵都被破坏。祭祀台底下是白虎驻地最安全的避难之处，这片地方落了古老的阵法，据说能抵御雷劫。
　　叶森伸手去摸神柱上的白虎雕刻，心底逐渐涌出巨大的不安，呼出的气息也变得滚烫起来，眼睛酸涩脑袋又热又晕。
　　叶追瞅着地上的神柱觉得有点眼熟，他挠了挠头，瞥见旁边的叶森左眼里的印记忽然清晰起来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掰过叶森的身子，“阿森，你的眼睛……”
　　叶森左眼里的印记从清晰浮现到融进褐色的瞳孔只花了十几秒的时间，他眨了眨眼迷糊的问道：“眼睛？我眼睛怎么了？”
　　“不，没什么。”叶追有些莫名心慌，他觉得这趟回来不是什么好事。
　　叶森呼出一口气，指着面前坍塌的石梯道，“追，我们下去。”
　　“我先去看，你等等。”叶追掀开挡住石梯的石板，蹙着眉率先跳了下去。
　　祭祀台底下是避难的神殿，阵法被破这道石梯就现了出来。根据祭祀台被破坏的情况来看，底下应该已经塌了，希望没有人受伤。叶森捏紧了手指，等不及叶追的信号，踏着残留的石阶缓步走了下去。
　　血腥味越来越浓，伴随着焚烧的腥臭，叶森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阿森……”叶追仗着个子高，在阴暗的地下宫殿里挡着叶森的目光，他扔了手里的火把，敲击声在此时特别突兀。他显得有些无措，“我们上去吧？”
　　叶森一动不动直视叶追，直到叶追主动挪开身子，捏出火苗来照明。
　　与祭祀台一样，神殿也被摧毁的所剩无几。叶森看着石砖上遗留下来的血迹和焚烧过的焦黑痕迹，心里一股怒气早已压抑不住“轰”的一下炸裂开来。他握紧拳头，一步一步朝里走，每走一步就脑海里就传来声声虎啸，或痛苦或愤怒。
　　良久，叶森才吐出一句：“好臭啊。”
　　叶追不远不近的站着，“是魔气。”
　　“是那个入了魔的地仙吗？”
　　“嗯。”叶追道，“恐怕白虎族有他想要的东西。”
　　“呵。”叶森忽然轻笑一声，“他找错地方了。”
　　“阿森？”叶追被唬了一跳，摸他脑门问道，“你还好吧？”
　　叶森始终是白虎族的，虽然现场并没有白虎的尸体，但不排除有白虎族人牺牲。叶追心里也有点烦躁，从知晓叶森是被压抑了天性的妖怪开始。他希望叶森是个能陪自己永远的妖怪，但不喜欢那个四方神的定位。
　　“我没事。”叶森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道，“先找到四爷爷他们要紧。”
　　“好。”叶追应道，他边说边走过去指了指某一处，“我看到那边有个出口，族里人也许从那个方向跑了，气味也在……阿森？”
　　叶森扬起手阻了叶追的话头，他眯着眼看向神殿供台碎裂的石板缝隙，表情显得有点不可置信。他急忙走过去徒手翻动石板，没几秒就翻开了。叶森瞪大了眼睛看着压在底下的小白虎，虎崽身上缠绕着黑气，血肉模糊。
　　这小白虎的体型在族里还未成年，按人类年纪算不过五六岁。
　　叶森跌坐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
　　如果是幼时的叶追肯定就会团抱着叶森窝他怀里亲个几口，可如今的叶追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傻傻的站着看。叶追急得上火，咬着下唇手足无措，他本事再大也不会复活术和肉体再造。
　　“谁？！”叶追猛地一个火苗打在暗处，压低了声音质问。
　　“是叶森吗？”黑暗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远不近。
　　叶森抬起无神的眼睛，“是我。”
　　那道声音叹了口气，道：“有族人去接你，把小虎抱过来吧。”
　　叶追明白这是白虎族的长辈便不再迟疑，脱了外套把小白虎的尸体裹住抱在怀里，与叶森一起走到出口。外面的草丛里猫着一只半个成年人那么高的白虎，见他们出现就跳了出来，伏低身子垂下脑袋。叶森拍了两下手，那只白虎才起身领着他们向前走。
　　白虎全速奔跑速度很快，叶追要跟上小菜一碟，叶森人聪明，结合了所学这点速度也不是问题。虎族驻地不小，避难处也不止一个，他们跑了十分钟，停在了一个山洞面前。白虎挤开了一个草垛，从洞口钻了进去。
　　不到二十秒，山洞里走出个老人，蓄着白色的胡须，看着挺威严。
　　老者见到叶追时愣了几秒，道：“长大了啊。”
　　叶追不解，旁边的叶森便道：“大长老。”
　　“进来吧。”
　　洞内别有洞天，有光有水，部分族人变成白虎趴窝，似乎这样能剩体力，感觉到有陌生气息都警惕地抬起头看。圆台边的其他长老围了过来，一位年轻点的女人想要接过叶追手里的虎崽尸体却碍于龙族过分沉重的气息不敢靠近。
　　“抱歉。”叶追主动上前把尸体交还。
　　大长老叹气，轻声道：“好歹有个全尸。”
　　叶森皱眉，“什么意思？”
　　大长老挥挥手，其他人识趣的退开，他看着面前的叶森，眼神有点悲伤。
　　“入了魔的地仙突然袭击，想要我族供奉的至宝，魔气侵蚀了十几个族人，都折了。”大长老缓缓说道，“小虎是族里最小的孩子，老四也没撑住。”
　　老四是长老们称呼四爷爷的，说起来四爷爷也是长老之一，就是不管事儿。
　　叶森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问道：“四爷爷呢？”
　　叶追拉住叶森的手，“阿森。”
　　叶森摇摇头，执拗的问道：“四爷爷呢？”
　　大长老的话击碎了叶森眼里的希望，“叶森，老四走了。”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叶森，老四走了。”
　　“来的地仙似乎吃了不少妖怪，魔力混杂，白虎在你身上我很放心。”
　　“今晚给死去的族人祭祀，你也来吧，送他们一程。”
　　大长老一向冷静，说话不多不少，即使经历了这番遭遇依旧不见怒色。他一面有条不紊的安排族人巡查以防敌方打绕背，一面准备祭祀，即使灰头土脸也不减半分威严。也许如今的白虎族太与世无争，让大家都忘了他们其实拥有十分强大的战力。
　　叶森坐在角落里发呆，刚才和大长老说过几句话后他就去看了四爷爷的遗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四爷爷的白虎原形，以如此狼狈的方式。白虎的腰腹被重创，伤口处被魔气侵蚀，散发着阵阵恶臭。
　　“阿森。”
　　叶追轻轻喊了他一声，然后蹲着仰头看他，伸出手去握住叶森的手，满眼的担忧。
　　叶森扯着嘴角苦笑道，“小时候四爷爷经常带着我们钓鱼，你没耐心总是扑腾到水里去，把鱼都赶跑了。幸亏还在远处放了虾笼子，不然我们就要一起饿肚子了。”
　　他看着叶追茫然的脸，才轻道：“我怎么忘了，你应该不记得……”
　　“阿森……”
　　夜里白月当空时，白虎族的祭祀开始了。由于受到魔气侵蚀，死去族人的尸首必须进行焚烧，拥有红莲之火的叶追当仍不让的接了这差事。其他白虎族人本就对叶追不熟悉，撑死了见过他幼时的形态，如今瞧见他抬手招来火即使好奇也不会去问，更不会有很大的反应。
　　祭祀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
　　两人在白虎族待了一天，才动身回妖管局。在此之前，叶森与大长老单独谈了许久。
　　回到局里时叶森满腹心事，连楚遥都没注意到，一时不察踩到某只小动物引起尖叫才反应过来。他愣了几秒，露出了个宽慰的笑容道，“花狸你没事太好了……”
　　豹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朝他点了点头，接着被苏蜜蜜抱到怀里。
　　“楚哥？你回来了？！”
　　楚遥耸肩，“终于发现我了？”
　　“抱歉。”叶森习惯性的道歉，这才看清楚遥正光着膀子瘫在沙发上，身上都是伤，腰腹间缠着的绷带透着血色，“你们怎么……”
　　不仅楚遥，身为妖管局“定海神针”的凤逐也套上了他那声赤色战袍，犹如误闯人间的仙人。头发有点乱的凤逐正捧着药盒子给楚遥上药，眼睫低垂专心致志的。苍禾虽有些狼狈但挺精神，眯着眼喝茶的模样显得十分欠揍。
　　唯有凰鸢，完好无缺的盯着哥哥生闷气。
　　叶追以为局里遭受袭击，于是问道：“谁过来了？”
　　于洋忙解释道：“没人过来，大家就比你们早回来几个小时。”
　　凰鸢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楚遥愤怒地抱怨道：“就说人类没几个好东西！我还以为二十八局和协会不一样呢到头来还不是一丘之貉？！竟然和入了魔的妖怪联手，你看看连你都被伤成这样，要不是哥哥察觉出手救你，你和花狸还回得来？”
　　“哥还有你！刚重造了火种就开大招你是不是疯了？想涅槃洗点吗？别忘了你没有内……大爷的妖神阵外部所有阵眼已经没了，要是咱们这被端下场就是被围剿，气死我了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被骂的两个人满脸无辜地看向凰鸢，抿着嘴一言不发。
　　“对不起鸢姐，是我大意了。楚哥也是为了救我才和他们起冲突的，老大对不起。”花狸在苏蜜蜜怀里挣扎着想下地，但抱着她的苏蜜蜜却不让。
　　凰鸢看着奄奄一息的花狸也是心疼，哪里舍得骂，“行了，你更倒霉，刚能动就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被炼制成加持法器的妖灵犹如历经刀山火海，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苏蜜蜜眼眶含泪，朝花狸道：“活着就好，不是吗？”
　　凰鸢拖了个椅子坐在大家对面翘起脚道：“我算是知道了一点那个地仙想干什么，我们来对个消息……叶森，你把白虎族的情况说一下。”
　　叶森简单说明了白虎族的现况，哪知话一说完其他人都愣了。楚遥和凰鸢没想到白虎族会遭遇这么严重的后果，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安慰的话。凤逐放下手里的药碗，给叶森和叶追倒了杯茶，问道：“心脏被掏走了？”
　　“是。”
　　凰鸢气的要暴走了，“卧槽太过分了小孩儿都不放过！”
　　“啧啧。”苍禾咂嘴，“看来你们回妖界救小白泽之前，得先把地仙给解决了吧？”
　　于洋担忧道：“追踪不到对方，也不晓得对方会和谁合作，防不胜防。”
　　“按他收集的东西来看，救人这个说法可以排除，复活成分大一些。”凤逐道。
　　凰鸢撇嘴，“难怪专挑妖怪下手，复活？呵呵，又疯了一个。”
　　楚遥摸下巴想了想，道：“他在白虎族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吧？诱他上钩如何？”
　　“没正面对上过这招挺烂的。”苍禾吐槽。
　　凰鸢冷笑，“我们几个还打不过一个破地仙？”
　　以前他们凤凰一族住的地方有一个地仙，那个小东西压根就不敢管他们。
　　“善良的地仙固然好解决，但人家入了魔啊妹妹。”苍禾失笑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追其实在观察身旁的叶森，他见叶森眼里的印记忽然浮起来心里一紧，就听叶森道：“不如放他一道去妖界。”
　　“嗯？”凰鸢不解，“那边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过往的妖界了，一过去他容易跑，得不偿失。”
　　叶森压低声音道：“想要的东西没到手，始终都会自己送上门的。”
　　楚遥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凤逐在叶追与叶森之间来回扫视后才说道：“五日后的日月交替之时，是前往妖界的最佳时机。”
　　凰鸢一惊，“谁做引路人？”
　　凤逐忽然笑了一下，惊艳若干吃瓜妖怪，“我来。”
　　五日，时间不长不短，做准备工作也够了。
　　苏蜜蜜向外放话，对方神通广大自然能知晓这个消息。不管凰鸢和楚遥多反对，凤逐定了的事情从未有人能够影响他更改。而楚遥与二十八局、协会之间发生过什么，众妖没敢问当事人，只当那边擅自毁了双方契约，如今人类与妖怪之间的硝烟日益浓重。
　　第四日时，叶森接到一个短信要求见面，来信人是二十八局的王天成。出门前这事儿不知怎么被楚遥知道了，他只给了叶森一个东西，叫他还给王天成。
　　地点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间茶室，牡丹扇屏依旧。
　　叶森到的时候王天成已经在了，他走到对面落座，一言不发地盯着茶面。
　　王天成耐心一向足，相对静默了半晌才忍不住道：“楚遥的伤还好吗？”
　　这话一问叶森倒是笑了，他把楚遥要求归还的东西摆到桌上，道：“挺好的，没死成。”
　　王天成看着桌上的玉牌脸色不太好，“他要你拿来的？”
　　“王局。”叶森道，“虽然楚哥没明说但我们大家心知肚明，你利用他，辜负他的信任，还不许他生气了？要知道，你们二十八局明面上打着和平的旗号暗地里做的事儿比协会还过分。真小人不危险，伪君子才是肉中刺。”
　　叶森说话一向客气，这么直白的怼人王天成第一次遇见，不由得皱了眉。
　　“我们也是受害者。”
　　叶森冷笑，“你受伤中毒，派人来知会楚哥把人引走，底下人抓了我的同事炼制法器，利用协会和妖管局的冲突与入了魔的地仙合作端妖管局老巢坐收渔翁之利，这么恨妖怪何必假惺惺的维持了几十年的人妖和平呢？受害者？呵呵……”
　　叶森双手按在桌面上往前凑近道，“真正的受害者是楚哥和无辜获难的妖怪，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受害者？！比起你，协会姓楚的那群天师真是正派的不得了。”
　　“那我的孩子就不无辜了吗？”王天成也激动起来，脸红脖子粗道，“他还那么年轻就死在妖怪手里，你来为死去的妖怪喊冤那谁为我的孩子偿命？！我不像楚遥那么大度，能和杀父仇人谈笑风生！”
　　“你听说过报仇要找对人吗？”
　　“什么意思？”
　　叶森道：“把仇恨转嫁给所有妖怪这和疯子有什么区别？我父亲当年的死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意外，如果我要报仇，你们一个个都逃不了。”
　　王天成瞳孔紧缩，“你知道了什么？”
　　“王局。”叶森站起身，“我不想和你玩猜谜游戏，今天来不过是为了表明立场。看在楚哥的份上，我不打算和你们计较那些陈年旧事。接下来妖管局有要事，希望二十八局和协会能老实本分踏踏实实的干活，别热心的坏了事，谢谢。”
　　王天成跟着站起身道：“我还有话要说。”
　　“不必了。”叶森道，“说服的话留着说给你们自己听，真抱歉我不是个纯人类，而是你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妖怪，白虎。”
　　走出茶室时外头下了雪，街边昏黄的路灯下站着叶森十分的熟悉的人。
　　“阿森。”
　　叶森走上前道，“有点饿了，回去吃火锅吗？”
　　“好啊，小鸢已经在催我们了。”
　　第五日的日月交替之时，地仙如约而至，他背着一具棺材站在几米开外。叶森看着那张脸震惊的顿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叶追看着也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人。
　　“炳哥……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给我砸地雷的妹子，么么哒。大家圣诞快乐哈。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炳哥……怎么是你？”
　　听叶森这么一喊，叶追倒是想起来了，这不是叶森那个同学章炳吗？地仙？
　　叶追想了一下，当时没从这人身上嗅到人以外的气息，应该不是。如果是，那这个地仙掩盖气息的本事不小，当初影妖肆虐都没看出来，要知道影妖的洞察力不低，周围还有许多天师与妖怪在，不太可能那么多人一个两个都察觉不出点猫腻来。
　　凰鸢皱眉掩住嘴，看向来人：“你吃了人。”
　　明明是个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来人听了凰鸢的话不为所动，只用他低低的声音说道：“干卿何事。”
　　楚遥挑起眉头嬉笑道：“你就一个人，不怕我们毁约吗。”
　　背着棺材的地仙沉默不语，警惕地看了对面声势浩大的妖怪群一眼，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他抬起头勾起嘴角，笑意在那张脸上违和的不得了。
　　“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来的。”
　　凰鸢还惦记着被眼前这个地仙祸害的同类，咬着牙恨不得上去照脸扇，哪会在意他说的什么把握？她往前走了几步，地仙见状直接吹了个口哨，楚遥拽了一把凰鸢阻止她急性子的动作。
　　随着哨声消失，地仙的身后走出了两个人，妖管局的人都很熟悉，大厨牡丹与街角咖啡店的老板梦妖。两个都是容貌艳丽的大美人，站在长得有些糙汉的地仙身后显得特别别扭。
　　“你们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