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31)

　　叶森忍着眼里的酸涩深吸口气，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半妖，而是只来历不明的白虎。他看着挤成一团有点可爱的白虎族文字，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打湿了泛黄的纸张。叶森被自己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擦干纸上的泪痕，还稚气地吹了吹，接着捧住笔记本眼泪掉的更凶了。
　　办公区里的妖怪同事全都出外勤了，安静的室内只有叶森压抑的呜咽声，动静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说实话，叶森对于父母的印象几乎等同于无，毕竟相处时间少，回忆都凑不齐一个十分钟的微电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哭，眼泪收不住，心里憋得慌，憋的是啥他也没闹明白。
　　“阿森……”
　　叶森猛地抬头，见是叶追站在门口，他狼狈的撇过头哽咽的说：“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叶追怎么可能答应，他之前就觉得叶森情绪不对，后来见他释放妖气以为只是身体上的不适便没问，这都偷偷哭了他不可能视而不见。想是这么想，但叶追没见过叶森掉泪，手足无措慌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走近僵硬地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过了半小时叶森才缓过来，他小时候没在叶追面前哭过，长大后就更不会。再说这人长大后还失忆了，丢人……叶森皱了脸。他镇定了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指了指笔记本上的白虎族文字问道，“追，你看得见这些字吗？”
　　叶追狐疑的看了叶森几眼，扫过他指着的地方，上面空白一片，“哪里有字？”
　　叶森皱眉思考，难道是因为自己妖力爆发的缘故所以才看见以前看不见的？他抿着嘴想了几分钟，便和叶追说了他看到的情况。叶追担心叶森的心被拉开了一点，严肃了许多，端详了半天那本笔记。
　　“这么说阿森你不是半妖，和我一样？”
　　“什么和你一样？”
　　叶追道：“你看你捡到我的情况和叔叔阿姨捡到你的情况是不是有点像？”
　　“这么说……”
　　“根据逐和小鸢他们的说法，神魔大战那会儿上古妖神族几乎全部陨落，我们算是幸存。但妖界被毁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活的下来？所以，当时应该是我们族里的长辈把我们藏起来投入人界。”叶追分析道，“还有，我有理由怀疑叔叔根本不是意外车祸身亡的。”
　　“爸爸的死，和我有关？”
　　叶森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叶追见他情绪不对又开始担心起来，他拉了椅子坐到叶森身边，说话轻声细语的。
　　“阿森，我和你说实话。知道你不是半妖其实我很高兴，这样你就可以陪我一辈子了，永远都不分开。”叶追抓着他小尾指，望进叶森有些惊慌的眼里继续说道，“我知道我想回龙乡的想法你不是很赞同，但我没办法控制，脑子里总有道声音在叫我，他希望我回去，我还有事情没完成。”
　　叶追低下头抠了抠叶森的手心，“我不知道你不开心是不是因为这个，但龙乡我是一定要去的……龙乡在妖界，逐说那边情况未明危险至极，那个入了魔的地仙好像也在打主意，为了白泽我不得不去。”
　　他顿了顿，低声道：“之前因为你是半妖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问你，现在好了！反正我的牵挂只有你，你能陪我回去吗？很危险就是了……”
　　“追……”
　　叶追伸手抹掉叶森脸上残存的泪痕，语调温柔：“阿森，叔叔的事情我们一起查，你别再哭了好吗？看你难受我不太舒服，心里有点堵。”
　　叶森干瞪眼说不出话，他听不出来叶追这波直球打的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毕竟这人既是与他一同长大的龙族宝宝，也是凤逐他们以为的遇神杀神的龙族战神。何况，现在的叶追，并没有小时候的记忆。
　　“白虎位属西方，水玉又温和，阿森你的亲人很疼你呢。”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关于叶云舟的笔记一事，叶森没想着隐瞒，凤逐也隐隐有些猜测。
　　叶森一直无法化形怕是因为吸收了叶云舟血的缘故，白虎族趋利避害的属性使他避开了杀伐的那一栏，变成了一个“半妖”。如今妖性被激发又没人教会他如何使用妖力，他身上的虎纹褪不去再正常不过。
　　凤逐教了几句口诀，叶森试了试，虎纹果然隐去，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妖力却稳不住，把陆陆续续回局里的其他妖怪给镇的不敢靠近他。牡丹不知去向的事儿也瞒不住，街角咖啡店的老板梦妖也不知所踪，妖管局陷入了被动。
　　“我用妖力探查过了，极西海没有陆地，即使是被隐藏起来的陆地也没有。”凰鸢听说了叶森的身世后顾不上正和哥哥单方面冷战，很勤快的干活。
　　“那怎么……”叶森顿了顿，突然想起父亲的笔记是从协会那边得来的，“协会的人做了手脚？”
　　凤逐看了一眼那本笔记，摇头道：“本子上确实有妖力禁制，人类是做不到的。”
　　凰鸢也道：“就算是协会做了手脚，他们哪会写妖怪的好话。”
　　“也是。”协会的会长约见他时说的话确实不好听，而本子上的记录则完全是父亲叶云舟的记事习惯和口吻。
　　“我记得那会儿白虎族可稀缺了，千把年没一个出生，一有出生就要送走。”凰鸢挠了挠头说。
　　凤逐纠正道：“是有星相烙印的白虎才稀缺。”
　　“哦对！”凰鸢附和，发现应的是凤逐撇了撇嘴扭过头去。
　　叶森不太明白，“星相？”
　　凤逐解释道：“与天象有关，四象也叫四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方神你应该听说过。”
　　见叶森点头，凤逐继续说道：“四方神不是永恒的，他们与世上任何东西一样都会消亡，需要替代。第一代的四神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身上带着相同的烙印。那个时候所有种族之间并不和平，再加上与魔族大战频繁，四神陆续战死。在他们之后的每一代四方神都会诞生在相关的妖族里，以星相烙印作为判断四神的依据。”
　　叶森好奇的问道：“那最后一代四神也战死了？”
　　凤逐道：“印象里，我那一代四神年龄差很大，其他三方神不清楚，朱雀倒是刚诞生。可惜……”
　　一旁没搭话的叶追沉思了许久，忽然道：“蓬莱。”
　　凤逐一愣，紧接着道：“我怎么没想到……朱雀刚诞生来不及但白虎比朱雀早，应该已经送去了蓬莱仙岛，能活下来不是不可能。蓬莱仙岛在海上行踪飘忽不定，妖力探不到是正常的。”
　　凰鸢兴奋道：“如果蓬莱仙岛还存在，找到岛上的地仙对回妖界有很大的帮助！”
　　叶追沉吟：“阿森和蓬莱，嗯……”
　　三只大妖怪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叶森看，凰鸢更是双眼放光直接上手扒衣服，“叶森你身上有什么印记吗？”
　　叶森还没消化蓬莱仙岛这个设定，脑子乱成一锅粥，被凰鸢动作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在沙发上被挤到叶追旁边，无奈地道：“鸢姐，我没有胎记。”
　　“没有？！不可能啊，只有四方神才有资格被送到蓬莱仙岛养育。”凰鸢皱着眉头，“白虎位属西方，为了白虎能存活，仙岛出现在极西海完全合理。”
　　叶森道：“这都是猜测，不会那么巧吧？我身上真的什么胎记烙印都没有！”
　　凰鸢咬着下唇问道：“真的没有？你看不到的地方呢？”
　　“真没有……”叶森生怕这位小姐姐直接动手，换了个话题，“烙印长什么样子？”
　　凤逐回答道：“与人类测方向的八卦盘上画的□□挺像。”
　　“那么复杂的胎记我确实没有。”
　　凤逐叹气，“那时候混乱，也许是机缘巧合上岛，不一定是四神之一。得知仙岛还存在该高兴才是。”
　　“不。”叶追扭头看叶森，“你有。”
　　“……”
　　叶森一脸懵，“追？”
　　叶追道：“虽然小时候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有一幕我前不久才想起来。”
　　“什么？”
　　“我从蛋里破壳那天，你的眼睛里就有。”
　　凰鸢不解，“叶追你不是四神的青龙，不可能会与白虎互相感应啊。”
　　闻此言，凤逐脑海里的疑惑浮了起来，他眼神有点飘忽，疑虑又被叶追接下来的动作给打散。
　　叶追没说话，而是凑近叶森道，“我试试，阿森，相信我。”
　　叶森咽了口唾沫，缓缓点头。
　　叶追抬起叶森的手，在手腕处张嘴咬了下去，尖尖的牙刺进肉里时是尖锐的疼。叶森皱起眉头，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感觉血液里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像是一潭平静的水被鱼尾激起了波澜，鼓噪着要冲破禁制。
　　凤逐与凰鸢都明白，龙族的牙都有特殊的毒，叶追把妖力灌注进牙齿混着毒素冲进叶森的血液里，如果对方是四神之一，肯定会反击。如果不是，龙族自有方法解毒。
　　像是要回应两兄妹所想，叶森忍耐了半天，体内压抑的妖气终是冲破禁制释放出来。虎纹卷土重来的同时，叶森的瞳孔里也浮现一圈复杂的印记，如同人类画的收妖阵法。那圈印记透着淡淡的蓝光，光芒顺着纤长的睫毛渐渐溢出。凝结的空气猛地一震，把近在咫尺的叶追弹开。
　　叶森剧烈的喘息起来，他迷茫且无助的看了叶追一眼，仰头栽倒在沙发上。
　　“阿森？！”叶追急忙凑上去看，可叶森的自我保护还没解除，隔着一层屏障谁都不能靠近。他只是顺从身体的条件反射做了那些事情，没顾及到叶森的身体很是懊恼，“阿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凤逐试探着伸手，竟然能探到叶森的额头，“他累了，休息一下吧。”
　　叶追瞪大眼：“……没挡着你？”
　　凰鸢也伸手摸了一下，同情道：“看来这代白虎记仇，只拦着你。”
　　叶追觉得委屈，他不是故意的：“阿森……”
　　凰鸢拍了拍叶追的肩膀，“别担心，等他睡醒就会解除，到时也适应了体内爆发的妖气。”
　　“能确定身份再好不过，正好不必被动等对方出招。”
　　叶追看向凤逐：“什么意思？”
　　凤逐道：“有白虎坐镇，我们能主动出击，用蓬莱的名义。”
　　叶追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和那位地仙合作回妖界？”
　　“呵，与魔合作？笑话！”凤逐冷笑道，“叶森是四方神的身份已经明确，蓬莱仙岛确实存在，那代表妖界并没有完全被摧毁。我不管那个地仙去妖界是什么目的，为了白泽和其他人的安全，他必须死。”
　　“你想在去妖界之前，把他给解决了？”叶追这是第一次见凤逐有如此强硬的时候，温柔荡然无存，显然是对“入魔”敏感的很，这点与他十分相同。
　　凤逐道：“我缺了妖丹，寿命减半，即使再造火种，妖界是永远都回不去了。人间挺好的，前提是不再有争端，我厌倦了勾心斗角，唯愿偏安一隅度余生。”
　　这话凤逐说的随意却惹来凰鸢悲伤的注视，他微笑着看向妹妹，轻轻摇了摇头。
　　诡异的沉默了十来分钟，凰鸢忽然跳起来炸毛一样往外跑，到偏厅门口时与急匆匆前来的苍禾撞成一团，旁边的于洋和苏蜜蜜被两个大妖怪“火花四溢”的碰撞刺激的瑟瑟发抖，抱怨都不敢说一个。
　　“嘶……”苍禾捂着发疼的脑门瞪眼，“我说你一个凤凰怎么比妖狐骨头还硬啊？”
　　“要你管！”凰鸢不甘示弱，“你查到什么了？刚才突然拉了警报，谁打进来了？”
　　于洋适时插话，“那倒没有，比直接打过来还麻烦。”
　　苏蜜蜜紧跟而上，“几个妖族驻地忽然发出求救信号，时间间隔不到半小时，第一个求救接到后我们派人过去看了，还没回信。”
　　苍禾难得严肃地道：“求救的几个驻地中，有白虎族，叶森呢？”
　　妖怪与人类一样都有怪癖，碍于凤凰的情面妖管局的管理员过去登记时基本都会让他们知晓具体地址。但有一个种族不同，那就是属于妖神族一脉的白虎族，他们的驻地不愿透露，凤凰也不好强求。
　　如今发出求救信号，即使有心过去帮忙，也得能破了白虎族设立的迷障。最基本的，是先确定白虎族驻地的具体方向，这个唯有叶森可以做到。
　　凰鸢二话不说，立马扭头回去。
　　厅里叶森还在闭着眼躺着，叶追与凤逐面无表情讨论事儿，两人同时扭过头竟给人有那么一丁点相似的错觉。苍禾一眼瞧见沙发上的叶森，叹气道：“白虎族出事了，叶追你赶紧传送过去看看，没准是被那个挨千刀的地仙偷袭了。”
　　于洋解释道：“有五个妖怪驻地前后发来求援信号，其中一个是白虎族。”
　　“五个？”凤逐沉下脸，“声东击西吗？有多长时间了？”
　　“距离第一个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咱们的探子还没有任何回复。”
　　其实算一算，叶追、叶森和凤凰兄妹加上苍禾正好五个，一人负责一个地方刚好，但如果他们都离开，妖管局就是座随时能攻破的空城。可如果不去，后果未知。
　　“滴滴--”
　　妖管局特有的联络器声响起，凰鸢掏出手机调频，发现是楚遥的电话。
　　“老楚？”
　　楚遥似乎挺忙的，声音有点喘听起来像是边跑边说：“北边和东北边的求援区不必去了，我已经解决，让逐留在局里，免得老家被抄。”
　　“你这么快？”
　　楚遥冷笑一声，“天师这边有猫腻，被我劫了，现在正闹呢。你们别管，障眼法里总有一个是真的，小心。”
　　“帮大忙了老楚，你保重。”
　　楚遥不再多说，挂机。
　　苍禾勾起邪笑，“呵呵~那群天师果然有参一脚，剩下三个地方怎么打算？”
　　凰鸢果断说道：“南边我去东边苍禾，白虎驻地叶追，其他人留守。至于叶森，叶追你自己决定。给你们三分钟考虑，我去开阵法。”
　　三分钟后，叶追扛着叶森消失在阵法里。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凰鸢的阵法只能把叶追传送到距离求援信号最近的地方，出阵后是一片森林。虎族驻地他们已经许多年没回来过，与族里人也没怎么联系。叶追背着沉睡的叶森，听他浅淡的呼吸有些踌躇，在这里他闻不到任何妖怪的味道，小时候的事情只有零星关于叶森的记忆，其他是一片空白。
　　叶追没法子，只能靠本能捕捉也许出现的异常。在林子里转了十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叶追嗅到了淡的几乎揉进空气里的熟悉气息，像是记忆深处被提出来的醇酒，耐人寻味却带着一股子阴寒。
　　逮着那抹气息追逐，叶追背着叶森沉稳的行走在树林间，直到面前出现了巨石遮挡，气息也消失无踪。他看着周围乱石与树木丛生的组合有点困惑，自己似乎没来过这里，凰鸢没传送错地方？
　　叶追托着叶森腿弯的手向上抬了抬，接着在迷宫一样的乱石丛里转了转，最后停在一棵从巨石里长出的大树前仰头看。这棵树与巨石纠缠在一起，从各种缝隙里求生存，甚至挤裂了巨石从中冒头，变成参天大树。
　　“……西方木属金。”
　　“阿森？”叶追笑起来，“你醒啦？”
　　“嗯……你放我下来。”叶森刚从沉重的梦魇里醒来，头疼的想要裂开。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扶住叶追才站稳。皮肤上的虎纹在意识清醒后逐渐褪去，瞳孔里的印记却还剩下左眼，那抹浅淡的蓝光随着叶森的走动仿若晕染的天际线。
　　叶森抬起头去看那颗大树时眼神竟是怀念的，他说：“这木石阵是白虎族用来抵御外敌的，不会轻易启动。”
　　他边说边上前摸了摸与巨石结合在一起的树干，“西方木属金。追，你找一下除了石头和树木以外的东西。”
　　“哦。”叶追乖乖的上前摸索，很快就发现了与树干外表颜色相近的一个嵌在石头里的不规则木块，材质像是铜。他手上一个用力，脑海里忽然响起一声虎啸。紧接着，他们面前的巨石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可穿越的阵眼。
　　进入虎族驻地后叶森愣了半晌，鼻子不由得一酸。这里是他幼时随母亲回来后来的最多的地方，离这不远是他捡到叶追的那条河，四爷爷的住处也在附近。叶森对于白虎族驻地的记忆，大部分存在与此。
　　“阿森，我们这趟是收到了白虎族的求援信号过来探查的。”叶追解释道，“可从进入驻地开始，我就没有感觉到一个族群该有的妖气。”
　　“求援？”叶森瞳孔紧缩，似乎对这个消息显得有些吃惊，“难怪木石阵会出现……”
　　“嗯。有几个妖族都发了求援，小鸢和苍禾都去了，逐留守。”
　　叶森醒来时倒没想那么多，以为是叶追那一口咬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回族里解决，没想到是出了事儿。他二话不说拉着叶追疾步往前走，靠着昔日的记忆走到了河边。沿着这条河走到上流之处就是四爷爷的屋子，小木屋前的空地上有个钓竿和鱼篓，像是匆忙间落下的，来不及收好。
　　“四爷爷……”
　　叶森推开门，屋内还能嗅到老年虎族的妖气，浅淡的仿若要消失一般。他看着窗台上摆着的成堆木雕虎愣神，小时候跟着母亲回族里，唯有四爷爷会接近他和他说话，给他做些木制的小玩具。现在想来，其他族人对自己的态度与对叶追没什么区别，都是疏离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