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33)

　　牡丹眼神闪烁，不敢看凰鸢，“鸢姐，我必须回妖界，对不起。”
　　开启妖界入口等同于伤害凤逐，作为妹妹凰鸢不可能会同意，即使现在同意了那也是环境所迫。比起牡丹，梦妖则轻松的多，她一言不发，只安静的站在那儿。
　　凰鸢气笑了，“别和我说什么矫情的对不起，自己做的决定就要吃得住后果。”
　　叶森正陷入思绪风暴里，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所谓的地仙，明明是章炳的脸，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炳哥能和地仙联系到一起。直到凰鸢说对方吃了人他才反应过来，但短时间之内并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叶追认为这个地仙很聪明，自己孑然一身而妖管局牵挂太多，随便一个牵绊就能绊住脚，他只负责看热闹。看来在进入妖界前是不能解决这个地仙了，目前最紧要的是安抚住阿森。叶追想着便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叶森冰凉的手掌。
　　“阿森。”
　　叶森抬起头看叶追，挤了个难看的笑容问他：“炳哥还活着吗？”
　　没等叶追回答，看戏的地仙就来了一句：“死了。”
　　叶森手一抖，身上的白虎之力猛地爆发出来，脸色十分难看。他回头望向地仙，那张熟悉的脸上挂着一个恶意满满的表情，听他说：“大概是吸收了白虎之气的缘故，这具身体很好用。”
　　“哦对了，他临死之前说过一句话，关于你的。”
　　叶森抖着嘴唇问道：“什么……”
　　地仙笑了，用章炳的声音和语气说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做那劳什子的狗屁朋友！”
　　凰鸢整个人都要跳起来，“叶森，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我骗你又没有好处，传个话而已。何况我俩又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苍禾看不下去了接话道，“是血海深仇吧，你血洗了白虎族，还说无冤无仇多大脸？老子还没和你算断尾之仇呢！”
　　地仙转了视线，嗤笑道：“小狐狸，借你一条尾巴而已，不要这么小气。”
　　苍禾咬了咬牙，又听地仙说道：“啊对了，叶云舟，你们认识吗？”
　　楚遥蹙眉，“这个时候提一个去世的前辈，看来你是做好被堵在妖界入口之外的准备了。”
　　地仙抿抿嘴，“啧”了一声，“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消息罢了，叶云舟没死。”
　　“你说什么？”连番轰炸之下叶森的气息已经乱了，要不是被叶追死死的握住手掌控制气息，眼里的白虎印记都要具现出来。
　　“时辰快到了，闭上你的嘴。”旁边的莲池里忽然从空中落下一片羽毛，凤逐冷淡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呵，不信啊？”地仙不惧凤逐的威胁，不依不饶道，“那边的人类，对，就是你。”
　　他指着楚遥说道，“打开你的通信，调到8279频，给你们看个事实。”
　　楚遥将信将疑的照做，发现他刚进入接线模式后那边就接通了，画面先是晃得厉害，然后定格在一个满是医疗仪器的病房里，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男人，透过呼吸罩也能辨认的出身份。
　　叶森愣愣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瘦弱的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的父亲，他记忆中爱笑的父亲……皮肤在白色的床单上青筋明显，透着病态的白，呼吸微弱的近乎没有。
　　“你们应该清楚，这并不是伪造的。”
　　身为妖怪，看破一个假视频再容易不过。
　　楚遥关掉信号，抬头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地仙笑道：“作为答谢，一个回报。”
　　“不必。”叶森说道，眼睛没看地仙，看的是他身后的棺材。
　　地仙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按理说接二连三的打击即使是妖怪也会承受不住，这个叶森有点意思。他扫了站在叶森旁边的叶追一眼，干脆闭上嘴真的不说话了。
　　这次日月交替之时选在清晨，此时天色未亮，半透明的弯月还挂在天边，等待与金色的太阳换班。凤逐真身在妖神阵眼中心启阵，只留了跟羽毛在莲池里监视，他瞧了眼天时，传音道：“第一道风过入口开启，从莲池入，开启时间只能维持一分钟。”
　　地仙问道：“引路人呢？”
　　“我在。”
　　众妖回头，就见于洋傻兮兮地站在后边，几步开外的苏蜜蜜和她怀里的豹猫都红了眼眶。
　　“于洋？”苍禾有些吃惊，“怎么是你？”
　　于洋挠了挠头，走近了道：“我也不太明白，反正突然就想起来了，我要给龙引路。”
　　“你不是鱼吗……卧槽？”楚遥正纳闷呢，突然和凰鸢对视了一眼，互相做了个口型，两个人都点点头后总算是放下了点担忧的心。
　　莲池的水面上略过一道风，荡起涟漪，水窝逐渐转了起来。凤凰羽毛被风带离水面，落在地上，“入口开启，倒计时开始，抓紧时间，万事小心。”
　　这时候大家都明白，击杀地仙的第一计划要落空了。
　　凰鸢：“追，叶森，一定要回来。”
　　楚遥话不多，只道：“等你们平安回来。”
　　于洋扭头看了苏蜜蜜与花狸一眼，挥了挥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莲池的水不深，但时间紧急，于洋率先下了水，见人都入水之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激起一阵异常的水花，白花花的水里还能瞥见一个硕大的鱼尾。
　　鱼尾卷起的水窝把水里的人都卷进了旋涡里，楚遥和凰鸢忧心忡忡地看着伙伴和敌人消失在巨大的水花深处。妖神阵中心的凤逐浑身脱力的跌坐在地上，满身是汗。他苍白着脸用最后仅剩的一点妖力拉动摇铃，拍了两下手，祈祷前往妖界的叶森三人能够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咕噜噜，哗啦。
　　叶森不知道自己被卷入水里有多久，只记得在滔天的巨浪打在身上时，叶追把他揽在身前紧紧拥住。他从不知道妖管局莲池里的水有那么深，仿佛通向了大海。身为一个妖怪就算不会水也能有短暂清晰的记忆，他们在初入水中被冲了还没一分钟，地仙那方就发动了攻击，被入了水后异常灵活的叶追反击回去，带路的大鱼也激起水流把地仙一路人马冲走，而叶森眼睛最后的画面是一扇鱼尾险些打中一只正在刨水的白毛狐狸的脸。
　　“阿森，阿森！阿森醒醒！”
　　叶森听到了几声模糊的呼唤，他紧皱着眉头挣扎半天都睁不开眼。
　　叶追叹气，转身出了山洞。他们来妖界已经有三天了，叶森也睡了三天。什么症状都无，只是昏睡。他们过来时就在海里，一同过来的地仙与牡丹、梦妖不知冲到了哪儿，而被卷入水里差点淹死的狐妖苍禾也如死狗一般咬住了于洋的尾巴安全出了水面，奄奄一息。
　　于洋因为是给龙引路，自然走的水路，一出水四面环海一望无际。
　　此时的栖身之地是一座海里单独长成的白色断崖山峰，好在山壁上还有个凹进去的洞口，能挡一下海风，暂作安置。于洋的真身在这里得以舒展，是一尾大鱼，背脊像山峰。他这三日都四处找寻陆地，这会儿正驮着苍禾回来。
　　叶追瞧见苍禾手里的鱼撇嘴道，“不想吃鱼了。”
　　苍禾翻了个白眼，“少爷，好歹你还能吃鱼，于洋个吃素的才委屈，原生态海藻，啧。”
　　于洋刚变回人形正想反驳自己不是只吃素，就见叶追迅速的扭头回了洞里，“……”
　　“追，我们到了吗？”
　　“嗯，到了，你有哪里不舒服？”
　　叶森扶着叶追站起身，摇了摇头：“耳朵有点疼，脑袋涨。”
　　于洋走进来时听了个正着，解释道：“叶森还没有掌控全部妖力所以没习惯，在水里太久是会这样，一会儿就没事了。”
　　叶追边给叶森揉脑袋边问道，“找到了吗？”
　　“没有……”
　　苍禾多了一句嘴问道，“你不是鲲吗？干嘛不飞着找。”
　　于洋捏着身上的黑袍笑地腼腆，“祖上是鲲，到我这一代都不知混了多少其他血脉，早就失去飞行能力了。”
　　叶森没有惊讶于洋竟然有鲲的血脉，他看着苍禾想，原来那只差点被鱼尾扇巴掌的白毛狐狸是苍禾啊……
　　苍禾无语凝咽：“叶森你都说出来了……”
　　叶森眨了眨眼，干巴巴地道：“……原形很好看。”
　　“谢谢……”


第61章 第六十章
　　在鱼背上航行有点新鲜，叶森挨着类似山峰的背鳍站着，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叶追就像巡视领土的君主一般笔直地站在鱼的脖颈处，那里光滑一片却没有让他滑倒。风把他的衣袍掀起，发丝也向后扬，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大概是回到了妖界的缘故，除了叶森以外，其他人身上所穿的衣物都变成了原形所幻化的样式。叶森瞅着身上明显被烘干的衣服绝望的想，现在开始学用妖力把虎皮变成衣服需要多久时间？
　　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吹了几个小时海风都没有发现遥远的海平面有陆地的迹象，太阳也快下山了。于洋打算折返，毕竟那块白色断崖是唯一能休息的地方，跑远了回不去体力不支下沉就玩大了。
　　于洋掉转头时没注意力道，差点把背上的人的甩进海里。叶追眼疾手快把叶森捞了回来揽在怀里，而苍禾就没那么幸运，一时不察直接“咚”的入了水，吓得于洋整只鱼都不好了，游出去老远还绕了个圈回来。
　　“苍禾呢？”叶森有些傻眼。
　　叶追耸肩，无所谓道：“被鱼吃了吧。”
　　苍禾是妖力不低于凰鸢的大妖，除非遇上同等级的妖兽，否则不会轻易丢了小命。
　　于洋自知理亏，那么大只鱼十分为难，他摆动了下鱼尾，试图寻找苍禾的方向。奇怪的是，来了妖界后如鱼得水的于洋第一次碰了壁，他没感觉到苍禾的妖力，反而被一股力量牵引，带着他往外推。
　　水底下有东西。
　　把这话和叶追一说，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叶追思考时间很短，不到一分钟他就打算自己潜到海底去找。叶森不同意，难得强硬的撰着叶追的手腕。叶追眨眨眼，道：“阿森，我是龙。”
　　叶森冷漠脸，“你记起怎么变成龙身了吗？”
　　叶追抿嘴摇头，如果说在人界时变不成龙身是担心引起骚动和地方小容不下他的原形，但来到妖界好几日，在叶森昏睡时他就试过，身体冰冰凉凉的没有即将化形的热度，如浮冰下的海水，凉透心扉。
　　于洋并不觉得叶追变不回去有问题，回忆起叶追的蛋壳上有红色焰纹就很容易得出结论，他的父母应该是在叶追还未孵化时下了禁制，出于保护心态。父母都会这样，根本没想过孩子日后能不能打破这层桎梏。当然，实力强悍如龙凤之类的妖兽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就算有也只是看时间长短而已，他们血液里奔流的热度会撕裂一切阻碍。
　　“总要试试。”
　　“于洋说你试过好多次。”
　　叶追撅着嘴击打了下海面，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僵持间，海底有妖力猛地炸开，海面咕噜噜冒花儿，于洋驮着两个人稳如泰山浮在海面上。待妖力消散，苍禾才从海底冒了出来，边蹬水边抹着脸直喘气。他没顾上自己狼狈的模样，指着水底对叶追说，“底下沉了座岛。”
　　于洋没忍住吐槽道：“这里是深海，就刚才那点功夫你是下不到海底的。”
　　苍禾爬上鱼背瘫在那儿，“……反正就是有座岛，带点仙气。我是被引到上面的，妖气放不出来，要不是有股外力介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叶森无奈的笑了，敢情刚才叶追闹脾气还干了件好事？！
　　叶追蹙眉道，“我要下去。”
　　“先观望，不急。”
　　海底有多深于洋天生就十分清楚，带仙气的岛屿首先得有灵，而有灵的岛屿世上就那么几座。于洋刚想起些什么又被背上的小祖宗打断了，他划开水开始返程，装作听不到叶追的话，反正最后也是听叶森的。
　　被无视的叶追抱着叶森的胳膊生闷气，变不会龙形的龙算哪门子龙？连自己老家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苍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打趣道：“要不咱们打一场？指不定你就能行了。”
　　叶追瞥了他一眼，哼哼道：“你确定？”
　　苍禾认真想了想，“感觉我有点吃亏，还是算了。”
　　叶森：“……”
　　刚回到白色断崖，于洋才笼着衣袖在叶追扔的火球边烘干，就被苍禾的惨叫声吓得一头撞到身后的山壁。他认命的揉了揉脑袋，回头就见苍禾在身上摸来摸去，漂亮精致的脸上满是懊悔与焦急。
　　“怎么了？”
　　苍禾一把拉住于洋，“老于走，咱们回沉岛那片海。”
　　于洋迷茫地看着外头漆黑的天色，耳边回荡着汹涌的海浪声，眉毛挤到一起问道：“你确定？天黑了。”
　　“……天塌了也要去。”
　　叶森还在和叶追讲道理，听到动静两人才结束交谈走到苍禾身边。
　　于洋为难道：“这一片海域很危险的，有各种仙气妖气激战过后留下的遗迹，我夜视能力还没适应海底的环境，这时候入海不太安全，也没敢潜到海底。”
　　叶森看着苍禾哭丧着脸心头不由一紧，“到底怎么了？”
　　苍禾咬着下唇道：“白泽丢了。”
　　看着同伴满脸懵的表情，苍禾无奈的解释道：“你们和于洋一样脑子不太好使吗？小白泽陷入昏睡也要回妖界的诞生之地，不然他这一代的白泽长不大就要死了。凤逐把他封进我的断尾里，落水之前还在的，方才落在沉岛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不见了……”
　　叶追站在洞口望向漆黑的天色与偶泛不明粼光的海面，微微蹙起眉。他扭头看着于洋，沉声问道：“你除了记起给龙引路外，还有其他吗？”
　　于洋仰起头想了半天，“养龙。”
　　“……哈？”苍禾张大了嘴。
　　于洋抿嘴笑了笑，“就……找到龙，好好养大。”
　　换做以前苍禾早笑开了，可他现在没什么心思，白泽丢在海里要寻回无异于海底捞针。他再厉害也是只狐妖，在这里他还不如于洋有用。苍禾站起身走到洞口道，“老于，你就在海面上等着接应，我下去。”
　　于洋也晓得轻重缓急，挡了苍禾的路说道：“我自己去吧，这几天也熟悉了附近的路，太远了带着你不方便。”
　　“不行，当初为了预防万一白泽是封在我的断骨里，你找不到的。”
　　“可是……”带着你真的很碍事，于洋没敢把话说全。
　　叶追撰着叶森的手捏着他的指骨玩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解决方法。他带有安抚性质的轻轻捏了捏叶森的手心，道：“我去。”
　　不容置疑的语气。
　　叶森因为连续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忘了白泽这一茬，正愧疚的不行，他目前还是个“半人类”的状态一点忙都帮不上，就没阻止叶追，也不能阻止。叶森叹了口气，嘱咐道：“别勉强。”
　　叶追没有躲开他的目光，“总要面对的，阿森，别担心。”
　　夜里的海并不平静，暗流涌动。
　　于洋的背上只有叶追时他有点浪，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游的飞快，直到天边忽然打了个惊雷差点把他击落成一条“沉鱼”。这道雷是他们来到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天象，他以为这里已经被放弃了，毕竟周围没什么生灵的气息，只有太阳不见月。
　　“于，再快一点，到了直接下去。”
　　于洋虽然不太赞成，但一想到叶追没长大前在妖管局里游泳是直接沉在池底恨不得和水长到一起的模样就把拒绝吞回肚子里。于洋的速度很快，可以说是风驰电掣，在接近那片海域后便直接潜入水里。
　　如苍禾所说，于洋潜的越深越感到有股引力把他往下面拉，水里失重的感觉对他很不友好，作为一个水生种族总觉得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挑衅。即便于洋拥有鲲的血脉，在冲向深渊时也会不受控制的出现或多或少的恐惧情绪。
　　就在于洋复杂的情绪快要溢满他的心时，周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小灯笼。
　　“叶追？”
　　“别怕，继续。”叶追稳稳当当地挂在于洋背鳍上，接连不断的向四周扔小火球。这些火球在水里没有熄，反而互相追逐嬉戏四散开来。在足够的亮度下，两人终于能看清在他们底下不远处的东西。
　　那确实是座岛屿，不大，或者说只剩下五分之二大。它从左侧面被什么击中，整个岛四分五裂只留下残骸。更震撼的是，支撑这座岛没下沉的是从中穿过的一根白森森脊骨。这分明是妖怪的骨头，不是龙就是蛟。
　　“呜呜……”
　　在水里听见哭声相当惊悚，要不是这声音熟悉，于洋早就掉头跑了。叶追眼神好，在乱石堆里瞧见一团雪白的似狮似羊的小东西，正撅着四只蹄子缩在那里哭。大概是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小家伙仰着脑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呜呜……追追……”
　　于洋浮在岛屿上方，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找到了这小祖宗。叶追跳下去的瞬间白泽就撒丫子朝他跑，磕磕绊绊摔了几个跟头，哭哭啼啼地撞进叶追怀里，他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呜……这里好黑呀，嗝……”
　　还打了个哭嗝。
　　“你什么时候醒的？”
　　白泽哭累了，迷迷糊糊道：“忘记了，这里好舒服……唔。”
　　叶追想起凤逐的话，要回到诞生之地白泽才会有所好转，难道这里就是？之前的大战把妖界的昆仑山都打没了被海淹没？即使有一肚子疑问也不晓得问谁，叶追怀里的白泽边哭边用脸磨蹭，耷拉着眼皮又要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