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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幻(78)

作者:万山横 时间:2019-07-05 19:58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徐久听了,心里这才也松了口气。他悬了一夜心,尤其早上看到贺言春满身是血抬下来时,差点连腿都软了。--这可是皇后的亲兄弟、圣眷正浓的国舅爷啊!皇上这回派贺言春来,固然是为了护送他们。可要是真为了保护他,把小舅子折在了这里,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脸去见皇上?
  他忙把医士请到另一边房里开药。贺言春疼出一身汗,这时看方犁蹲在榻边,眼中俱是血丝,知道他必是是到现在不曾合眼,不由很心疼。想说两句体己话,又碍着小殷在旁边,便道:“饿了,有粥没有?”
  小殷忙道:“有有有!我这就盛去!”说着自去了。贺言春便抓紧时间,攥了方犁的手,道:“真的不疼!你别担心!”
  方犁拿毛巾给他擦了擦汗,垂眼道:“你当然不疼!你以一挡十,打死对方一十三人,明明有机会逃走,却偏要逞英雄。这般神勇,怎么会疼?”
  贺言春见他嗔怒,心神俱荡,忙道:“是我大意了!以后再不这般轻狂了!”
  方犁便低低地道:“是谁说自己肯定会回来?不是我去找你,你怎么回?”
  说到后来,声音已是有些哽咽。贺言春心都碎了,忙握住他的手,道:“我既答应了你,爬也要爬上来!……再说,我晓得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是不是?”
  方犁这才展颜一笑,眼底犹有泪光,也不说话,只微微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八章 定太平
  两人正在屋里说话,外头却喧闹起来。
  原来趁着方犁等人忙着救人的当儿,樊城李都尉让手下士兵将山上尸体都抬下来,说要好好清查死者身份。正装了车准备带走,附近乡民看见了,前来告诉徐久,徐大人前去制止,两人争吵起来。
  若尸体让他带走,极有可能毁尸灭迹,再找些不相干的人来凑数。到时想要往下追查,只怕就难了。就见徐久气得粉面溅朱,道:“李都尉,人虽死了,无法开口讲话,但这些人既然来了陈家庄,就必定与此地居民有渊源。正好让乡民辩认辩认!李大人匆匆忙忙就要将尸体带走,请问是何居心啊?”
  那李都尉也恼得脸色通红,嚷嚷道:“徐大人此话,真是其心可诛!李某不过是要将尸体带去城中,请仵作来查验情况,看看是何处流匪作乱!二来死的人这般多,若任由他留在这里,只怕要生瘟疫。徐大人一味阻拦,难道要看乡民们染上疫症才甘心么?”
  方犁在旁冷笑道:“李大人真乃神算!还没查验,便知道是流匪作乱么?”
  那李都尉被他道中心病,更加恼羞成怒,直着嗓子嚷嚷道:“地方上一向太平,忽然来了这伙人胆大包天,追杀钦差良民,不是流匪却是什么?……”
  双方正你言我语,吵得不可开交,旁边有人断喝一声:“都停下!”
  方犁等人回头看,就见贺言春不知何时出来了,正搀着小殷,单足站立。虽然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开口时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杀气,道:“李都尉,死的这十几人都与贺某交过手,人也是贺某与部下所杀。要查验,总要等我骑兵营的人到了再说!”见那李都尉还要插话,贺言春冷冷地抬手制止,道:“李大人不必多言,若村民因此染上疫症,都在贺某身上,皇上面前,也由我一力担待!但李大人要想清楚,若是执意将人带走,延误了时机,走脱了真凶,皇上面前,李大人又将如何交待?”
  那李都尉在徐久方犁面前撒泼,不过是仗着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边又没有得力人手。如今见贺言春也出来了,还一口把话说绝,心中便生了惧意。他虽品级与贺言春相同,但地方上的都尉如何能与天子近卫之臣相提并论?然而尸体若留在这里,任由他们查下去,自己依旧脱不了干系。是以李都尉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一时双方僵持住了。
  正在这时,庄外忽然传来隐隐的轰隆声。那声音由小渐大,如疾风骤雨般扫了过来,就见庄头出现一队骑兵,正策马飞奔而来,眨眼便来到了房前。乡民士兵纷纷躲避,那领头骑兵看见贺言春,忙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施礼道:“骑兵营齐小白拜见都尉、徐大人、方大人!”
  方犁徐久大喜,贺言春立刻分派人手,接管尸体查验等事务。那李都尉见这边来了兵,知道大势已去,又不敢擅自离去,只得领着部下,在旁边怏怏地候命。
  齐小白一路慌里慌张地往陈家庄赶,这会儿才定下神来,细一打量,就见他家都尉腿也断了、衣服也破了,立刻就炸了,提着马鞭红着眼,直嚷嚷道:“都尉,谁把你害成这样?谁?我他娘的今天非砍死他不可!”
  余下人等也纷纷叫嚣,一时群情激奋。娘的,竟然欺负到骑兵营头上来了!谁不知道他们西郊骑兵营是皇帝的亲儿子、个顶个都是天之骄子?饶是在京城那权贵出没的地方,向来也只有他们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们的!想不到都尉刚到樊城地方上,竟然遭人追杀暗算,这他娘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但凡让他们走脱了,传出去骑兵营的人还怎么有脸活着?
  贺言春一指车上尸体,道:“查!”
  齐小白等人立时把小殷喊到一旁,细问前因后果,又把陈家庄乡民召来辩论。结果好几位乡民都指认出来,说那几人是吴三家的打手,以前也曾来过陈家庄打人,他们再不会认错。
  这期间李都尉早坐立不安,要吩咐人出去报信儿。刚出庄头,便被骑兵营的人二话不说地拿下了。齐小白将询问情况报与都尉,贺言春斜倚在榻上,森然道:“即刻带人去吴家,将吴三等人拿住听审!但有反抗者,一律击毙!”
  齐小白即刻整兵,前往樊城吴家搜寻捉拿吴三及家人子弟、幕僚食客,李都尉想不到他们行动如此迅捷,自己无力阻止,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坐立不安,后来到底辞了徐久,急急地找郡守等人商量去了。
  徐久也不去管他,只写了道折子,将在樊城所见所闻写了上去,又弹劾樊城郡守、都尉处事不力等罪。那一边,骑兵营去吴家拿住吴三及妻女,暂时收押。吴家查封,家中食客三千,大部分望风而逃,作了鸟兽散。吴三的儿子则据说是一个月前便去了京城。徐久听闻后,令人传讯,让卫尉府在京中协助捉拿。
  那吴三在樊城当了数十年的土霸王,欺凌百姓、冒犯乡邻的罪过数不胜数。如今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擂,听说京城里钦差到此办案,一连几日,到郡守府来喊冤的人络绎不绝。只那吴三十分硬气,到了狱中,无论如何审,他都拒不认罪,只咬着牙一声不吭,逼问狠了,反大声喊冤。
  如此连耗了几日,忽然一天夜里,狱中进了刺客。刺客直奔吴三住的那屋,拨刀便刺、绝不留情。幸而吴三那夜醒着,一边躲,一边大声呼救,惊动了旁边值守的京城侍卫。侍卫们赶来一番搏杀,将刺客击杀在地。吴三剥下那人脸上蒙罩,呆怔半晌,长叹道:“罢了罢了,你既不仁,我便不义!将京中钦差请来!吴三有冤情要上诉天听!”
  等徐久到后,吴三便把贿赂勾结郡守、都尉等人,霸占他人矿产、欺凌百姓的事一一交待、签字画押。徐久审完了人,神清气爽地出来,朝等在外头的方犁和贺言春一伸大拇指,道:“二位计策高明!将刺客放进来闹了一回,那吴三果然都招了!”
  贺言春便命骑兵营的人即刻前往郡守府,将焦平、李都尉等人都捉拿了,待圣旨到后再行定夺。不上几天,京城圣旨到,派程孝之领兵前来,将焦平、吴三等人押去京城听审,樊城这里,令徐久暂行代理郡守职务,令贺言春在樊城养伤,顺便代行都尉职责,又从京中派遣几名绣衣使,前往樊城协助方犁清查铁矿资产。
  樊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铁矿矿主们,眼见吴三家正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与京中权贵又素有关系,却也说封就封、说垮就垮,天威如此不测,谁还敢与朝廷作对?又有那些跟陈世伦一样曾受吴三欺压过的矿主们,更在拍手叫好之余,在当地积极推行起铁矿官营一事来。后来徐久方犁又将众矿主召集起来,对铁矿官营一事详加解释了一番,比如说朝廷收了铁矿后,矿主子弟们可在铁署任职;国家根据铁矿规模大小,均对他们有所补偿等等。如此恩威并施,渐渐地,樊城当地铁矿矿主们,也都逐渐归顺了。徐久方犁领着人,每日清点登记,忙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在吴宅中休养的贺都尉却闲了下去。原来为方便清点吴家资产,方犁让人把吴三宅邸收拾出一个院落来,住了进去。贺都尉要留在樊城养伤,自然也要挑一处舒适方便的宅邸住,而樊城最舒适豪华的住宅,自然莫过于吴三家,于是也住了进去。
  贺言春除了一开始要防着当地矿主领人作乱外,并无其他要事,军中也不过是延续过去操练,自有齐小白带着骑兵驻在那里,每天点卯。等诸事理顺后,贺都尉闲极无聊,除养伤外,已经兴致勃勃地接管了府内庖厨,每天研究起自己和方使君的吃喝问题来。
  这日早晨,方犁尚未起榻,便有人进院来。方犁听到木拐拄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声响,便知道是贺言春。他头天晚上睡得迟了,此时懒懒地不想起,便蒙着被躺着不动。就听贺言春轻手轻脚进了屋,在榻前坐下,隔着被拍了拍,道:“绣衣使,起身来!太阳照着屁股了!”
  旁边有人扑哧一笑,听着却是小殷声气。方犁不好意思当着他赖床,忙揭开被子坐起身来。小殷早把手里一个托盘放到旁边案几上,出去给他打洗脸水去了。方犁便道:“怎么今日起这么早?”
  贺言春笑嘻嘻地看着他,道:“起来给你做饭。”
  方犁听了生气,唠叨道:“你那腿是不想要了罢?医士再四地说,要你躺着静养,你拿别人话当耳旁风,每日里东奔西走没个消停!真要到时候落下什么病症,有你后悔的!”
  贺言春依旧是笑,道:“我小心着呢,没见我拄着拐?……你这一向忙得昏天黑地的,今日也歇歇罢!”
  正说着,小殷端了水来,方犁便在廊下洗漱了,进来吃早饭。就见案上托盘里,是两碗汤饼,上头点缀着金灿灿的鸡蛋和绿油油的小葱。方犁也饿了,拿起筷子挑起来,正准备往嘴里喂,却见碗里汤饼甚是出奇,似乎只有一根极长的面片,他心知有异,便抬眼看贺言春。
  贺言春笑道:“这叫作长寿面。生辰时吃,也好博个健康长寿的口彩。吃的时候小心着点,可不许断。”
  小殷端水出去倒,闻言也道:“使君,这是都尉今儿早上专为您做的,架着拐在灶前忙了半天呢。”
  方犁怔怔看了他好大一会儿,才笑道:“今日是我生辰么?我都忙忘记了!亏你有心,竟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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