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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幻(7)

作者:万山横 时间:2019-07-05 19:58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方犁听了,心下惨然。既是逃出来的,肯定无甚盘缠行李。定西到益春,两郡相隔何止千里,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如何孤苦伶仃活到现在,路上又受过多少辛酸委屈。
  苦寻了来,却扑个空,正是衣食无着,进退两难。难怪自己在益春郡遇到他时,那孩子满脸都是绝望,大概也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方犁又想到他在茶棚前遭人辱骂的情形,心里极难受,便道:“你又没钱,一路怎么走来的?”
  贺言春却并无悲苦之情,笑笑道:“野地里能吃的东西多,遇着草堆瓜棚也能睡一晚。实在没钱了,就去帮别人做两月工,总能赚几文的。”
  方犁便问:“你在客栈做工,一月多少工钱?”
  贺言春道:“说好了做三个月,店家给五十钱。”
  方犁怒道:“欺人太甚!像你这般当牛做马,一月月钱难道八十都没有?”
  贺言春抿嘴一笑,道:“店主肯留我容身,已经很感激了。何况他在饭食上并不克扣,我饭量大,吃得多,他也从不曾说过什么。”
  方犁想了想,贺言春人虽不大,一向却很有主意,凭空施舍他,他必不肯接受,不如雇了他一同上京。定了这个主意,便道:“我上次就想跟你说的,只是不得机会。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在这里只怕也呆不得了。等回去了,你跟我们一起走,正好同路。你若不嫌弃,就在商队里帮衬帮衬,我每月也按数给你工钱。便到了京里,也可留下来,边做工边找你阿娘,你说好不好?”
  贺言春猛抬头看他,眼里都是惊喜,半晌才道:“那……那就多谢你了。”
  方犁笑道:“这一路上,不晓得是你帮我多一些,还是我帮你多一些,谢来谢去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了。”
  两人奔波半夜,本就十分疲累,又聊了半天,方犁便有了困意。贺言春见他困得直点头,便道:“你靠我身上躺会儿。我看着火。”
  方犁道:“你一个小孩儿家,熬到现在更困,咱俩背靠背睡会儿罢。”
  贺言春听了小孩儿家,虽不以为意,心里却一阵暖,道:“你先睡,我熬惯了夜。若困了便喊你。半夜须有人看着,防着长虫爬过来。”
  方犁听了,望望四周,心里毛骨悚然。坚持了片刻,睡意渐渐深重,便靠在贺言春肩上,道:“那我先睡,过一个时辰你叫醒我。我来换你。”
  耳听得贺言春答应了,这才迷迷蒙蒙睡了过去。本以为自己打个盹就会醒,谁知一睁眼,天光竟已蒙蒙亮了。


第七章 闲中闲好
  睡前方犁本是靠在贺言春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却滚进他怀里来了,头枕在贺言春腿上,两人窝成了一堆。贺言春曲腿抱着他,头一点一点地正打磕睡,几乎要垂到他脸上来。
  方犁忙爬起来,惭愧道:“我怎么睡得这么久?你也不叫醒我!快躺下歇一会儿。”
  贺言春却揉揉眼,挣扎着爬起来,道:“我去找点吃的,然后寻路回去罢。”
  方犁只得罢了,睡眼惺忪地打个呵欠,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用手刨了刨头发。他头上发网早在昨夜就不知掉哪里去了,这时见发丝蓬乱,没个人形,便用手梳理顺了,却又没发带可扎。
  平时都是柱儿给他梳头,他何曾自己动过手?这时一只手握着头发看了看,无计可施,只得把腰间一根绦子解下来,看见贺言春亦是披头散发,把那绦子在火上一烧两半,拿一半胡乱绑了自己头发,又朝贺言春道:“过来!我给你梳头发!”
  贺言春手里拿着柄小刀,还是当时捅人的那一把,正坐在那里削一根树枝,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就笑起来。
  就见方犁给自己歪歪地扎了个髻。换个人肯定不好看,在他头上,反显出几分俏皮来。
  “笑什么?”方犁也晓得自己扎得不好,却强自嘴硬道:“这是如今流行样式!”
  说着爬过来,跪坐在贺言春身后。一边拿手拢发,一边啧啧叹道:“你这腰间可真是个聚宝盆,怎么什么都有!”
  贺言春不禁笑起来,道:“我针线火折和小刀都不离身的。放羊时,常常要在野外过夜,有了这些,做东西吃也方便,还能防身。”
  方犁笑道:“三句话不离放羊,看来你一身本领,都是羊教出来的!下回见了羊,磕头行拜师礼罢。”
  贺言春便抿嘴笑。方犁拿出十二分精神,信心十足地要梳出个大方得体的发髻,无奈手下全不听使唤,怎么梳都蓬成一团,不像柱儿扎的那么光滑。他绑好头发,凑过来端详一番,自己也很不满意。
  “等下回有了梳子,我给你梳个像样的!”他丝毫不觉得依自己手残程度,这是在吹牛,抬眼见贺言春虽然面带倦色,五官却很端正,便戏道:“这位小郎眉秀目朗,再长两年,只怕怀里手帕塞不下,要拿筐装了。”
  大夏风俗,每岁春日要在水边行拨禊之礼,男女老少沐浴祭祀完毕,便聚众宴饮,蹴鞠作乐。年轻女子在集会中若遇到心仪男子,会把绣着花鸟的手帕送给对方,以示爱慕之意。贺言春听了方犁的话,知道他取笑自己,微红着脸低了头,想了一想,却也小声道:“三郎皎皎如月,只怕等到明年春上,怀里手帕也要拿车载了。”
  方犁大笑,爬起来掸掸身上柴草,朝四周看了看。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群山环绕的一处山谷。正值春季,处处青翠欲滴,山林间夹杂着未开尽的桃杏,煞是好看。河岸旁却是一道缓坡,坡上荒草萋萋,坡顶绿树间,却隐隐露出几堵墙来。
  方犁看见有房屋,大为兴奋,忙指给贺言春看,道:“原来这上头就有人家,走!我们过去问路去,说不定能讨一顿早饭吃!”
  贺言春抬头朝坡上看了看,却摇头道:“大清早却无炊烟,门口又没路,必定是没人的荒宅。”
  方犁好容易在荒山里见着房屋,哪肯死心,想了想便道:“万一有人留在那里呢?说不定屋后头还有出去的路。好歹上去看看,强过坐在这里发愁,你说是不是?”
  贺言春这时已经把手里树枝顶端削得尖溜溜的,听了这话,不为所动,只在火堆旁挑了根粗些的木棍,递给方犁道:“我在这里叉鱼,准备吃的。你上去看看,路上警醒着些,小心有蛇。有事叫我一声。”
  方犁便拄着棍,从荒草丛里踩出一条小径,慢慢走上坡去。到了近处,就见树下果然只有残坦颓壁,显见得荒废很久了。
  方犁失望之余,不肯空手而归,便进去四处转了转。那荒宅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墙壁多是石头垒就的,约莫有十来间屋子,都坍塌得不成样子了。中间还有庭院,虽长满荒草,看着倒很宽敞,里头布置着假山池塘,种了几株芭蕉和一棵梅树,长势一片葳蕤。那小池塘里,水很清亮,里头还有小荷露着几点尖角。塘边又有细细一条水渠,有活水汩汩流进来,又从旁边流出去了。
  方犁便顺着水渠往上游寻过去,绕过一堵院墙走出去,外面别有洞天。只见后头山坡上种着几百根修竹,一道溪流穿林而过,从远处迤逦流过来,在屋后平坦处形成一汪潭水,小潭边开了口,水渠里的水便是从这里引进来的。
  方犁站在溪边往下看,坡下风光一览无余,坡底一条河流淌过,在前方缓缓转了个弯,顺河岸流走了。河岸边小小一个人影,正在芦苇丛里举着树枝叉鱼。
  他看了半晌,想到这宅院未曾荒废时,背山面水,必定十分幽静清雅,心里不由神往了一番。到处转了一圈,依旧顺着原路慢慢走下去坡去。等返回火堆旁时,贺言春却已经叉了条鱼,洗剥干净了,正用一根树枝串起来,烤得两面微黄了。
  方犁不由夸赞道:“你这一双巧手,怎么什么都会做?”
  贺言春腼腆一笑,道:“都是粗活,不像三郎,又会写字,又会算账。伙计们每每说起来,都对三郎十分佩服。”
  “这有什么?你这样聪明,写字这等小事,必定一学就会!”方犁靠着他坐下,闻到烤鱼香气,顿觉饥肠辘辘。等烤熟了,贺言春撕下鱼肚子上刺少的肉,递给他道:“没油没盐,将就吃罢。”
  那鱼吃起来却不如闻着香,入口有些腥气。放在平时,方犁碰也不会碰,此时肚饥,也只勉强吃完一点便不要了。贺言春却不挑嘴,把剩下的吃得干干净净,两人踩熄火堆,这才动身往回走。
  河岸旁并没有路,两人商量一番,都觉得顺着河往上游走比较稳妥。贺言春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持棍在前面开路,方犁拄着杖跟在后头,路上把荒宅内的情形鲁鲁苏苏都告诉了贺言春,又叹道:“我看那宅子,稍加整饬,便是个极牢固的住处。坡前大片闲地,都是好土,前面有河,取水方便,山后又有泉水灌溉,旱涝都不愁。就是种桑,一年也出几十担茧子!也不知道什么人,竟舍了这样好地方,将一座庄院白白荒废了!真真叫人心疼!”
  他本是顺嘴胡说,也不指望别人答话,谁想贺言春听得极认真,点头道:“这地方,能养羊么?”
  方犁看他念念不忘想当羊倌,不由好笑,道:“十几头羊不在话下,多了不行,这地方土壤肥沃,放羊可惜了。”
  贺言春又道:“能养马么?”
  “马自然要养,”方犁道:“你看河岸边这草长得多厚,不用另添饲料,便能把几匹马养得肥肥的!”
  贺言春点头,想了想又道:“再养几条狗罢,帮着看家照房子。”
  方犁道:“不只是狗,牛也要。我看那半坡处还有好几间空房舍,都改了做牲口圈,放牧也方便。”
  两人有来有去,说得兴致昂然,后来方犁见贺言春扭头看他一眼,一时顿住了,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贺言春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伙计们闲聊时,常说他们家三郎虽然年小,当家理财却极为能干,如今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方犁也笑,想了想又敛容道:“伙计们抛家舍业,跟着我远赴京城,自然都盼望将来有个好前程。将来我若能在京城立足,不说让他们买房置业,至少也要衣食无忧,才不负如今这场辛苦。”
  说到这里,又有些心虚,便问贺言春:“你信我这番话么?”
  贺言春看着他,眼里是不容错认的钦佩,点头道:“我信!”
  方犁看他十分郑重的样子,心里很遗憾,觉得自己也就一点糊弄小孩子的本事。但那点忐忑却奇异地消失了,反生出一腔豪情来。京城虽远,又人地两疏,又有什么可怕处?多少人赤手空拳,也能打拼出一番事业,他好歹还有几车货物呢。
  想到货物,立刻又牵肠挂肚起来,巴不得赶紧回去,看看商队到底是何情形。两人在河边荆棘丛里走了半日,翻过一道山岭,没寻着出去的路,都又累又饿,便坐在一棵树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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