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莫跑求碰瓷(61)
叶悔之低头思索了半晌,坚定的望向季沧海,“将军,我再也不信柳龙骧的话了。”
季沧海不依不饶,“现在就让他给你吟诗抚琴?”
叶悔之后退两步拔腿就跑,边跑心中还边骂,柳龙骧那个王八蛋,知人知面不知心,瞧着长得人模人样,近来越发不干/人事儿了。
“阿嚏。”柳龙骧坐在书案旁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一旁倚在软塌上的郁弘关切的望了过去,“受凉了,要不要再添盆炭火?”
柳龙骧摇头答了句无事,眉头皱了一天也不见开解,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彰武带军平叛用的是银子,各处驻军加紧防线要的也是银子,今年冬日又比平日来的早来的急,为防雪灾需要备着的还是银子,处处都在朝户部伸手,可户部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动不动就吃老底,若是国库的存银一年不如一年,那他们户部也不用做了集体自挂东南枝算了,挂一排随风摇晃还挺壮观的。
郁弘的伤还未彻底痊愈,柳龙骧坐在案前用功,他就靠在软塌上把玩一个金银混铸的埙,见柳龙骧神色不愉,郁弘开口招呼柳龙骧,“过来歇歇,从我来了你一直忙到现在,先帮我瞧瞧这新得的这个埙怎么样?”
柳龙骧从善如流,起身松了松筋骨果然走到郁弘身边坐下,软塌前烧着炭火,暖洋洋的十分舒适。郁弘献宝似的将埙递给柳龙骧看,柳龙骧过手便觉十分有分量,又细细瞧了瞧,金底银纹雕花精细繁复,一看便价值不菲,将金埙捧到嘴下轻轻吹了几个调子,小柳状元嫌弃的将金埙交还给了郁弘,“拿回家摆着看吧。”
郁弘诧异,“不能吹奏?”
柳龙骧摇头,“不及陶埙万分之一,金玉其外罢了。”
郁弘见柳龙骧瞧不上,失了兴趣将金埙丢在一边不理,又从旁边的紫檀雕花方几拿了个柑橘仔细剥皮,“小柳,我听说你筝弹的好,不过世人都以琴为贵筝为轻,名琴我那儿倒是,可从未听说有什么名筝,待我打探一下寻来给你。”
“不必,”柳龙骧要接过郁弘剥了皮的柑橘,郁弘却直接将橙黄讨人的橘瓣递到了柳龙骧嘴边,善书者不择笔,柳龙骧将柑橘细细吃了才继续答话,“都一样。”
郁弘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致,“别人都喜欢琴,为何你单单喜欢筝?”
“琴音小,非倾心聆听不能入境,筝不同,筝不择地,时时处处可发声,琴是自语,筝却是让人都能听得见的。”柳龙骧答的平淡,反倒是郁弘想起一件事,听说当初皇上破格将柳龙骧派去户部,柳龙骧却求着要进都察院做言官为民请命,这得罪人的地方皇帝和柳尚书护短都不肯答应,此事后来便作罢了,想当初郁弘同柳龙骧侃侃而谈为国为民,现下自己倒觉得有些汗颜,寒窗苦读的小柳状元又何尝是没有抱负的。郁弘对柳龙骧的倾慕,始于他的天人之姿始于他的惊才绝艳,可相处越久,越能发现他更多的好处,那是不示于人前的内敛光华,让人如入深海不能自拔。
郁弘眼中的情绪隐隐外露,柳龙骧瞧见一愣,眉目也不觉柔和下来,从袖中拿出早就备好的一支祥云花纹的木钗 ,也不再觉得难为情,直接塞进了郁弘手中,“给你的。”
郁弘接过木钗仔细瞧了瞧,又望了望柳龙骧正用着的那支,两支木钗是一模一样的,这木钗虽是朴素了些,但戴惯了金石玉器却也显得别有意味,郁弘笑着扯过柳龙骧,亲昵的在他耳边发问,“怎么想起来送我东西了?”
“早就买了的,”柳龙骧欲说是在夏集上看到便买了,却想起那时候是他同季沧海、叶悔之还有叶惊澜一同去的,如今叶惊澜身死异乡,季沧海和叶悔之也远走边关,实在是物是人非徒增伤感,柳龙骧缓了缓情绪开口,“不值钱,权当是个纪念吧。”
郁弘拿着木钗爱不释手,“怎会不值钱,你送的便是无价之宝。”
枉小柳状元白白担了个第一才子的名头,却纠结半天也没说得出一句动情的话,最后只好开口说道,“想听曲子么,我抚琴给你听?”
郁弘疑惑,“你不是筝奏得好吗?”
柳龙骧不似平日人前那般老成,反而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琴抚的也好。”
郁弘满目宠溺笑着发问,“那为何选琴不选筝?”
小柳状元倾身在郁少当家脸颊亲昵的轻轻一蹭,“筝悦耳,琴悦心。”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苍夜大爷您终于露脸了
☆、77
北境的气候比不得皇城,一入冬还不到未时天便开始黑了,而早上要等到卯时天色才能大亮,叶悔之一大早起来跟着苍夜巡防,把答寒城的城墙一寸不拉的走完了一遍天边才微微有些发白,城墙上兵士们正在抬了水浇筑城墙,答寒城到了这个季节滴水成冰,这法子是季沧海想出来的,用水给城墙冻一层冰铠,既结实又滑溜,就算有本事在城下架起云梯也休想攀上城墙。
用绯夜的话说,苍夜的性情就是学着季沧海学出来的,叶悔之跟在苍夜身边呆了几天,觉得苍夜这一板一眼亲力亲为的模样是像季沧海,但他家将军背后那鲜为人知的罪恶面孔苍夜却是没有的,比如昨夜也不知道季大将军做什么去了,一身的凉气嫌自己被窝冷,居然恬不知耻的跑去他屋子往他的热被窝里挤,枉他用暖炉焐的热热乎乎的被窝就这么被分出去了一半,季沧海还大言不惭的气人,说你看有了我你就不用偷偷再雕个我的木雕偷偷抱着了。
巡防完毕,苍夜嘱咐正在神游的叶悔之回将军府吃早饭,而他自己松了松筋骨便帮着寻常兵士们去抬水筑墙,叶悔之披了雪狐披风站在一边,觉得苍夜留下来帮忙,要是自己就这么走了不太好,想了想便脱下了披风仔细叠好寻了处干净位置放着,然后也伸手想要接过水桶帮忙。
答寒城里都是糙汉子,叶悔之不知道他来了不出三天已经在答寒城里十分出名了,皇城里来的小侯爷,唇红齿白艳若骄阳,说的是一口好听的官话,走哪儿都是一件雪白的狐裘披身,见过他的兵士都说这北境所有的美人加起来也比不上那小侯爷的一根手指,谁要是能替小侯爷端个饭守个门,第二天可以绕着答寒城炫耀三圈。现下在众人眼里这么个雪雕玉琢的精细人要来抬水,被拦了路的士兵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还是个小头头来劝说,“这怎么使得。”
叶悔之随性的笑笑,“怎就使不得?”
叶悔之一笑,在场的人便愣了愣,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叶悔之已经双臂一抱将大水桶接了过来,正常两个兵士也要合力抬起的大水桶,叶悔之却是用了内力轻轻松松便抱着,本来愣在当场的兵士们险些把下巴掉在地上,苍夜瞧见声音洪亮的哈哈大笑,“你们可别瞧他瘦,厉害着呢,这扛水桶算不得什么,哪日若是赶上有三石的强弓,让他给你们也表演个辕门射戟看看。”
士兵们本就对这年轻好看的小侯爷颇多好奇,现下有机会相处,胆子大的人便纷纷问东问西,叶悔之本身也没什么架子,这些又都是季沧海的兵,在平易近人的基础上他还附加赠送了有问必答和笑容满面,大家一边聊天一边互相搭手干活,很快叶悔之便和众人混作一团,苍叶更是一口一个叶悔之的叫,话里话外全是自家人的亲切热络。
早饭的时辰已经过了,待到季沧海见叶悔之未回府亲自出来寻他的时候,叶悔之早已和城墙上的士兵们热火朝天聊的起劲,因着使了力气叶悔之也不嫌冷了,袖子微微挽起脸颊也透着健康的红润,额上还隐隐有些细汗。
季沧海在叶悔之身旁站定,周围立时安静了许多,叶悔之察觉到异样转身去看,本就带着笑意的脸上瞧见来人笑容又变大了些,这个不经意的小细节更加不经意的取悦了季沧海,季将军依然是一副端肃模样,在众人面前还装模作样的行了个常礼,“小侯爷怎么不回府吃饭。”
叶悔之麻利的把水桶中余下的水倾倒干净,将水桶往墙边一放答话,“这正忙着呢,哪有时间吃饭,不吃了。”
季沧海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难得小侯爷肯为边防出份力气,那末将也不打扰了,本来还想邀小侯爷同去白玉山泡个温泉打些野味,现下看来小侯爷是没什么时间了,末将告辞。”
季沧海作势要走,身后果然传来叶悔之的声音,“等一下!”
季沧海转身回看叶悔之,叶悔之也跟着装腔作势,“那个……季将军既然想尽地主之谊,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瞧着现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速速启程吧。”
一旁的小头头殷勤的将狐裘披风捧过来,季沧海接了披风亲自替叶悔之披上系好,顺手擦了擦他额上的细汗免得着凉,叶悔之仰着头欣然的受了,又同刚刚一起劳作的兵士们打了个招呼便随着季沧海走了,小头头站在苍夜身边看着两道并肩的背影感叹,“苍大哥,咱将军终于又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了,小叶将军出事的时候我还挺担心咱们将军的,好在又有了个小侯爷。”
苍夜点了点头附和,“叶家的家风正,他们两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好性情,都说虎父无犬子,叶悔之将来定然不会比他大哥差。”
小头头惊讶的连规矩都忘了,直直指向已经走远的叶悔之,“允安侯他是小叶将军的亲弟弟?”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苍夜再次点了点头,“我听将军说,叶老将军无暇顾家,叶悔之自小就是跟在小叶将军身边教养的。”
白玉山离答寒城还有些距离,季沧海同叶悔之就算快马加鞭也是午后才赶到地方,一路上连早饭都没吃的叶悔之自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爬山时候季沧海和叶悔之严肃认真的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两人分工合作,叶悔之负责泡温泉,季沧海负责去猎了野味烤来吃。叶悔之从前也见过温泉,但雪山上的却闻所未闻,冒着浓浓热气的温泉水周围便是皑皑白雪,冷暖相容让人觉得仿佛入了仙境似的,叶悔之很是雀跃,迅速的脱光了衣服丢在旁边的大石上,慢慢探着温泉水往里走,不消片刻整个人便溶进了温泉之中,氤氲雾气里叶悔之的脸被热气蒸的红润好看,他一边将头发都拢起来一边打发季沧海,“快去找些吃的,小爷快饿死了。”
季沧海不满的寻了雪块接二连三朝着叶悔之脸上扔,叶悔之一边躲一边叫嚣,“你砸坏了小爷我如花似玉的小脸你别后悔。”
“如花似玉?”季沧海停了手上动作认真打量那张确实如花似玉的小脸,“叶悔之,你把你身下那条亵衣脱下来盖在脸上算了,也不嫌臊得慌。”
叶悔之舒舒坦坦的泡在温泉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我是不嫌臊得慌,你若嫌,我脱下来丢你脸上替你遮掩一下?”
季沧海闻言非但不怒,还浮上一层笑意,他蹲在水边掐了掐叶悔之的脸颊,惹来叶悔之抗议的躲闪,季沧海说道,“这山上许多野味味道都很好,尤其是野鸡和野兔,可是我忽然就不想去了。”
叶悔之闻言面色一僵,然后主动把脸凑到了季沧海手边,“将军你再掐掐,掐的开心了就去找吃的吧。”
季沧海才要开口答话,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传来哗啦一声水声,季沧海和叶悔之几乎同时警觉的问了句谁,只见雾气中缓缓游过来一个也裸着身子的男子,那人身材甚是强健,面孔也比南溟的人深邃许多,他在离季沧海和叶悔之不远处站定,毫不见外的笑着打了个招呼,说话发音有些不准,显然并不是南溟国的人。
“本王一向听说季沧海将军清心寡欲坐怀不乱,想不到传言都是虚的,季将军带了美人来效仿鸳鸯之乐实在是好兴致,今日回去倒是能劝劝我军那些智囊们,美人计还是可用的,只是不知道我朔北国能不能也寻出这般好看的美人。”
季沧海面色冷了冷,语气到还算客气,“旗格王说笑了,不过这白玉山好像是我们南溟边界。”
旗格王大笑,“将军也说了只是边界,而且本王只是想来泡个温泉,就算问到你家皇帝头上,他也不至于小气的说不行吧?”
季沧海不软不硬的答话,“王爷自是懂礼的,王爷自有分寸。”
季沧海同旗格王一问一答,叶悔之一动不动的待在一边只能当摆设,若是平常叶悔之早就察觉了这里还有别人,可今日他先入为主的觉得山上只有自己和季沧海两个人,是以精神十分松懈,再加上此处又有风声水生,而且这温泉又颇大,一时疏忽便未能察觉旗格王的存在,现下发现还有外人,叶悔之暗暗有些后怕,此时若非路人而是个刺客,只怕他和季沧海便要吃大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