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莫跑求碰瓷(26)
叶悔之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讨人嫌。”
举着胭脂水粉研究了一会,叶悔之发现自己对这些根本一窍不懂,换了副笑脸凑到郁弘旁边坐着,“郁大人,我听说你们督敬司很擅长乔装什么的,你看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来给我上个妆画个大美人出来怎么样。”
郁弘挑眉,“凭什么?”
“我想装女鬼吓唬季沧海。”
郁弘在知道了叶悔之的目的之后,完全不求回报的开始帮叶悔之梳妆打扮,在他看来叶悔之头上已经深深的刻着“作死”二字,他只需助叶悔之一臂之力,看着他怎么死在季沧海手里就可以了,根本不用他出手便可替府里的房顶瓦、床上被、看门狗什么的报了血海深仇。
叶悔之着了艳妆,又黑又直的头发随意披散开,再将郁弘带给他的白纱衣裙换好,待到他收拾妥当抬头去看郁弘,郁弘颇为感慨,“如果你今夜要去寻的不是季江军而是大牢里那个侯斌,我估计他会马上撞墙求死然后和你做一对风流鬼。”
叶悔之举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在女鬼里也一定算是个顶美的,欣赏够了才回问,“凭什么你觉得季沧海就不会动心?”
郁弘嗤笑,“季沧海会被美色所惑?你不要逗我。”
子时刚过,季沧海睡房的窗子便被一阵强风吹开,窗子发出低低的吱呀声,投下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动。季沧海经常戍边,睡觉比一般人要警觉许多,感觉到窗口异样便已然清醒过来,待到坐起身发现是窗子被风吹开了,也未多想只是要起身去将窗子重新关好。季沧海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便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色人影倏然出现在他的床前,此种情形若是换做旁人就算不惊恐大叫,只怕也要受些惊吓,但季沧海却只是不解的皱了皱眉,抬头去辨认床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大开的窗子洒进一片皎洁月色,借着清朗月光,季沧海看到眼前白衣女子有一头黑缎一般的好头发,面庞却掩在阴影中分辨不清,季沧海坐在床上不动声色的看着,没有丝毫要应付眼前情况的意思。叶悔之忍着笑慢慢坐到季沧海身边,换作女子腔调,“官人,奴家寻你寻的好苦,奴家与你许好三世姻缘,为何奈何桥头你竟抛下奴家独自投胎,奴家想你。”
季沧海对于鬼神之说无信无不信,是人是鬼对他而言并无所谓,见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胡言乱语,有些不耐的刚想推开扰人清梦的不速之客,却见那白衣女子微微抬了头正看着他,月光刚好映上白衣女子的面庞,泰山崩于前亦不惊于色的季沧海怔住了,并非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张倾城颜,而是因为这倾城美人的眉眼竟然像极了叶悔之,莫名其妙,心便微微一动。
叶悔之并没料到季沧海居然真的会被惊住,但见机不可失立即低头将手里的红色染料抹了一脸装作是血,然后扑向季沧海,“我死的好惨啊,还我命来!”回了神的季沧海并未被叶悔之这幅尊容吓到,反倒呵斥了一句胡闹!叶悔之还要死皮赖脸的往上扑,季沧海开口,“你是觉得三十军棍不够打?”
明白季沧海已经认出了自己,叶悔之转身想逃,以他的功夫本来要走季沧海也留不住,可惜现在他穿了件裙子,刚才又在床边扑来扑去缠作一团,动作一滞便被季沧海捉住了后颈,季沧海使力将他往旁边一推,“那里站着。”
叶悔之满脸是血的立在床边,看着他家将军不紧不慢的穿了鞋子,不紧不慢的披了外衫,不紧不慢的燃了蜡烛,然后不紧不慢的揪住了他的耳朵,带着他往门外走。
无视叶悔之被拽着耳朵满嘴哎呀妈呀乱叫,季沧海径直将人揪到了水井边,停在井边季沧海抱臂而立,扬了扬下巴吩咐叶悔之,“打水。”
叶悔之想开口反驳,一个音都没出口便被季沧海瞪了一眼全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好了井水,季沧海二话不说,拉过叶悔之让他弯着腰,掬了捧井水便往他脸上招呼,夜里深井之水凉的叶悔之直咧嘴,季沧海却全然无视,直到将一桶水都折腾尽了,才说了句你回去吧。
觉得已经掉了一层脸皮的叶悔之捂着脸灰溜溜的走了,素白的背影连蹲在房上看热闹的郁弘都觉得有些瘆人,倒是季沧海面无表情的看了许久。十分心大的叶悔之回屋没一会儿便呼呼大睡,丝毫没把招惹季沧海当做什么大事,反倒是季沧海回了屋子有些睡不着了,总觉得到处都是被叶悔之折腾的胭脂味,好不容易入了眠,梦里全是同叶悔之之间芝麻绿豆的小事,有的是真的发生过的,有的在梦里也知道只是在做梦,可却如被魇了一般如何也醒不过来,好不容易天色渐明清醒过来,却觉得比在边关打了一夜的硬仗还疲惫。
吃过早饭,一夜未睡好的季沧海着人泡了壶醒神的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边饮边沉思,头晚蹲在房顶上看了半宿热闹的郁弘此时气色却好,笑眯眯的在季沧海对面的石凳坐了,径直拿起茶杯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慢品,“听说昨晚季九去闹你了?”
如果换做柳龙骧,他一定会讽一句,真是劳烦郁大人那些行头了,可到了季沧海这里,他连提都没兴趣提一句,只是气定神闲的嗯了一声算是作答,并不觉得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更别提有什么怒意。郁弘见自己忙活了半天叶悔之连顿罚也没有,顿时替自己家那些瓦啊被子啊狗啊的觉得憋屈了,笑眯眯的品了口茶,郁弘挑唆,“季江军,在下觉得,你这么惯着他有些过了,他这么闹你,至少也该打十几二十板子让他懂懂规矩。”
叶悔之今儿起了个大早,特意去厨房寻了盘好吃的糕点来找季沧海赔罪,不料刚走到花园的老树后面,便听见郁弘在那儿挑拨离间,叶悔之索性停了脚步躲在树后,他倒要看看郁弘还能怎么编排他。
并不知道叶悔之来了的二人还在继续闲聊,季沧海扫了郁弘一眼,“我为何要罚他?”
“他这么胡闹难道不该罚?”
季沧海沉思了一下继续开口,“你也知道他家里的事,叶老将军待他不亲厚,这些年他心里难免积郁,其实他刚到我府里的时候并没现在这么欢脱,现在这样我瞧着挺好,为什么要罚?”季沧海说完想起叶悔之平日里嬉笑怒骂种种,心底竟有些乱七八糟的不自在,于是又专门补了一句,“我这么待他,完全是因为他大哥所托,叶惊澜于我曾有救命之恩,我受人之托自然忠人之事。”
叶悔之端着糕点静立在树后,季沧海的话字字听的真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喜欢季沧海,因为季沧海会在雪夜陪他同喝一坛酒,会在大年夜陪他一起看烟火守夜,会在上元节守诺陪他吃一碗元宵,会在他不经意的时候纵着他,会在想让他上进的时候拘着他,会为他好,会对他笑,他没尝到过被人这般仔细照顾纵容的滋味,便渐渐心生欢喜,欢喜又变作了喜欢,却未料到其实季沧海早就知道他是谁,季沧海肯这么细微的对他,不过是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叶悔之觉得自己并没什么愤慨恼怒,也没什么顾影自怜,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堵的人难受,无论深呼吸多少次都无法排解,有些委屈,也有些憋屈。
并不宽阔的官道旁,立着一家小小的茶水摊,因为天气已经渐热,官道上沙尘又重,茶水摊的生意意外的好。卖茶水的是个白发白须的老汉,肤色被太阳晒得有些黑,笑起来却是一口白牙,讲话也是中气十足,老汉笑着招待系好马在寻位置的叶悔之,“客官,我这儿人多位少,劳您在旁边这桌搭边将就一下。”
叶悔之点点头表示无妨,走到背对他的单人那桌落座,柳龙骧捧着同他斯文模样十分不符的粗瓷大碗打量叶悔之,“你怎么在这儿?”
叶悔之将行李往桌上一摆,“使性子,离书出走,自己回皇城。”
柳龙骧闻言点点头,“我也是,一起,搭个伴。”
小剧场
叶悔之将自己绑得漂漂亮亮的摆在了季沧海的床上。
季沧海回房,停在门口和叶悔之对视了一会,然后转身出门唤来玄夜,“有人夜闯府中伤人挑衅,你马上加强守卫排查清楚,必须将刺客捉住!”
☆、36
众人离开皇城的时候,皇城内外还是满眼素白一派清冷,待到现今叶悔之和柳龙骧二人慢悠悠的逛回来,皇城城郊却已经是莺啼燕舞、柳绿花飞。柳龙骧是个文人,此情此景难免勒马慢行,准备吟几句酸诗舒舒情怀,但叶悔之却没那个兴致,说了句就此别过一扬鞭子绝尘而去,只留下一抹英挺的背影。
叶悔之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刚开始心情还不怎么好,他觉得比起陪状元爷傻站在树根底下吟什么乱花渐欲迷人眼,还是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个大觉实在些。叶悔之是翻墙回的季沧海府上,倒不是他拉不下面子进去,而是一想到进了门就要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还不如悄悄先睡一觉再说,洗了个热水澡叶悔之便闷头大睡,一直从头天晌午睡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
关于叶悔之的脾性,叶惊澜和季沧海也浅浅聊过几句,他们两人都觉得叶悔之有一副难得的豁达性子,如果换做是他们小时候在叶家被那般对待,叶惊澜一定会搞出些惊天动地的事给自己出口气,季沧海则肯定是头也不回的离家出走死生不见,可叶悔之却不声不响的就这么长大了,还长的挺成器,实在是难得。叶惊澜虽然平日看起来不着调,对叶悔之的评价却是准的,叶悔之确实是副豁达性子,他早在回来的路上便想清楚了,季沧海无论因为什么才对他百般照顾,对他的好就是好,没道理因为原因的改变就抹煞了季沧海的恩情照拂,所以抛开感情不说,既然季沧海有恩于他,那他就该为季沧海尽心尽力。
想通了的叶悔之回将军府回的十分坦然,心中没有丝毫纠结,甚至起了床还主动去季沧海的院子帮他清扫了一番,也算尽了尽近卫官的义务,反倒是管家看到他莫名其妙就在府中冒出来吓了一跳,再然后又是一堆龙骧卫听说他回来了七七八八的来找他聊天厮混,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得出空出门。
其实仔细算一算,叶悔之的知交不多,或者说十分少,锦绣绸缎庄的少当家郁弘算一个,礼部抠门尚书家的闺女景裳也算一个,郁弘是在皇城的古玩铺打架打出来的,景裳则是在剑意山庄吵架吵出来的。叶悔之在回皇城的路上就琢磨着给景裳带些什么礼物回来,毕竟也算是出了趟远门,但凡景裳得了什么好东西从未亏过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上上心。恰好回皇城的官道有一处离一个以玉出名的镇子不远,柳龙骧爱玉,还没等叶悔之开口反倒他主动提出要去看看,叶悔之自然从善如流。柳龙骧学识渊博,凡是所见都能讲得头头是道,连玉器店的店家听了都直夸他是行家,可是跑了许多店铺叶悔之都没遇见什么可心的东西,倒是柳龙骧重金买了两块上乘的玉牌,也不用店家帮刻,说是自己回去亲手雕,叶悔之暗道能让状元爷出手,也算是这两块玉牌的造化。后来两个人又去路边的玉市逛了逛,玉市里的东西良莠不齐品相也杂,大都是做了发财梦的人才去淘宝贝,叶悔之无意间看到了一把白玉雕琢的梳篦,不知为什么第一眼见到这玲珑雅致的梳篦便觉得景裳会喜欢,请柳龙骧帮忙看了看是个不错的东西,干脆连价都未还直接买了下来当做出远门给景裳带的礼物。此时叶悔之赶着出门,便是赶去给景裳送东西,免得日子久了塞在哪里便忘了。
南溟国虽然民风开放,但也没有年轻男子站在别人家府门口点着名要见他们家闺秀的道理,又不是如玉坊的花娘,喊红/袖来红/袖,要绿腰给绿腰,虽然正了八经递了拜帖也能得见,终究规矩太多,是以大多时候叶悔之来找景裳,都是直接翻她的院墙。
春光正好,叶悔之使了轻功爬上景家的院墙,正瞧见景裳摆了书案在院子里,一边赏春一边练字,叶悔之喊了声女状元,干脆利落的落到院内,本来坐在一旁拄着腮打瞌睡的丫鬟灵儿见了叶悔之瞪眼睛说你怎么又来了,说完却十分欢喜的去帮他泡茶,景裳顺手将宣纸反扣在案上,也颇为不待见的问,“是啊,你怎么又来了?”
叶悔之献宝似的将精致的木盒子捧到景裳面前,“打开看看。”
景裳打开盒子拿出梳篦仔细看了看,脸上终于露出丝笑容,“算你有良心,出门还记得给我带东西。”
叶悔之顺杆爬,“咱们俩这关系还用说么,我素来敬你是条汉子。”
景裳作势要拿镇纸砸人,这时候灵儿已经端着茶回来了,表情却不怎么高兴,“小姐,太子殿下又叫人递帖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