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16)
赵长赢还待要说些什么,那边简庐已经在他耳朵边上吼道,“快走快走,别磨蹭了!”
赵长赢无奈,只得跟着简庐跑到书院后头的草地上,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正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说话。
“哟,赵三公子终于来了,真是难请啊!”
赵长赢眯起眼睛看去,说话的人叫黄正卿,赵长赢记得他,之前是乔正仪的左右手,两人平日里经常混在一起。
“怎么?束澜那小子没来啊?”黄正卿道,“你二人不是好的穿一条裤子么?”
束澜这两天家里有事告了假,赵长赢正憋得慌呢,听到这话立刻炸了毛,当即怒喝,“滚你丫的,乔狗不也没来么?”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黄正卿闻言也火了,摞起袖子就要冲上来,被他旁边的一群人拦住,好说歹说才没当场动手。
“简庐,你怎么不说还有这人?”
赵长赢弯腰压腿,瞥了简庐一眼,压着火气道。
简庐皱眉,“我也不知道,之前说不来的,怎么突然来了。”
赵长赢看了简庐许久,没吭声。简庐虽说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家里却是做生意的,只是从前家里破落,才送孩子来庄里学医,想日后讨口饭吃。这两年生意做得红火起来,便不大来庄里了,跟乔家倒是走得近起来。
“行了,上场吧。”简庐催促道。
踢的人里有一半多都是乔正仪那边的人,这些人平日里就跟赵长赢不对付,此时更是借机发挥,绊脚的绊脚,推搡的推搡,好几次都险些让赵长赢摔个狗吃屎。
赵长赢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大好,此时被这些人这样作弄,更是浑身火气上涌,只强压着才没立刻发作,脚下带球虎虎生风,飞起一脚,把所有火气都灌注到脚上的球里,泄愤似的怒喝一声,往前踢去。
“我操……”赵长赢右脚已出,左脚却不知被哪个人给狠狠一踢,登时疼得站立不稳,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长赢!”简庐拨开人堆挤过来,弯腰来扶他,“你怎么样?”
赵长赢脚上疼得厉害,他只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你怎么样?”简庐神色焦急,又问了一遍。
赵长赢摇摇头,低声说了句没事。他缓了一会儿,之后攀着简庐的肩膀站直身子,阴沉着脸环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正面打不过,开始使这些阴招了?”赵长赢嗤笑一声,恶狠狠地盯着站在最前面的黄正卿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想打架?”
“赵长赢,你装什么!”黄正卿双手叉腰,一扬下巴,“上回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害的正仪颜面扫地,今天非得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话音刚落,赵长赢一脚飞起,当胸踹向黄正卿,黄正卿当即脸色大变,往后急退,吼道,“一起上!”
场面登时一片大乱,赵长赢却不怕,赤手空拳便冲上去,脚步自然地走起了惊鸿剑中的惊鸿步法,一袭玄衣鬼魅一般游走在众人之中,腾挪回转,外人看来,竟觉得他如闲庭信步一般进退自如,将旁边一群人耍得团团转。
很快地上便躺倒了一片,各个被赵长赢揍得鼻青脸肿,哀嚎声此起彼伏。
黄正卿见他们这么多人竟奈何不得赵长赢,暗道不妙,当即调转目标,高声道,“抓那个简庐!”
乔正仪手下的人一窝蜂又转头去找简庐,简庐没练过武,自然不是他们对手,很快便被他们抓住,摁在地上。
“放开他!”赵长赢见简庐被抓,心里一急,回头怒斥道。
打群架这种事是不能分心的,饶是赵长赢技高一着,如今一分神,也被抓了个空子。迎面一拳袭来,赵长赢忙挥臂抵挡,仍是被打在了嘴边,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众人一拥而上,将赵长赢围堵在中间,四拳八脚跟狂风暴雨似的招呼上来。
“黄正卿!你他妈的欺人太甚!”
年轻人的拳头没个轻重,他们又都看赵长赢不顺眼,自然打得不留情面。赵长赢浑身上下一阵巨痛,仿佛被马车急速碾过一般,一口浊气憋在胸口哽着,嘴角都渗出血来。
“哼,给我狠狠地打!看他还怎么嚣张!”黄正卿从人群中探出个脑袋,小人得志地在赵长赢身上踹上一脚,喊道。
赵长赢只觉脑中绷着的那根弦“砰”得一断,他双目赤红,大喝一声,体内真气运转,陡然激出一波气浪,海潮般汹涌而出,顿时将围着的众人都掀翻出去。
之后赵长赢纵身提气,左脚踏在倒地的一人肩上,飞身而起,右手成爪,一下将躲在别人后头的黄正卿给揪了出来。
“给你看看爷爷怎么嚣张!”
赵长赢左手握拳,破风声猎猎,携着雷霆之势打在了黄正卿腹上。
“正卿!”
“正卿哥!”
黄正卿应声而倒,双眼一闭,昏得结结实实。
第14章 你习武是为了什么(三)
“赵长赢!”
柳条一挥,打在赵长赢背上,呼出一道血痕。
赵长赢咬着唇,闷哼一声,应道,“是!”
屈鸿轩道,“长生剑,修的是什么!”
“回师父。”赵长赢道,“长生剑,求的是生。修习之人当常怀生之心,慈悲、纯善、求真。”
又是一挥,啪的一声,血痕在赵长赢赤裸的上身绽开。
“那么,你习武是为了什么?”屈鸿轩问。
“除天下不平之事!”赵长赢高声道。
“能不能自负武功,欺侮他人!”屈鸿轩又问。
“……”
赵长赢沉默一瞬,摇头道,“不能。”
“屈长老……”聂紫然只觉每一下都抽在自己心尖上,手中的锦帕都快被她绞断了。
“紫然。”赵轩朝她摇摇头,“不可。”
聂紫然心疼地看着跪着的赵长赢,他上身已被柳条抽出密密麻麻的血痕,血水混着汗水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屈鸿轩将手中柳条放在一边,问道。
赵长赢道,“弟子不该对不会武功的人动武。”
屈鸿轩沉默地看着垂着头的赵长赢许久,长叹一声道。
“长赢,你身上的武功,你手上的剑,既是解药,也是砒霜。师父知道你不是有意,但是此风不可长,你须牢记今日的教训,明白吗?”
“弟子明白!”赵长赢道。
“行了,你回去吧。”屈鸿轩挥了挥手,“不可再有下次。”
聂紫然早已忍耐不住,当即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赵长赢从地上扶起来,替他拂去膝盖上的灰尘,不住问道,“赢儿,疼不疼?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娘,我没事。”赵长赢勉强笑了笑,安抚道,“我们回去吧。”
赵轩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跟着两人上了外面的马车,聂紫然在马车里已带了医箱,当即给赵长赢的身上清洗之后上了药,亲自给他仔细包扎好,方舒了口气。
“长赢。”赵轩开口道,“我已同夫子告了假,之后一月你便在庄里闭门思过,哪都不许去。”
“还有,过两日等你伤好了,你随我一起去黄家登门道歉。”
赵长赢闷闷地在一边听着,嗯了一声。
聂紫然端详着赵长赢的面色,拿毛巾替他擦汗,安慰道,“不必担心,黄家那孩子我已经去看过,伤不重,卧床休养半月便好了。”
赵长赢垂着头,手被聂紫然牵着,安静地坐着。半晌,直到聂紫然担心他,低头去看他的神色,他才缓缓抬头,红着眼,嗓音沙哑。
“对不起。”
聂紫然当即鼻子一酸,一把将赵长赢的脑袋搂进怀里,心肝儿宝贝儿的一通喊,亲了亲赵长赢的额头,哄道,“傻孩子,娘知道你心善,乔家和黄家向来不是东西,是不是他们欺负你?”